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定北把黑炭鸟ròu扔掉,把下面埋着的鸟蛋挖出来,好在他昨日裹的泥很厚,让它们避免了黑炭蛋的命运。他重新串了海鸟,刚加上去,便听吱呀一声,扭头果然看见宁衡出来。
“醒了,觉得怎么样――”
“怎么穿的如此单薄――”
两人异口同声,停了下都忍不住笑起来。朱定北见他面色还好,也已经有jīng力教训自己,想必是挨过了这一关,便招呼他过来,把还温热着的鸟蛋递给他:“快吃,肚子肯定饿了吧。”
这些海鸟蛋和鹅蛋差不多大,分量不小,宁衡剥了壳首先递给朱定北,被后者推了,便三两口吃完,再拿了一个处理好递给他。
朱定北忍俊不禁,才吃完,宁衡便催他去把披风披上,他见朱定北脖间有汗,知道他现在不冷,可若是汗水gān的时候很容易着凉。朱定北:“宁大夫,您能先看顾好你自己吗?”
朱定北在木屋里擦了汗,只穿了一件袄子,把他们当做被子的皮毛披风留给了宁衡。
宁衡给自己诊了脉,知道自己上次伤了之后没有好好调养身体差了些才会没抵御住风寒,但好在此时的脉象不错。朱定北把木屋上的小窗户撑开,海鸟的ròu香味便传了进来,朱定北伸了一个懒腰,回头看见宁衡蹲在地上摆弄糙药,忽然想到什么,问他说:“阿衡,你在糙药堆里藏了什么,神神秘秘的。”
宁衡手指一僵,清了清嗓子说:“没什么,误采的糙药可以防冻不过有毒xing我就收起来了。”
朱定北也就是随口一问,糙药这些事他一向不管,只是半天没见他起来,有些担心:“难受么,嗓子疼?头晕?”
宁衡若无其事地起身,朱定北又瞧见他将藏在糙堆里的东西藏得更深了些。
好在宁衡身体底子好,又吃了一副药,睡了一上午人便jīng神起来。午后朱定北便独身去将木船扩造,让宁衡在屋中休养不让他跟着,回来后他对宁衡说:“等你病好了,咱们就出发。”
腊月不是出海的好时机,但好在这一片的海水温暖,一路北上肯定能找回陆地,若是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会碰上商船。
而朱定北,实在不愿再等。
宁衡:“好。”
他计算这备下的食物、药和御寒用的皮毛,打算趁这两日同朱定北到林子里多走几趟,在无法储存水的qíng况下,他们需要搜罗补充水分的野果和植物。
朱定北入睡前不知怎的瞧了眼糙药堆,宁衡遮掩的东西果然不见了。他直觉有些奇怪,但对宁衡天然的信任让他没有多想,直到第二日。
他与宁衡分头行动,宁衡采集,他则狩猎,在口渴之后他到水边喝水,却看见搁浅在水中的糙药。
当时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态,他下意识地将那些糙药拨弄过来,这一看越发觉得眼熟,仔细回忆之后,他的睫毛一颤,眼睛不可控制地微微睁大。
这个,忘了是叫jī眼藤还是什么乾天的糙药,他曾在宁衡的药库里见过,宁衡的师父之一段大夫还同他调侃说这是男人一辈子都不想用的药,因为他主治的是雄风不振,若康健者食之,对年纪轻的男女则很qiáng的刺激效果,花柳街上便有一些这东西做出的药物,还说要他防备着些,生了这副相貌可别让人占了便宜。
正是段大夫后一句话让朱定北十分憋屈,他才会对这一味糙药印象深刻。
他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看见这个糙药。
因为水势开阔的地方停驻着不少海鸟,此时他身在河流的下游,显而易见的,这些糙药是被人丢进水里――毁尸灭迹的。
朱定北脸色几变,几乎同一时间想到了自己前些日子三不五时的异常。原先他以为是在海岛上吃食过于单一,禽ròu引得肝火旺盛,这才会在晚上的时候失控,但现在看来……朱定北像被烫了手似得,将糙药重新丢回水中,看着它们被水流带走,直到再看不见,这才隐隐松了一口气。
这岛上就两个人,不是他gān的,自然就是……
联想起宁衡昨日的鬼祟,朱定北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小王八崽子!竟然敢耍着爷玩!
朱定北嘴上骂了两句,但却是越来越心虚,宁衡为什么要做这样做,或者说,宁衡想要对他做什么,朱定北几乎第一时间有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但很快他就自我否定起来,不应该啊。他和宁衡相识七年,朝夕相处,彼此信赖。他自认不是傻子,如果宁衡对他真有那么点意思,他怎么会一点都看不出来?
别人还好说的,但他自己本就异于常人,对女人起不了那种心思,平日里遇见相貌合心意的男子也不自觉多看几眼,生出些不可说的念头。
但他从未如此肖想过宁衡,虽然那小子不论是长相还是身材xingqíng无一不出众,更与他莫逆之jiāo,但正是因为太熟悉了,朱定北早已将他当成自己的亲人――他虽然不是多正直的汉子,但也决计不会对自己的亲人动那种心思啊。
可是,宁衡想要的似乎不是他所以为的。
那小子也喜欢男子?他怎么从来没看出来?朱定北坐在地上,绞尽了脑汁。他对自己的眼力产生了些许怀疑,以前军中也有不少人和同泽有肢体关系,他们其中谁是真心,谁又只为了图一个痛快,还有那些有贼心没贼胆的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怎么多活了一辈子,反而这双招子就不好使了?
他为宁衡找了许多借口,可是事实摆在眼前,什么理由也无法说服朱定北对此视而不见亦或者为宁衡开脱。
宁衡不少少年意气冲动妄为的人,看他给自己下-药的举动分明是蓄谋已久!
那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这几年他与宁衡的相处一如既往,他知道宁衡待他比别人都好,把他看得极重,但从他从鲜卑回到洛京,结jiāo了这些朋友之后,宁衡待他就一直是特别的,这些年都没有变过。难不成,这小子早熟到那时候便有歪心思了?就算如此,也不会动到gān巴巴的还不满十岁的自己身上吧?
朱定北越想,竟越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但他也没太多时间深想,就听见宁衡的声音:“长生!有船!”
第171章 是敌非友
第一百七十一章
有船!
两人站在巨石上远远看见一点黑的船只,对视之间皆是欣喜若狂!
终于有人来了!朱定北立刻拉着手机糙木要在巨石上点láng烟。湿润的糙木虽然不易生火但起的烟更浓,宁衡跑回木屋去了火种,朱定北正要点燃的时候,他忽然拉住他的手道:“长生,有没有可能,不是自己人?”
朱定北猛地一僵,刚才喜出望外,他竟一时得意忘形忘记还有这个可能xing。
宁衡当然也惊喜,不过他心里比朱定北更多一丝要告别这一方天地的怅然,相对而言更冷静。看着越发靠近船,他忽然生出一分顾虑,当日他们在水师的战船上正是因为过于信任才会疏忽了敌人将jian细渗透进水师的可能xing,他们明明清楚李党的目的在于宁衡的xing命,竟然还大意至此,受了教训的宁衡不能不多想了一层。
朱定北牙关绷紧,半晌才道:“还是要点烟。阿衡,你去把咱们的船藏好,我回去把能用的东西带上,再点烟,咱们在乱石断崖汇合。”
这块孤岛上三面陡峭,只有乱石滩可以停船上岸,那船不论是敌是友都会在那边停下。而且就算是敌军,这艘船也比他们造出的木船更好。两人分头行动,到了断崖处之后,便纷纷爬上高木眺望,那艘船渐渐靠近,朱定北凝神屏息,待看到那船上有宁家商船的标记,便松了一口气。
宁衡却是脸色大变。
“是敌?”
朱定北一惊。
宁衡深吸一口气,说:“宁家的每一艘商船上的图腾都有细微的标记区分,这艘船,是七个月前在海上失踪的商队楼船之一。”
他们当初都以为战船是被皇帝的人指引迷失在海中,但等他们设计暗一离开之后,在海上搜捕的宁家人无意中发现了一处失踪的搜救队留下的信息,那是死亡信息,在遇上海上风bào抑或是被敌袭击无力抵挡全船人都可能无法生还的时候才会留下的信号。
他们还未放弃搜救,但现在这艘船出现在这里,绝对来者不善。
朱定北道:“既然如此,我将陷阱布置起来,阿衡,你放风。”
他几下蹿下树,在乱石断崖的岸上布置陷阱。要抢他们的船,只有迎战,而他们现在尚不清楚敌方的兵力如何,只能做好最坏的打算最全的安排。
船,终于靠岸。
从船上下来的人,身穿着的是宁家出海商队的紧身服,若非宁衡作为家主清楚楼家商船上的不传之秘,恐怕这时候他们已经主动跳进敌人的陷阱中。下船的足有九十余人,还有留守在船上的人,保守估计有百十人,他们亦十分谨慎地在乱石滩上寻找,不见人影后便开始放出信号烟花。
朱定北抿紧嘴,和宁衡对视一眼。
连朱定北都认得,那是宁家特有的信号烟。分明已经看见他们放着的láng烟,没有第一时间赶去营救“家主”这太过不尽责,如他们所想,这些人放出烟花之后等了一会儿,便主动开始上岸预备西面láng烟的方向去和听到信号的“家主”汇合。
他们上了岸,一个身宁家穿青色管事服的男人踩到一处险些跌倒,赶忙退后仔细观察了四周,才挥手让后续的人陆续爬上来。
一行人走了两步,不知谁触动了什么,耳边只听“嗖嗖”几声,木箭突然疾she而出,打头的“管事”首当其冲,被一箭直接she穿了面门!其余人立刻趴在地上躲避,可那陷阱中竟有后招,又一发箭矢贴地she出,几人一惊立刻后撤却一时忘了身后是断崖,纷纷摔下断崖,带累了几个正打算爬上来的人。
下方的人察觉不对劲,连忙赶上来:“怎么回事?”
“上面有陷阱,他们会不会已经知道……”
首领身份的人再听了声音,没有听见任何异常,便摇头道:“应该只是防御,只放了四五箭,瞧把你们吓得!”死里逃生的人一听,发现果然如此,便放心地又带了一群人上来。
高处的宁衡和朱定北果然看见他们四处张望之后,就往朱定北刚才特意穿过留下明显足迹的方向而去――那个方向通往朱定北和宁衡在岛上绝不会涉足的地方,dòng中住着一条巨蟒。又有一队人马往西边láng烟的方向追去。
等他们深入林间,朱定北沉眸,低声道:“阿衡,赌不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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