然而怀孕的代价却是永远地失去了载涛。难道这就是老天爷的安排?因为有了孩子所以一定要失去父亲?或者是因为失去了他所以用孩子来补偿?
无论是哪个答案其实都非她所愿啊如果可能的话,她qíng愿一辈子都不要孩子,就算被世俗职责,就算被迫与他人共享丈夫,也不想失去了他啊
眼泪不自觉地又流了下来,静静流过脸颊,滴落在胸前。
jú月推门进来,看见的就是这一幕。面色苍白的虚弱女子流着泪,靠坐在chuáng头,愣愣出神着,似乎魂魄已经飞出了这个房间,飞到不知名的地方。
暗地里叹了口气,她qiáng压下心中的酸涩,勉qiáng挤出一抹笑容,说道:“福晋,该吃药了。”
这是太医jīng心为她调配出来的药物,宁神安胎。太医说了,其实她的身体上并无大碍,只是心神上受创太大,qíng绪不稳,以至哀极伤心。
缓缓地转头看了看jú月,她现在仿佛什么都慢了半拍似的,轻轻问道:“jú月,爷的葬礼……已经办过了吗?”
jú月为难地看了看她。皇帝临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绝对不能说些悲伤的话题来加重她的病qíng,可她如今主动问到了,该不该说?
看着婉贞看似无神却其实心碎若死的眼神,她的心中一阵绞痛,眼眶瞬间湿润了,哽咽着说道:“不……还没有,福晋。皇上和五爷、六爷是不会在您不在的时候为爷举殡的。”
她静静地听着,回想起昨天他们三个守在她身边的qíng形,顿时似乎恢复了一点jīng神,嘴角露出一个几乎不可见的微薄的笑容,叹息着说道:“那就好……”
jú月将药碗递到她的嘴边,轻声道:“福晋,趁热喝药吧。”
她顺从地接过来,一言不发地将药水全数喝完,然后推开了jú月递过来的蜜饯。
她现在需要这满嘴的苦涩来提醒她活着的事实,否则没有感觉、没有思维的她不知道现在身处在哪个世界。
有时候她甚至会想,若是能够跟载涛身在同一个世界该多好?不管是人间还是地府、现世还是来世,为什么他会去了另外一个不同的世界呢?或者,她根本就是在做梦,其实他就在她的身边?
恍恍惚惚中,只听jú月的声音在一旁说着:“参见五福晋,五福晋吉祥。”
她没有转头,觉得整个世界都是飘飘忽忽的,那么的不真实,不想去听,不愿去看。
幼兰紧皱着眉头,看着一动不动的婉贞,对jú月说道:“七福晋一直就是这个样子吗?有没有吃药?”
jú月流着泪,答道:“回五福晋的话,主子自从醒了之后就是这么恍恍惚惚的,跟她说话虽然也会回答,却总觉着……不过药倒是都吃了。”
幼兰深深叹了口气,抬脚走到chuáng前,轻轻地坐下,看着婉贞说道:“婉贞,可感觉好些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婉贞看了看她,淡淡地笑了笑,说道:“还好,五嫂。”
幼兰的心底一沉。
看她口齿清晰、神清志明的模样,本该令人放心的,可在她面上却看不到一丝生气,就像是个万念俱休的人,又像是游离在世界之外,似乎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什么能令她挂念了,随时都会飘然离去一样。
下意识地抓住了她的手,仿佛这样就能挽留住她,幼兰有些心惊胆颤,回想着载沣对自己说过的话——
难道还是不行吗?连孩子也无法挽回她的求生意志吗?
想了想,她说道:“婉贞,我知道雷德先生是你的朋友,你一定很担心他的状况吧?当日他虽然中了枪,却好歹捡回一条命,如今正在六爷府里住着呢,听说qíng形不错,没有生命危险了。”
她换了个话题,希望以婉贞对朋友的重视,能够稍微拉回一点点注意力,不要再那么飘忽没有人气了。
然而婉贞却仍旧是那副淡淡的笑容,只说了一声:“是么,那太好了。”
她知道其实还有人死、还有人受伤,可他们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奥斯顿是她的朋友,可此刻她自己都顾不过来了,又哪里有什么心qíng去管他的死活?
幼兰心中一阵难过,看着如今的婉贞,眼泪终究是忍不住,默默流下了眼眶。她哽咽道:“婉贞,你不要这个样子,你这样我们都很担心啊别忘了你肚子里还有个孩子,那是七爷唯一的骨ròu而且七爷在天之灵也绝对不会希望看到你这样的啊”
婉贞淡淡地笑着,看了她一眼,说道:“五嫂,别担心,我没事的。”
没事?怎么可能没事?怎么可能不担心?
这样轻描淡写、丝毫没有半点说服力的话说出来,反倒令人更加的放心不下了幼兰看着她,又是难过又是发愁——这可怎么办好?
一时之间,她也找不出可行的办法,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她不说话,婉贞就更加不可能主动提出什么话题了,于是,屋子里便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沉甸甸的压力重重压在心头,让人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
幼兰有些抵受不住,只得勉qiáng笑着,对婉贞说道:“我还有些事qíng要做,你……且先歇着。这几**就住在我这儿,想要什么尽管跟我说,千万别客气”特意顿了一下,见她仍旧没有任何反应,只得暗叹了口气,又道,“你也别太伤心了过去的毕竟已经过去,你和你的孩子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是么?好好照顾自己,千万别想太多,这样对你的身体不好,对孩子也不好。”
“我会的,五嫂。”她终于说话了,却还是那副无所谓的语调,除了加深人的忧虑之外,其不到任何作用。
幼兰紧皱着眉头,挫败地走了出去。且不说皇帝下了死命令要他们仔细照顾婉贞,就算他不说,平日里她们的关系那么好,她也不可能袖手旁观啊只是现在这种qíng形,有劲没处使,该怎么办才好?
看得出来,婉贞受到的打击太大,所以下意识中在心里筑起了一道高高的墙,把她自己同他们隔开来。如果不打碎这堵墙,怕是没人能走进她的心里,也就没人能真正唤起她对生的渴望,长此下去,别说孩子了,就连大人都未必能保住
她长长叹了口气,仰头看向yīn霾的天空。乌云黑沉沉地压下来,似乎快要下雨了啊
昨天还是艳阳高照,今天却变得乌云压顶,就像这无端的世道,明明好好的,为何会突然就发生这样的祸事呢?
轻轻摇着头,她迈步向外走去。不管怎样,总得找到个办法让婉贞重新振作起来,从理智上讲,这是他们欠她、欠载涛的,从感qíng上讲,也是她内心由衷的祈盼。
房间里,眼看着幼兰也是无功而返,jú月的心中更加沉重了。她红着眼睛,却努力扮出轻松的神色,对婉贞说道:“主子,您累了吗?不如躺下来歇会儿吧。”
婉贞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就着jú月的服侍躺了下来,闭上眼睛。jú月qiáng压着嘴边细碎的啜泣,轻手轻脚为她盖上被子,便悄悄地退了出去。
屋子里于是只剩下了婉贞。她其实并无半点睡意,只是心里空dàngdàng的,仿佛做什么都失去了意义,别人说什么她就做什么,如此而已。此刻静静躺在chuáng上,脑子里呈现出一片空白状态,在完全无意识中,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忽然,有人在耳边轻轻地叫着她,声音很轻很柔,听在她的耳中却仿佛炸雷一般,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贞儿……”
她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看见载涛那张熟悉的脸、温柔眷恋的眼神,就在她的眼前。w.
第二百二十五章 永别
“爷?”她猛地捂住嘴,捣住即将冲出口的惊呼,想哭又想笑。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们都是骗我的你没事,你一点事都没有对不对?”她伸出手,向他摸过去。
他却在眨眼之间飘出了老远。
“爷?”她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他苦涩地笑着,眼中充满了眷恋和不舍,轻轻地说道:“贞儿,我……是来向你告别的。”
“告别?你要去哪里?”她的心一下子慌了起来,仿佛就要失去最重要的东西一样空空dàngdàng,“我要跟你一起去”
她不顾一切地爬下chuáng,支撑着桌子向他走去,然而无论她怎么接近,他却始终在她的眼前,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不,你不能去的。”他缓缓说着,眼中的爱意愈加深刻,眼神慢慢看向她的肚子,爱怜地说道,“你还有我们的孩子,你若是走了,孩子怎么办?”
“可是……”她慌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难道不能兼顾吗?不能拥有他的同时也拥有孩子?
他微微地笑着,凝视着她,似乎要将她的音容笑貌永远镌刻在心底,带着全心的爱恋和愧疚,缓缓说道:“贞儿,你要好好活着,好好照顾我们的孩子,那是我们之间的纽带,是我曾经存在过的证明,好吗?看着他,就等于看到了我,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的,通过孩子永远跟你在一起。”
“不……”她掩面哭了起来,“我不要孩子,我只要你……”
“傻贞儿。”他笑着,却掩不住深深的悲哀,想要伸出手去抚摸她的肩头,像以前一样给她全心的安慰,可刚刚抬起手,却又顿住了,微微颤抖着,竭力保持平静地说道,“你还有那么多关心你的人,还有那么多没做完的事,怎么能跟我走呢?我走之后,你要记得保重你自己,善待自个儿,不要让悲伤和痛苦控制了你的心。世上还有那么多美好的事物,你应该一一去享受,世上还有那么多真挚的感qíng,你也应该有权利去追求。你值得真心的对待,所以,千万不要封闭了自己,敞开心扉去接受生活、接受感qíng,这才是我对你最大的期望,你知道吗?”
她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肝肠寸断,只能拼命地摇着头——
不她不要什么美好的生活,也不要什么真挚的感qíng,她只要他好好地活着,跟她白头偕老,仅此而已啊
默默地叹了口气,他抬头看了看天,说道:“贞儿,我该走了。答应我,一定要善待你自己,好吗?”
“不……”哭得声嘶力竭,她只能说出这么一个字。
他的表qíng焦灼起来,不自禁地带上了些微的严厉:“答应我,贞儿你一定要答应我善待自己,好好把我们的孩子养大,去追求你自己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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