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清_舞慈荏【完结】(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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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哥儿如今也对这一套参见的程序很是熟悉了,便也乖巧地跪下来道:“佑麒拜见gān爹。”

  光绪一见他们娘儿俩,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纸笔站起身来,迎上前双手扶起婉贞,又一把抱起了念哥儿,欣喜地说道:“好好,都起来吧。今儿个怎么有空进宫来?”

  婉贞站起身,笑着说道:“念哥儿想念皇上了,所以臣妾便带他进宫来见见您。”

  光绪一听,顿时龙心大悦,抱着念哥儿笑问道:“哦?可是真的?念哥儿想念朕了?”

  念哥儿看了一眼母亲。小小年纪的他还无法理解为何母亲要这么说,但还是很乖巧地点了点头道:“嗯,念哥儿想念gān爹了。”

  光绪乐得哈哈大笑,抱着念哥儿在一旁坐下来,笑着逗弄着。婉贞松了口气,还好儿子跟她配合无间,否则今天这话还真难说了

  “坐吧,婉贞。”光绪看着她说道,然后摇了摇头,“跟你说过多少遍在朕的面前不用拘束,你就是不听。”

  婉贞笑了笑,仍旧还是说了一声“谢皇上恩赏”之后,才坐了下来。

  宫里规矩大、是非多,她已经够惹人非议的了,可不想再给什么人嚼舌根子的理由。

  光绪抱着念哥儿,细细询问他最近这些日子的生活qíng形,吃了什么、玩了什么、学了什么……事无巨细,一点都不觉得麻烦。其实他每日都会收到报告,将一日内婉贞母子的qíng形如数呈上,但每次见面的时候,他还是不厌其烦地又要重新问一遍,仿佛这样才能真正安心似的。

  婉贞却一直有些神不守舍。

  她进宫来的目的是要劝光绪注意身体、多多休息,可这话该怎么开口却是个难题,难不成让她直说“皇上你已经积劳成疾,所以应该多休息了”吗?

  她这番qíng形自然逃不过光绪的眼睛。逗弄了一阵念哥儿,他便让钟德全来将他带了出去,跟小太监们一块儿玩耍。房间里于是只剩下他们两人。

  光绪拿起桌上的茶碗抿了一口,然后笑了笑说道:“好了,说吧,今儿个来找朕究竟有什么事?”

  婉贞不由有些讪讪,也有点儿慌乱——她还没想好该怎么说啊于是只得掩饰地笑了笑,说道:“皇上,臣妾不过是带念哥儿来……”

  “好了好了,”光绪打断了她,笑道,“你的xing子朕还不了解吗?念哥儿那小孩儿,又哪里知道什么想念不想念的?再说,你这般吞吞吐吐的,任谁也看得出来你心中有事啊,又怎能瞒得过朕?”

  婉贞听他这么说,知是混不过去了,只得叹了口气,勉qiáng笑了笑道:“皇上真是慧眼如炬、明察秋毫。臣妾今儿个来,真的是有点事qíng……”

  “难道你遇上什么难事了?”光绪观察着她yù言又止的qíng形,猜测着问道,“尽管说出来,朕一定会帮你的。”

  “不,不是的,皇上。”婉贞顿时感到一阵贴心与愧疚jiāo织的qíng感,急忙说道,“不是关于臣妾的,而是关于……关于皇上您。”咬了咬牙,她还是直接说了出来。

  既然无法找到合适的借口和委婉的说法,那就gān脆直说了吧

  光绪不由一愣,问道:“朕?朕怎么了?”

  婉贞微微叹了口气,不再逃避,直视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问道:“皇上,您龙体微恙的事qíng为何不肯告诉臣妾知道?”

  第二百六十章 掌掴

  光绪一震,定定地看向她。虽然不曾说话,但从她那晶莹的眼眸中,便很快dòng悉了一切。

  淡淡地笑了笑,他说道:“朕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这不过是个小问题,前些日子朕偶感风寒而已,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无需挂心。”

  “可是皇上,为何臣妾却听说太医让您一定要好好休息,不可过于cao劳呢?”婉贞一点都不放松,步步紧bī地问道。

  光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笑了笑说:“太医说的,病人需要静养,朕也已经听足了太医的吩咐,好生休养了一天,所以现在已经没事了啊”

  婉贞凝视着他,发现他的鬓角已经多了许多白发,整个人的面色暗沉,眼中充满了血丝,神qíng很是疲惫的样子,若是仔细看,还能看出他疲惫的神色下那不正常的蜡huáng肤色。原本她也曾发现这些,但都以为不过是因为他太过勤于国事、疏于休息所致,只要能多多休息就能好了,却没想到这竟然是生病的征兆,不由暗恨自己为何那么粗心?

  他是那么全心全意地关注着自己,不仅要处理纷繁的政务,还要分心照顾自己母子,相较而言,自己对他的关心却是太少太少了啊

  “皇上……”她有些哽咽起来,说道,“皇上乃是万金之躯,请您不要再逞qiáng了就算是为了天下苍生、大清社稷,也要请皇上您多多保重龙体啊”

  光绪终于有些笑不出来了,眼神闪烁了两下,有些牵qiáng地笑道:“你怎会说这种话呢?朕自己的身体,自然是会多加注意的,你大可放心”心中却恨恨地埋怨手下人多事,没事到处乱嚼舌根,寻思着定要将这散播谣言的人找出来,重重惩罚才是

  婉贞却盯着他,一步不让地说道:“皇上若是要臣妾放心,就请答应臣妾,再也不要专心于国事,而忽略了自己的身子了”

  光绪被她看得有些láng狈。这些年来,他没了慈禧的掣肘,乾纲独断、大权在握,再也没人敢给他什么脸色看。如今却被婉贞如此咄咄bī人,心头不由烦躁起来,不悦的qíng绪在心中跳跃,说出的话便也有了几分刚硬:“朕的身体,朕自己知道,你就不必多问了。”

  婉贞看着他,心中一片酸涩,不是因为他的怒气和疏离,而是对自己的埋怨、对他的心疼。咬了咬牙,她站起身来,“噗通”一声跪下了。

  “皇上,臣妾知道自己没资格gān涉您的决定,可看到您如今这样,臣妾真是心如刀绞。您对臣妾的好,臣妾都记在心里,可臣妾却一直没能为您做点什么……您的身子已经到了不能不休息的时候了,再这样下去,臣妾恐怕……”她的眼泪大颗大颗掉下来,深深地磕下头去,泣不成声道,“就当是臣妾求您了,您就休息一下,好好儿地治病吧”

  光绪心头大震,怎么也想不到婉贞居然会这样做,不禁一时之间慌了手脚,急忙站起身想要扶她起来。谁知他方一起身,忽然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重重地摔在榻上,顿时失去了知觉。

  婉贞一愣,脑子里顿时有三秒钟的空白,随即便骇然大叫起来:“皇上?”

  她惶然站起身冲过去,摇动着他的身子,他却一动不动。她顿时全身冰冷,似乎掉进了冰窟里,浑身都在颤抖着却浑然不自觉,脸上血色在一瞬间褪得gāngān净净,顾不得许多扯开嗓子便叫了起来:“皇上——来人啊来人快传太医”

  听到这番喊叫,钟德全第一个冲了进来,一眼便看到光绪此刻的qíng形,顿时两眼一黑,差点就晕厥过去。急忙定了定神,他转头厉声对闻声赶来的小太监们吼道:“快快传太医”旋又回头冲到皇帝身边,连声叫道,“皇上皇上您这是怎么了?”

  “钟公公,皇上晕过去了”婉贞又急又怕,哭着说道,“方才说话还好好儿的呢,怎的就突然晕过去了?”

  钟德全定了定神,苦笑了起来,说道:“福晋,想必皇后娘娘也跟您说过了吧?皇上这身子……唉”他重重地叹了口气。

  婉贞早知道光绪病得很重,却直到现在才明白究竟严重到了什么程度。看着不省人事的光绪,她只觉得心痛yù裂,什么都说不上来了,只是哭。

  钟德全看着她,眼眶一湿,劝道:“福晋,太医马上就来了,您先别担心。还是先把皇上扶到chuáng上去吧。”

  “不,不行不能挪动皇上”婉贞定了定神,知道此刻不是哭泣的时候,qiáng迫自己镇定下来。听到钟德全的提议,她不假思索就否定了,在后世,她虽未学过什么系统的急救方法,但对于不能随意搬动病人的这个禁忌还是知道的,此刻最好不要挪动光绪,等太医来检查过之后再说,于是说道,“先让皇上平躺下,等太医来看过再说吧。”

  钟德全并无异议。对他来说,光绪躺在这儿与躺在chuáng上区别并不大,当下急忙吩咐宫女拿走了炕席,然后他亲自与婉贞合力将光绪放平躺下,再盖上被子。此时,急宣的太医也赶到了。

  为了让太医诊治,婉贞只得让出身来,走到一旁静静等待着太医的诊疗结果。看着面无血色、躺在chuáng上一动不动的光绪,若不是胸口还有些微的起伏,几乎就要让人以为他已经去了,顿时,刚才止住的泪花又再流淌了下来。

  她的心中充满了恐慌。

  此时跟载涛那时不同,在她昏迷之际,载涛便已经去了,她醒来之后,只觉得撕心裂肺的痛,却并不曾经历那种足以摧毁人心的等待。然而她现在尝到了

  不敢想象,万一光绪就这么去了,该怎么办?这个宫廷会变得怎样?这个国家会变得怎样?她……会变得怎样?

  前所未有的恐慌袭上心头,蓦然之间,她发觉原来自己竟是这般深深地依赖着他啊

  之所以能够平静安详地生活,是因为有他在背后默默地守护;之所以能够由着xing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是因为笃定他定会支持自己。虽然还有载沣和载洵也在关照着她,然而这一切若没有他的宽容,却都会不复存在……

  原来,载涛走了之后,真正支撑着她活下去的,是他呀

  她却一直将他的付出视作理所当然,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的温柔却毫不在乎,甚至肆意挥霍他的宠爱而毫不自知

  直到现在,他倒下了,她才真正去审视自己的内心,看清自己的懦弱与逃避,将自己的自私与怯懦bào露在阳光之下

  愧疚和羞惭如cháo水般涌来,而害怕他会就此一睡不醒的恐慌更是几乎将她没顶。载涛走了,难道他也要离开自己了吗?

  不不可以她怎么可以让这样的事qíng发生?

  眼泪模糊了视野,她却拼命也要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个静静地身影,唯恐一个不小心眨了眼,他就会从眼前消失。她欠他的还没有还,他怎能就这么离开她的生命?

  这时,门外一阵杂沓的脚步声,皇后惊慌失措地冲了进来,劈头就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皇上到底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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