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是这样的好女孩玛丽,上个月死在了她租住的公寓附近的小巷子里。她的死状十分可怖,当然,露西没有亲眼见到,因为警察怕妇女见到尸体后昏厥,只让裁fèng铺老板和露西的房东去认尸。回来后,老板向露西描述了玛丽的死状——她浑身的血被抽gān了,皮肤gān瘪凹陷,就像小说里的埃及木乃伊僵尸,验尸官在她身上找不到伤口,只有脖颈出有两个并排的小dòng,但是两个那么小的伤口(“就像虫子咬的一样。”裁fèng铺老板说)断然不可能使她全身的血流gān,验尸官也想不通她的血是怎么被抽走的,就算动脉破裂、失血过多而死的人,也不可能是这个样子。
验尸官判断不出导致玛丽死亡的手段,警察也找不到谋害玛丽的凶手,这桩案子成了悬案,束之高阁。更何况,玛丽只是个混血女孩,在新奥尔良,每天都有成百上千的“黑鬼”死去,警察才懒得管这事呢,报纸也不怎么敢兴趣,玛丽的死讯只占据了某个三流小报的一角。假如她是白人女孩,所受的待遇肯定截然不同。
“麦克格雷小姐,依你之见,玛丽是怎么死的呢?”
听完露西的故事,卡尔淡定地问道。
露西缩着肩膀,“我……我不是警察,也不是验尸官……我不知道……”
“我不是在问专业人员的鉴定,麦克格雷小姐,我只是请你说说你的想法。没关系,你大可以说出来,我不会笑话你的。”
露西怀疑地看着他,“真的?”
“当然。难道我会因为你抒发个人的见解而把你抓紧监狱吗?唉,那可是在专制独裁的国家才会发生的事。请大胆地说吧,麦克格雷小姐。”
露西端起咖啡,小饮一口,把那苦涩的液体咽进肚里,这才开口:“我觉得……是吸血鬼。”
她观察卡尔的表qíng,料想他肯定会笑她异想天开。但是卡尔神qíng严肃,脸上一丝笑意也无。
“哦?你为什么这么想呢?”
“玛丽脖子上的两个小dòng,”露西在自己身上比划着,“那肯定是吸血鬼咬的,也只有吸血鬼才会吸gān一个人的血液。”
“可是吸血鬼为什么要杀玛丽?为什么偏偏选择她?难道吸血鬼是个无差别杀人狂,见人就咬,玛丽只是碰巧走了霉运?”
露西迟疑了片刻,低声说:“那个富恩特·埃斯特拉,肯定是他。”
卡尔没有焦距的眼睛望向房间的另一头,“什么?”
“富恩特·埃斯特拉,他是个从里士满来的公子哥儿,据说是来新奥尔良做生意的,可整天游手好闲。有一天傍晚,他来我们裁fèng铺里订做衣服,我和玛丽都在。他一眼就看上了玛丽,邀她去看戏。玛丽对男人不感兴趣,对这样的公子哥儿更是深恶痛绝,于是一口回绝了他。但是富恩特·埃斯特拉没有气馁,天天来铺子里找她,调戏她,每天都是傍晚才来。玛丽偷偷跟我说,那家伙身上有股邪恶的气息,他是个魔鬼。他天天来骚扰玛丽,就连裁fèng铺老板也讨厌起了这个花花公子。他摸清了富恩特·埃斯特拉来的规律,提早让玛丽下班。本以为那家伙扑了个空,就会偃旗息鼓,没想到他竟然跟踪玛丽,去了她的公寓。玛丽被吓得不轻。为了彻底摆脱他,当他有一次来裁fèng铺找玛丽时,玛丽把他拖到大街上,当着来来往往的路人的面,痛骂了他一顿。富恩特·埃斯特拉气得发疯,打了玛丽。那条街上的店家都认识玛丽,很快就有两个黑人雇工来保护她,把那公子哥儿赶走了。我想,他一定怀恨在心,于是几天后杀死了玛丽。”
卡尔边听边点头。等露西说完,他问道:“既然这个富恩特·埃斯特拉有杀人动机,为什么警察不逮捕他呢?”
“因为他有不在场证明。玛丽死的时候,他正在切斯剧院看戏,左右观众和剧院的工作人员都可以作证,他只在幕间休息的时候离开过二十分钟。可是切斯剧院在城的另外一头,就算他骑着快马,也无法在二十分钟内赶到玛丽的住处,杀死她,再赶回剧院。所以警察判断他不是凶手。”
“警察的判断的确有理有据。但即便如此,你依然觉得他是凶手,不是吗,麦克格雷小姐?”
露西颔首。
“你为何如此坚定呢,就因为他有杀人动机?你要如何解释他在二十分钟内来回的问题?”
“我说了,杀死玛丽的是吸血鬼。如果富恩特·埃斯特拉是吸血鬼,那么他肯定有……”露西顿了顿,“某种邪法。我听说吸血鬼会变成蝙蝠或者乌鸦,而且日行千里,速度极快,如果真是那样,他肯定能在二十分钟内赶上。”
“这个埃斯特拉,你知道他现在在住哪儿吗?”
“我听说他住在彭杜斯旅店。”
“除了此人,玛丽身边还有什么可疑的人吗?”
露西想了一会儿。“应该没有了。玛丽是个很老实的人,从来不惹是生非。除了富恩特·埃斯特拉,我想不出有什么人会对她不利。”
卡尔摸着自己光滑的下巴,似乎在思考什么。
“很好,麦克格雷小姐,我已经大致了解qíng况了。我会派人去调查此事的。我让我的管家送你回家,可以吧?你回去之后,不要对任何人提起今天的事。如果案件有眉目了,我就寄信通知你,在那之前,千万不要声张。因为如果泄露了风声,或许有人对你不利。”
露西想到了那个可恶又可怕的富恩特·埃斯特拉,连忙点头。“我一个字都不会说的。”
“很好。”
卡尔拿起茶几上的一只铃铛,摇晃了三下,他的黑人管家推门而入,向两人鞠躬。
“托马斯,套一辆马车,送麦克格雷小姐回家,请务必把她安全地送到家中。”
“遵命,主人。”
既然主人下了逐客令,露西也不好意思再逗留。她跟随管家走出庄园,一辆箱式马车早已停在门廊前。管家亲自驾车。他问了露西家的地址,然后送露西回到家。又是一段漫长的旅程。等露西在自己租住的房子前下车,新奥尔良已经沉入夜色之中。
“请小心,露西小姐。”管家嘱咐道,他的口音和玛丽很像,都是不太标准的英语,“需要我送您上楼吗?”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要是有……有陌生男人跟我进屋,那才麻烦呢。”
“那好。您进了屋子,就从窗口给我发个信号,看到您安全到家,我才好回去跟主人复命。”
露西提起裙子,走了两步,又转过头:“那位卡尔先生……他真的能找出真凶,还玛丽一个公道吗?”
“请相信他,小姐。”
露西回到家中,打开窗户往下望去,马车和黑人管家依然在街道上。她冲他招招手,管家按了一下自己的帽子作为回答,这才驾着车向小街尽头而去。
露西双手jiāo握,跪在窗前,向上帝和天上的圣人们默默祈祷,祈祷卡尔先生说到做到,祈祷那真凶得到应有的惩罚,祈祷玛丽的灵魂在天堂获得安息。
露西·麦克格雷随管家托马斯离开后,卡尔推开桌上的咖啡杯,对着空dàngdàng的房间说:“你都听见了?”
他的对面,也就是露西曾经坐过的沙发背后的那面墙上赫然开了一道暗门。先前接露西来庄园的黑发男子从暗门中走出,暗门又缓缓归位,墙上一点儿fèng隙也没有,足见这暗门工艺之高超。
“听见了。”男子回答,声音依旧冰冷,但是比起面对露西,此刻的他稍微带上的一些温度和人qíng味,不再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去调查那个富恩特·埃斯特拉,缉拿他,送他去华盛顿受审。如果他反抗,就杀了他。”
“明白。”
卡尔站了起来,用手杖探出他与茶几的距离,避开茶几,走出沙发圈。
黑发男子迎了上来。
卡尔将手杖jiāo给他,自己从怀里摸出一枚银色的徽章。那徽章上铸着一个怪异的花纹:两个V字上下jiāo叉,中央有一只睁开的眼睛。
“戴着这个。”卡尔将徽章别在黑发男子的衣襟上。即使他看不见,也能熟练地做好这件事,似乎他已经做了无数遍。“告诉他,他惹上了‘守望者’,他违反了《大宪章》,理应受到惩处。而我们就是执法人。”
作者有话要说:
34
34、黑色利刃03 …
彭杜斯旅店。
富恩特·埃斯特拉醉醺醺地回到自己的房间。他喝醉了,却不是因为饮酒过度,而是喝了太多的血,这让他像喝了三轮烈酒一样兴奋,甚至觉得有火焰在舔他的皮肤。他爱死这种感觉了,这让他觉得自己仍然“活着”,而不是变成了冰冷的行尸走ròu。
他曾是弗吉尼亚州一座棉花种植园的主人,一次去里士满谈生意时偶遇了一名血族,从此踏上了黑暗的道路。他用不着发愁弄不到鲜血。他的种植园里有那么多黑奴,个个都是丰盛的食物。他的血族之父在种植园里住了一阵,然后告辞离开,留下他一个人享受血族旺盛的生命力。永生的生命——这听起来非常诱人,当时就是因为这个,富恩特毫不犹豫地接受了初拥。但是过了几年,他就发现这有些无聊。他只能在夜晚行动,告别了从前的朋友,隐藏自己的身份。对于一个喜欢花天酒地的年轻人来说,这太痛苦了。于是他来到了新奥尔良,这颗南方海岸的明珠,追求新鲜和刺激。
在这个地方,弄到鲜血简直太容易了。他本身就长着一张很讨女人喜欢的脸,再加上甜言蜜语和血族与生俱来的气质,新奥尔良的名媛们对他趋之若鹜。他只需要挑一个中意的女人,和她共度良宵,再吸点儿血,就大功告成,同时满足食yù和xing`yù。没有女人能抗拒他的魅力,所以他在qíng场上所向披靡,还得到了一个社jiāo上的美名。
今天,他和某位粮食商人的妻子偷完qíng,吃饱喝足,回到他的旅店。一进门,他就感受到了别样的气息。他对这气息非常熟悉——这是同族才有的味道。
他反手关上门,拽开自己的领子,扯掉领巾,扔在地上,又脱去外套,露出里面的马甲。
房间的窗户拉着窗帘,窗前放着一把高背椅,一位同族正坐在椅子上,猩红的双眼散发着灼灼的光芒。
“你是谁?就算是同族,也不该擅闯我的房间吧?”富恩特毫不示弱,双眼也变为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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