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六结结巴巴不知道说什么好,一回头看向胡亥,惊觉这少年长得好看极了。他脑子里过电似的有了个念头,指着胡亥对着钱胜道:“你看他长成这样,这不就是跟女人一样吗?洛阳城里当官的,那些有钱人都这么玩,听说比玩女人还要舒服,钱胜你试着玩玩他……”
老六的话还没说完,忽然被人狠狠掀飞了,余子式捏着他的肩将人甩在地上,抬脚利落地踹在他肋骨处,听着老六一声凄厉的惨叫,余子式垂眸冷冷看着他,用一种极为陌生的yīn狠语气缓缓道:“嘴放gān净点。”老六觉得他肋骨都快被余子式踩折了,他忙止不住地告饶,余子式眼中戾气没散,反而一字一句问道:“听明白没?”
“明白了,明白了!”老六连向钱胜求救都忘了,他当山匪这么些年,第一次觉得死亡离他这么近。
身后不远处的胡亥看着余子式狠厉的动作,忽然轻轻笑了一瞬,他望着余子式的眼神很温柔,随即他幽幽转头看向正打算动手的钱胜,手微微一动,指间捏了片山林间到处都有的野棘叶子。
钱胜一见余子式动手打老六,心中火气瞬间就旺了,他的狗再不识相,也轮不着一个外人来教训。他当下用刀指向余子式的脸,yīn森威胁道:“放开他。”
余子式抬头扫了眼钱胜以及他身后一票提刀山匪,心中基本已经确定这不是他想要找的人,压住胸腔莫名翻腾不止的戾气,他平静地转头看向胡亥,“我们回去吧。”说完他一脚狠狠踹开脚底下的老六,转身朝着胡亥走过去。
“站住!”钱胜喝道。
余子式眼神一暗,忽然抬手bī近钱胜,钱胜的尾音猛地颤了一下后戛然而止,余子式手里端着把匕首,冰凉锋刃正紧紧贴着钱胜的脖颈。钱胜拿着刀的手顿时僵住了。
余子式视线没落在他身上,声音很轻,他抬着匕首淡淡问道:“还有事?”
钱胜明显是僵住了,他身后的人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全都拿着刀怔在原地。良久,刚硬如钱胜都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尽量平静地开口道:“没,没事。”
余子式这才收了匕首,掩去了眼中的qíng绪,“走吧。”他对胡亥道。
胡亥不动声色地将指间的野棘叶子卷入手心,跟上了余子式。临走前,他的视线掠过那地上捂着胸口不敢发一言的老六,眸光清清冷冷。
……
余子式带着胡亥往山外走,刚下了雨的山林青翠yù滴,余子式走着走着,忽然觉得袖子微微一沉,像被人轻轻拽住了。他没停下脚步,一点点将袖子抽回来,脸色有些微微发沉。走了没一会儿,袖子又被人轻轻拽住了。
余子式终于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走在他身后的胡亥,他垂眸轻轻扫了眼胡亥拽着自己袖子的手,视线有些发冷。
“先生。”胡亥不知道余子式又怎么了,忽然之间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就冰冷了起来。他刚想问怎么了,却在余子式的yīn沉视线下住了口,一点点松开了余子式的袖子,那样子看着竟是有些莫名委屈。
余子式重新回头往外走,他不是喜怒无常的人,可是他却清楚地感觉到了自己现在qíng绪的异样。他bī自己将莫名的心绪压下去,一心一意地回忆路线,可是少年垂眸失落的样子在他脑海中不停地闪现,他发现自己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
乱,乱七八糟的事儿,从那个让人恶心的山匪到雨夜少年模糊的眉眼,一幕幕全涌向了他的脑海,他引以为傲的冷静自持第一次有些溃败,终于,他突然停住了脚步。
环视了一圈四周,他陷入了沉默。胡亥也停下了脚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敢多问,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余子式的侧脸。
余子式发现自己迷路了。
是的,在这深山老林里,他迷路了。脑子里一片混沌,所有的路线都被弄混了,只剩下纵横jiāo错的一副模糊地图,延绵无边界。他终于看向胡亥,说了句离开那群山匪后的第一句话,“找个地方歇一会儿。”
胡亥点点头。
一刻钟后,余子式与胡亥找了块gān燥的地方,倚着巨石坐下了。余子式拿着根树枝在泥地上画着路线,想将记忆中的路线梳理清楚。
胡亥见余子式拧着眉一脸凝重,又看了眼他划的东西,心下了然。看了一会儿,胡亥觉得余子式用树枝划地的力道与节奏似乎透出些烦躁的意思,他靠近了一些,刚想开口对余子式道“别着急,慢慢想一定能理清楚的”,结果刚说了“先生”二字,余子式忽然开口冷冷打断了他。
“你别过来。”余子式的声音很淡漠,淡漠中甚至有些警告的意思。
胡亥整个人都僵了一瞬,怔怔地轻声道:“先生……”
余子式没有抬眼看他,手中动作未停,树枝在地上一道道划过响起尖锐的滋啦声,他平静道:“胡亥,你离我远点,我说真的。”
胡亥撑着地的手一瞬间攥紧了,连碎石划开他掌心都没察觉,他定定看着那一脸冷漠的男人,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81.剿匪
洛阳城烟火坊,女子抬手挑起珠帘微微侧头,露出一截莹白手腕。
余子式立在房间中,一身单色青衣,且儒且雅。闻声他回头看了眼虞姬,道了句“好久不见。”
虞姬打量了他一会儿,忽然轻笑出声,“赵大人,你刚那一眼,看得我都心神dàng了dàng啊。”
余子式挑了下眉,没说话,倒是虞姬走上来招呼他在案前坐下,卷起猩红袖子,亲手给他倒了杯酒。她轻笑道:“赵大人,记得你不会喝酒,但是男人来洛阳不喝酒,那可是白走一遭了。”
素手执酒杯,虞姬双手将酒递到了余子式面前,劝道:“尝尝?”
余子式想起自己的酒量,有些犹豫,却终究还是接了虞姬的酒,仰头一饮而尽。
虞姬支着下巴慵懒地望着余子式,轻笑着介绍道:“这可是洛阳第二出名的东西,叫huáng粱,据说是用西楚的huáng粱米酿出来的,他们西楚夷人都没什么qíng致,这酒若是搁在洛阳还是咸阳,不定叫什么好听的名字呢。”
余子式看向虞姬,问道:“洛阳第二出名的东西是huáng粱,那第一出名的是什么?”
虞姬眼中的笑意一瞬间就深了,她缓缓抬起手抖落衣裳,当着余子式的面,如玉指尖轻轻点了下自己的鼻尖。
这一笑的风qíng,倾国倾城不过如是。
余子式捏着杯子忍不住想,青衣真的变了。她原是最多qíng的人。
不过虞姬接着又说了,“赵大人,你怕是还不知道,这洛阳城里如今除了我之外,你可是最出名的人了。”虞姬起身,走到窗边伸手推开木窗,搭着窗沿坐下了,她随意地指了个方向,略显不怀好意道:“沿着这条路,街头酒肆歌舞坊,十里长街chūn风楼,赵大人你如今才是真的名扬洛阳城啊。”她饱含深意地望了眼余子式,“大人可还记得那一夜,烟火坊阶前之事?”
余子式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抖,竟是破天荒地主动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虞姬是什么人?在风月场混成妖jīng的人,一眼就看穿了余子式的故作镇定,凉凉道:“大人,我也是颇为好奇,那一日我究竟是错过了些什么?不如你给我说说,免得我听信了外人的风言,真当大人是那种在歌姬坊门口当众宣――yín的人。”
余子式一口酒直接全喷了出去,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向虞姬,“你说什么?”
“时人都说了,烟火坊外月夜之下,两男子当众醉解衣裳……”虞姬恰到好处的截住了话头,抬手掩饰般地轻咳了一声,满脸真诚道:“大人,无论外人如何说道,我是信大人你的。”
我谢谢你了。余子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洛阳人都是群什么玩意?两男子月夜当众宣yín?你们还敢再扯一点吗?洛阳的群众们!魏国亡了!按大秦律,编排朝堂官员,老子能送你们集去骊山凿始皇陵你们知道吗?
虞姬一脸无辜,安慰道:“大人,你别动气,洛阳风气如此,比不得咸阳的正气。”越是开放包容的都城,越像是辞赋才子刀笔书生的江湖,洛阳城的士子大抵都疯癫放dàng醉生梦死,说到底不过在这乱世图一场疯魔罢了。
荒唐兴许是荒唐了些,但是不荒唐,无洛阳啊。
余子式觉得他被虞姬一安慰,胸腔中的郁气更重了。他待会儿还得装出一副淡定从容的模样,从这条街上走过,沐浴在十里长街的灼热目光下,再次感受一下什么叫万人瞩目。
他说刚怎么觉得一路走来行人看他与胡亥的眼神有些奇怪!
余子式紧紧捏着手中的酒杯,完全不想多说一句话。
虞姬回头忘见余子式那样子,微微眯了下眼,这从前的赵大人多少敞亮自在的一个人,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爱惜羽翼名声了?嗅到一丝不寻常味道的虞姬起身,坐到了余子式身边,偏头细声打趣道:“赵大人,他们说的不是真的吧?”
余子式手一顿,随即冷冷一笑,“你说呢?”
虞姬看着余子式清秀的脸,嘴角轻轻上扬,一字一句道:“赵大人,你不是喜欢那夜的少年吧?”
“我疯了啊?”余子式脱口而出,望向虞姬的视线一瞬间锐利如刀。
虞姬被那眼神唬了一下,下意识往后避了避,随即撑着地轻轻笑起来,那笑意味深长,看着余子式心中寒气直冒。余子式猛地皱了下眉,虞姬的笑让他浑身都不舒服了。
“大人,人在山中行,不分世外与人间啊。”虞姬悠悠笑道,伸手将滑落肩头的衣裳勾了勾。
“你想多了,我喜欢女人。”余子式镇定道,神色依旧没有丝毫的慌张。他余子式这些年装惯了光风霁月,这点道行还是有的。
虞姬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眼神一瞬间慵懒起来,她手肘撑地,半晌,她忽然开口唤了一声余子式,“大人。”那一声千般风qíng,百炼钢随风化绕指柔。
余子式回头看向虞姬,虞姬忽然伸手搭上了他的肩,仰头吻了上去,趁着余子式吃惊的一瞬,她舌头直接灵活地卷了进去。温香软玉,人间倾城颜色,是个男人都受不了。
然后虞姬就被惊骇中的余子式狠狠推开了,毫不犹豫的推开了,没有丝毫的留恋沉沦。那几乎是余子式的本能。
那一下力道不小,虞姬摔在地上的那一刻,觉得五脏六腑都震了震,她心道自己也总算是尝了一回什么叫自作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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