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大陆血族断代史_唇亡齿寒0【完结】(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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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人少年飞一般地跳上门廊,轻快地跑进大屋,沿途差点撞倒抱着一堆衣物的女仆。他登上楼梯,在二楼遇见了拉米那先生。黑发黑眼的男子手里拎着一个布包裹,上面沾着可疑的液体。

  “早上好,拉米那先生!”小托马斯充满活力地打招呼。这可真是罕见,他很少在白天见到拉米那先生。

  拉米那向他点点头,当作是回礼了。

  “去取信了?”他问。

  “嗯!”小托马斯从挎包里拿出一叠信件。

  “给我吧。”

  少年把信件jiāo到拉米那空着的那只手上。黑发男子掂了掂重量,说:“吃早饭了吗,托马斯?”

  “还没呢!”

  “去吃吧。我刚才路过厨房,看见你母亲做了火腿三明治,配新鲜的牛奶。”

  少年欢呼一声。那是他最喜欢的早餐。他匆匆向拉米那鞠了一躬,蹦蹦跳跳地下了楼梯,奔着仆人用餐的餐厅去了。

  拉米那看着少年的身影消失在通向厨房的走廊中,这才转身走向卡尔文·布莱克的书房。他边走边用袖口擦了擦嘴。他刚才路过厨房,在杰姬那儿喝了点儿宰杀动物时留的血。味道不怎么样,不过早餐就这么将就着吧。

  ※

  卡尔文·布莱克,新奥尔良年轻的实业家,不仅仅是位成功的商人,还是一名“守望者”。

  美国是个充满了各种移民、各种文化的国家,对于人类来说是这样,对于血族来说亦是如此。欧洲古老吸血鬼家族的法典和信条在这片文化庞杂的大陆上行不通,于是当人类的建国之父为国家奠基时,血族的先贤们也齐聚一堂,制定了约束血族的新法典,即《新大陆血族联合宪章》,简称《大宪章》。随之成立的是维护法律的秘密结社“守望者”。守望者的成员遍布各地,既为血族隐匿行踪,又约束他们的行为。卡尔文·布莱克就是新奥尔良的守望者执法人。不过,执法人并非单打独斗,而是分为一个个小组。新奥尔良的“黑刃”小组当中,卡尔文·布莱克担任组长,身为执法人的代号是“乌鸦”。他还有一柄“刀”,在执法人的暗语中,“刀”指的是最前线的战士,直接进行处刑的人。

  卡尔文用过早餐,来到书房开始一天的工作。他不需要有人陪同,因为他对这所房子再熟悉不过了,只需要一根细手杖,他就能“巡视”自己的领地。(事实上连手杖也不怎么需要,只不过他的管家喜欢cao心,勒令他必须带着手杖。)

  书房里一片黑暗,和阳光明媚的清晨实在不搭调。窗户上拉着三层窗帘,几乎遮挡了全部阳光,只有当人的眼睛完全适应了黑暗后,才能勉qiáng看清周围的家具。不过这对卡尔文来说不算问题。他本来就看不见,也不需要什么光线。

  他的“刀”在书房中等他。拉米那已经把信件码成一摞,放在了书桌右侧。卡尔文的书桌空间一向如此分配:左侧是生意相关的文件,右侧是守望者相关的文件。两本的纸堆都码得高高的。两座纸张高塔之间的位置铺了一块黑色的布,布上放着一个包裹。

  “完成了?”卡尔文熟练地走到书桌后,将手杖挂在抽屉的拉手上,拽着椅子坐下。

  “嗯。他拒捕。”拉米那简略地答了一声,走到卡尔文对面,解开包裹。

  包裹里赫然是富恩特·埃斯特拉的人头。他瞪着眼睛,眼珠间或一轮,竟然还没死透。血族生命力顽qiáng,即使被斩首也不一定会死,只要处理得当,人头接上合适的身体,甚至能恢复原状。当然,对于富恩特·埃斯特拉这样年轻的血族来说,被斩首之后,只要得不到鲜血供应,头颅很快就会化作一堆齑粉,彻底死去。

  卡尔文厌恶地挥挥手,想驱除那浓重的血腥味。“拿到地下的密室去,别留在这儿恶心人。”

  “知道了。”拉米那将头颅重新裹好,连同那张垫在下面的黑布一起打了个包。

  “今天的信呢?”

  “在你右边。”

  “给我读一读。”

  卡尔文双目失明,自然不可能读信。每天早晨,他都要让拉米那为他读信,等守望者的事处理完,拉米那就可以去休息了,直到属于血族的夜晚时分来临,他才会再出现。之后卡尔文会叫来他的秘书(也是小托马斯的家庭教师),协助他处理生意上的事。他的两位助手就是这样jiāo替轮班的。

  拉米那拿起一摞信最上面的一封,快速拆开,读出信上的语句。这封信来自一名铁道工人,他声称他所管理的那段铁路“闹鬼”,时常发生“灵异现象”,比如扳好的铁道莫名其妙地恢复了原状,险些酿成重大事故。

  “哪有血族会这么闲!以我名下运输公司的名义写信给铁路公司,让他们留意一下这事。”卡尔文说。

  拉米那又拿起下一封信。这封信出自新奥尔良郊外某个小镇子的孩童之手,因为字体幼稚,还有许多语法和拼写错误。这孩子说他家养的jī接二连三地死亡。卡尔文扶着额头。他每天都要受到十几起这种与血族完全无关的投诉,他还得耐着xing子一桩桩解决,因为他天生爱管闲事,无法坐视不理。

  “大概是jī瘟,当地应该有医院吧?联系一下。”

  接下来的几封信也都是诸如此类的事件。关于守望者的流言在传播了几轮之后似乎变得大为不同,专门调查超自然死亡事件的结社好像被人们当成了无所不能、有求必应的神秘组织,或者单纯的警察部门。这让卡尔文十分苦恼。

  其实在南方蓄奴州,血族犯下的足以让守望者cha手的案子反而比自由州少,因为在这里,血族可以光明正大地成为奴隶主,任意处置自己的黑奴。在蓄奴州,杀再多的黑奴也不犯法,血族有着取之不尽的丰富食物,不必再染指普通人。守望者对此无可奈何。就连人类的政府都对人类奴隶主残杀人类同胞的行为无可奈何,何况血族残杀奴隶呢?

  卡尔文叹了口气,“我们那位共和党的朋友①呢?”

  拉米那放下信。“听说正在各州巡回演讲,为选举造势。”

  “我敢打赌,南方各州一票都不会投给他。”

  “但是各个自由州一定会投他的票。”②

  “假如我们的废奴主义者朋友当选,南方各州一定会起来叛乱。”

  “联邦不容分裂。”

  卡尔文嘴角一抿。“这可不一定,如果南方各州自行成立一个‘新联邦’呢?美国当年也就是一群人凑在一起签了个宣言就宣布独立了呢。宣言什么的并不要紧,关键是战争。他们一定会发动战争。赢得战争,就是光荣的独立,输了战争,就是可耻的叛乱。”

  “守望者的立场呢?”

  “守望者内部也分成了两派,为是否要废除奴隶制而争吵不休。人类的战争从来少不了血族参与。这一次,则是血族直接在幕后策动。国会和州议会里多少议员的背后是血族奴隶主在替他们撑腰?议会已经被一群学舌鸟霸占了,主子说什么,他们就跟着说什么。”

  “那你的立场呢?”拉米那问。

  “我?”卡尔文扬起眉毛,无法视物的双眼根据声音转向了拉米那,“我是个废奴主义者,从来都是。我的养父是这样教导我的,我也认为应该如此,没有人天生该被另外一群人奴役。血族不能奴役人类,人类也不行。如果真的爆发了战争,拉米那,我希望你能站在我这一边,或者至少两不相帮。”

  “你这样看待我?你以为我会投靠另外一边?”拉米那挑起眉毛,“我的母亲也是这样教导我的。她说世界上有主人和仆人,但是没有奴隶主和奴隶。被迫献上的忠诚没有任何意义。在她初到新大陆的时代,她就已经解放了她所有的奴隶,让她们自由选择去留。如果她今天站在这里,也会做出和你我一样的选择。”

  卡尔文点点头:“谢谢你,拉米那。”

  “不必。那我继续念信了?”

  黑发男子拿起又一封信,对着信封上的字微微蹙眉。他有些犹豫地拆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信纸,读了一遍后顿时脸色大变。

  卡尔文看不见他的表qíng,却能感受到他的气息突然之间变得紊乱。他急切地问道:“怎么了,拉米那?出什么事了?信上写了什么?”

  “不……没……没什么……”拉米那罕见地结结巴巴地说,“就是……呃……我的母亲要来看我。”

  ※

  注释:

  ①指亚伯拉罕·林肯。1860年是大选年,林肯成为共和党候选人,在当年的11月当选美国总统。

  ②实际上,林肯以200万选票当选为美国总统,但南方蓄奴州的确一票都没投给他。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黑色利刃就是卡尔文和拉米那名字的合体啦,卡尔文姓Black,拉米那(Lamina)是拉丁语里的刀刃的意思。

  36

  36、黑色利刃05 …

  一辆装饰豪华的厢式马车停在布莱克庄园的庭院里。huáng昏夕阳的余晖为它投下长长的影子。

  布莱克庄园的男女仆人在门廊前左右排开,恭候客人大驾光临。

  管家的儿子小托马斯被母亲关在房间里,不许他出门,以免他失了礼数,惊扰贵客,所以少年只能趴在窗户上,远远观望那庞大的阵势。

  卡尔文主人和拉米那先生亲自出门迎接,他们甚至还在马车到大门之间铺了条红地毯。小托马斯从来没见过这等排场,就算卡尔文主人重要的生意伙伴从国外前来拜访,也不见他这么上心。

  拉米那先生拉开车门,伸出一只手,扶车里的人下车,态度十足的绅士。过了好一会儿,车厢里才伸出一只又细又白的小手,搭在拉米那的手掌上。

  “请当心。”他说。

  一顶装饰着蓬松羽毛的帽子从马车里钻了出来。帽子下面是huáng金般的浓密长卷发。帽子的主人披着一条开司米围巾,身穿浅绿色的连衣裙,裙摆用裙撑撑得高高的,袖口和裙边坠着复杂华丽的蕾丝。因为隔得太远,小托马斯看不清她的相貌。

  管家的儿子既诧异又失望。所谓的贵客是个年纪和他差不多的女孩,甚至比他还小些。为什么卡尔文主人要如此恭敬地欢迎她呢?难不成她是什么高官或富商的女儿?但是马车里只有她一个人呀!为了确定这一点,小托马斯看了又看,直到马夫驾着马车驶向马厩,也不见第二个人从车里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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