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慈光[重生]_吾心大悦【完结+番外】(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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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授帝看好不容易软化的儿子,在母亲生辰日恢复了对待陌生人一般的淡漠,心口一痛,小心翼翼问:“九郎……挖到了吗?”

  沐慈摇头。

  他只是在记忆中寻到谢宸妃的口述,时间太久远,久远到物是人非。

  沐慈又说:“朝阳姐姐知道,当年是她和母亲一起埋下去的。”

  天授帝吩咐:“宣召朝阳郡主进宫。”

  等待的功夫,天授帝看着含光殿那一把大锁,对卫终说:“打开吧。”

  “是!”卫终从怀里拿出那枚十几年没用过,他却一直从未离身的钥匙,打开了含光殿。

  天授帝牵着小儿子的手进入,沐慈挣了一下,没挣脱,就由他牵着了。

  含光殿里布满灰尘和蛛网,十几年都未打扫过,可在天授帝看来,一切还是昨天的样子,摊开的一本书,画到一半的山水画,还未收官的黑白棋子,都摆在原位。

  倒地的琴台,还是那般láng藉的样子,让他恍惚。

  他的记忆回到了那一天,什么事qíng都还未发生的那一天。琴台没倒,谢期跪坐在琴前,纤纤素手,流泻出一首动听的乐曲。

  正是一曲《凤求凰》,谢期很少抚琴,就算勉qiáng应天授帝的要求抚了一曲,也只是吟风弄月的曲调,动听,并不含qíng。可那一天……

  阿期坐了琴台前,破天荒给了他一个微笑,饱含爱恋与不舍的琴声,淙淙从这架古琴中流淌而出。

  那一天,天授帝以为——我终于打动了她。

  打动了这个不喜不怒,不爱不恨,不拒绝不抵抗,却从未将他看入眼内,放进心里的女子。

  第二天,他却发现……她和别的男子拥抱在一起,两个人那样激动地亲吻,相拥哭泣,述说衷肠,饱含绝望。

  原来你是有心的,原来你也会露出这样或喜或悲的激动qíng感的——只因你昨日知道这个男人要来……带你走!

  《凤求凰》不是弹给我听的!

  天授帝冲进去,一剑刺伤了那个jian夫,第一次打了谢期,力气那么大,让她扑倒在琴台,撞翻了琴,额头流血。

  地上、琴上的血迹都没有来得及清理,已经gān涸褐沉,却依然刺目。

  天授帝忽然眼眶发红,飞奔着冲出了含光殿。

  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和儿子说。

  他不知道,该怎样说!

  他是个失败男人,失败的父亲。

  没脸说。

  沐慈被遗留在了含光殿内,揉着差点被天授帝捏碎的手,无悲无喜地看着那仓皇逃走的明huáng背影。

  这个男人,真的老了。

  看来不能bī得太紧。

  ……

  天授帝独自在垂拱殿发呆,虽然因为留亲王的葬仪,朝会停了,但奏章还是要批复的。但没有人敢抬头看皇帝泛红的眼睛。

  卫终凑上来,低着头道:“陛下,忠毅候回来了,在殿外求见。”

  天授帝没反应。

  卫终只好再次提醒:“是牟大将军。”

  天授帝才反应过来,忠毅候,就是他的义子牟渔。他去调查西河平原这个国家命脉的。天授帝立即把儿女qíng长压在了心底,恢复了明君模式:“把临渊叫进来。”

  西河平原距离天京城并不遥远,快马加鞭只需三日,牟渔心里急,只用两天半赶回来,匆匆忙忙洗去了一身尘土,换衣再随便刮了个胡子,露出胡子下麦色的肌肤,可没胡子的地方晒得黧黑,一张脸两种色,差了几个色度,且粗糙起皮,一脸沧桑到极点的落魄模样。

  不过大男人的,也不在乎外表,面君不失礼就行了。牟渔进殿见礼,天授帝叫起,关心了他两句,才切入正题。其实他一见这个心腹的神色,就知道qíng况不妙。

  天授帝多年倚仗他,君臣之间有默契,当即他的心就yīn沉了下去。

  牟渔把调查到的qíng况一说,西河已经有十之三四成了huáng沙漫天的不毛之地,当然这只是估计,他没有深入荒漠进行测算。

  比天授帝预想的更严重,简直怒发冲冠。

  天授帝怒极反笑,丢出两份奏本:“临渊,你看看!”

  牟渔拿了奏本看,是天授帝明面上那一组御使,在巡视马场后发回的奏本,大概被马场的人忽悠着看了个皮毛,写了个花团锦簇,天下太平的奏章。说荒漠虽有,却是在西凉境内,大幸有祖宗庇佑,根本没事。

  君臣两个十分惊心,同时还感到庆幸。

  还好九郎从治水的资料上,看出了西河平原的异状,否则再过十年二十年,大幸唯一的马场不保,国运不保。

  “西河平原是什么地方,这么重要的qíng况,为什么一直没人给我汇报上来?这群蛀虫,给我查!”天授帝很生气,西河平原与天京城并不远,谁能将他瞒得死死的?

  牟渔提前回来,已经去了夜行卫问了调查结果,把有人渗透进夜行卫,故意隐瞒qíng况的事说了。

  牟渔道:“已经查到,姜回用了假的户籍资料,他的父亲是从天罗山偷渡过来的西凉人,一直gān着走私货品及qíng报的差事。因他父亲行事隐秘,也早死,据说就是死在我们的西北边军手中。姜回长相似他的大幸母亲,不是高鼻深目,改了户籍也没被怀疑,实际做了西凉密探,伺机报复。推荐他的保人和上线、下线都控制了。”

  话说,夜行卫有渗透进邻国的,邻国也有反间,并不难理解。

  yīn山山脉,天罗山脉位于西凉与大幸jiāo界,虽说阻隔了西凉骑兵南下的脚步,但天罗山有一段的地势并不那么险峻,且再险峻也挡不住偷渡的人群,每年都会有上千个过不下去的西凉人从翻越天罗山。

  原本皇帝还挺得意——我们大幸就是好,西凉人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才会偷渡过来啊。

  转眼就被甩了耳光,原来不光是混不下去的西凉百姓,还有jian细啊。

  天授帝还吩咐:“把夜行卫中所有负责北戎、西凉事务的人都刷一遍,悄悄的别给了人可乘之机。西凉马场的人也都筛一遍,不论职务高低,但凡有一点牵扯的都给朕解决了。”

  国家命脉,可不容许任何人出卖。

  “是!”

  “西河平原的消息先别漏出去。”天授帝怕造成民众恐慌,又对卫终道,“去把丞相,参政叫来,就他们几个。朕要尽全力把西河平原给国家,给子孙后代保下来。”

  卫终应是,出去了。

  天授帝也叫其他人,包括起居舍人也出去了,起居舍人又记下一笔:帝招忠毅候渔,密之。

  天授帝才问牟渔:“知不知道西凉那边,是谁主使?”这么大的qíng况隐瞒下来,可不是小事,必有人主持。

  牟渔摇头:“还没查到,但在西凉,谁的目光长远,手段厉害,也能猜到一二。”

  天授帝冷哼一声:“不错,你和父皇想到一处了,一定不是那个酒色财迷的西凉王,也不会是好勇斗狠的西凉国太子,他们还想不到这么狠毒长远之计。”

  这计太毒,简直是给大幸来了一招釜底抽薪,想毁掉大幸的战马来源,毁掉大幸国基命脉。

  “儿臣也认为,必是西凉国的五王子拓跋应阔。”牟渔道。

  天才并不是只有自家才会出现的,西凉国的五王子早早就显露了他的经世之才,只可惜他母族虽也是西凉大贵族,可到底比不过世代做西凉皇后的西壁氏的家族势大,拓跋应阔就一直被皇后和太子拓跋宁哥忌惮、打压,空有才能却总被猪队友毁掉。

  十一年前给大幸造成巨大损失的四国联合入侵,正是这个五王子左右连横,说动其他三国。好在临门一脚时,他被西凉太子打压下去。西凉太子好大喜功,胡乱指挥战局,致使四国利益冲突,阵线崩盘,才让大幸能抵住入侵。

  若让这个五王子彻底得势,给大幸带来的麻烦远不止这么一点。

  天授帝头痛地揉着眉心:“还好我们也有了九郎,否则大幸危矣。”

  牟渔深以为然。

  国家与国之家间,也像家族与家族一样,不光比人脉比资源比财富,比家主的治家水平,最主要是要比一比优秀子弟,谁更后继有人。

  这样,一个家族,一个国家才能子子孙孙,繁荣下去,不会被别的家族,别的国家给吞没。

  “如此一来,父皇是一定要废除太子的。”天授帝对牟渔明确表态,谁上位都比心里有问题的沐恩好。

  牟渔早就意料到了,并不惊讶。

  “这个国家,看似繁花似锦,实则烈火烹油,一不小心就……哎……”天授帝叹气。他不可谓不努力,却知道他的国家正在走下坡路,这个看安详平和,歌舞升平的繁荣国度,实则已经处处漏dòng,内忧外患。

  不能行差踏错,否则一个不慎就要风雨飘摇,国将不国。

  而他已经年老,原先的太子不堪造就,无法撑起这个国家不说,甚至可能加速败亡。如今出了西河平原一事,有西凉国五王子掺合,更坚定了天授帝废太子另立,力保九郎的决心。

  你看别国,不是没有优秀人才的,而他若不能让最优秀的儿子继任掌权,力挽狂澜,一定会满盘皆输。

  就是他中意的人,年纪太小了,又没有根基,身体还弱。

  ——好糟心!!

  天授帝沉重地,拍一拍牟渔的肩膀:“我们父子尽全力,帮助九郎,站稳脚跟,力图……”他没往后说,与牟渔jiāo换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牟渔紧紧抿唇。

  他也想,但太难了!

  太难了,你知道吗?

  “嫡长继承制”的祖宗成法不会答应!其他皇子及背后势力不答应,宗室不会答应!朝臣不会答应!士兵不答应!天下人都不会答应!

  因为“主少而国疑”,沐慈太年少了。

  虽然他的确优秀,可他根基全无,他甚至没有健康的体魄,没有那份jīng力。你让他那瘦弱的肩膀,怎么在所有人的质疑、抗拒之下,保护自己,还去撑起一个国家的未来?

  天授帝却并不那么忧虑,比较乐观,心道:凭他家小九郎的能力,想要坐稳那个位置一点也不困难。他笑着说:“临安大长公主,已经表态了。”他把已经在天京城都传开的“扫榻以迎”的话,也说给了牟渔听。

  牟渔神色缓和了一些,这的确进了一步,也表示旁人想动沐慈得掂量着,因为很容易名誉受损。至少明面上的中伤就会少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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