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园角门打开,一个妇人手捧着梨花枝从里面出来,向守门的侍卫拜谢了,匆匆转身上了旁边等候的马车离开了。
“那车婢子认识,赶车的不是老丁?“宝珠也指着那马车道。
荀卿染自然也瞧见了。那手棒花技的妇人,像足了薛嬷嬷,那赶车的人更不会错,是荀府的车夫老丁。
望着远去的马车,荀卿染微微皱眉。她这马车挂着齐府的标识,又有齐攸骑马走在前面,以薛嬷嬷的眼力,竟然没瞧见,也没过来打招呼,实在有些出乎她的意料。看薛嬷嬷那急匆匆的样子,似乎是不想被人瞧见的。
荀卿染想了想,就让马车放慢速度,另外打发了宝珠下车,只说也要几支梨花。
宝珠抱着梨花回来。
“怎么回事,可打听清楚了?”马车上,荀卿染问宝珠。
“四爷打发人去和那看门的侍卫说了,让小厮进去折了这些花枝来。”宝珠让荀卿染看怀里抱着的梨花。
“那你就没去打听了?”麦芽忙问。
“婢子也到了角门前,趁着人不注意,给了那看守些银子,向他打听。那看守说并不认识什么薛嬷嬷,婢子唬了唬他,他才说,真是不认识薛嬷嬷,是薛嬷嬷求了他,进去折了两枝花就出来了。那看守不肯收银子,还求婢子别说出去。”
荀卿染听了半晌无语。依这看守侍卫的态度,从薛嬷嬷手里得的钱肯定不少,才肯放薛嬷嬷进去。若说要赏梨花,荀家的园子里也有两株,何必要跑大半个京城来这梨园?何必要花重金?梨园的梨花香什么特别之处?
“奶奶,这梨花给婢子一束罢,桔梗姐姐最喜欢梨花。可惜她这几天病的不是时候,今天这样好事她来不得,婢子将这梨花拿回去养在屋子里,也好让桔梗姐姐高兴高兴。”麦芽央求荀卿染。
荀卿染点头,“难得出来一趟,偏她的身子不舒坦。一会路过李记,记得打发小厮买些首乌糕回去,是她爱吃的。”
麦芽脆生生她答应了。
荀卿染接过一束梨花,放在鼻端闻了闻,果然清香淡雅……却也还是梨花。
第一百六十六章花朝
二月十二,是花朝节,是百花也是花神的生日。有脍炙人口的诗句,说的就是这一天:百花生日是良辰,未到花朝一半chūn。万紫千红披锦绣,尚劳点缀贺花神。这一天,京中各家各户都有女眷赏红的习俗,也就是在花木上系上红绸,供女眷们游玩赏看。
齐家这一天更是热闹非凡,因为二月十二正是齐攸的生日。
前一天晚上在宜年居,说到齐攸的生日。
“小孩子家谁过生日不是欢欢喜喜,偏攸儿到了这天,那张小脸总是臭臭的。不准人提什么百花生日、花神生日的。”容氏笑得合不拢嘴。
荀卿染更加理解了齐攸小时候的“悲剧”,不过她并不同qíng,反而暗地里偷笑。
“攸儿本也不知道这些,总是他那群朋友促狭,故意逗引的。说到生日,也是这几年当了差,才不像从前那般别扭了。”容氏又道。
说到齐攸的朋友促狭,不知为何,荀卿染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康郡王,并且不需要任何理由,将康郡王贴上了损友的标签。
二月十二,齐攸比平时起得还要早,穿了吉服,先是到宗祠拜了祖宗,又去拜容氏。
“仿佛昨天还抱在襁褓里,一转眼就长成了大人,还娶了媳妇。”容氏慈爱地看着齐攸,有些感慨,又吩咐,“快去给你父亲和母亲磕头。尤其你母亲,俗话说,儿的生日,就是母亲的受难日,你要切记。”
齐攸应了,就到祈年堂来。
齐二老爷和二夫人也已经穿戴整齐,在堂上端坐。受了齐攸的礼,齐二老爷捋着胡须,又引经据典,说了一番为人子和为人臣的大道理。
齐攸都恭敬地听了。
“老爷这些话也说了无数遍了,攸儿是懂事的。他今天是寿星,还要去宫里,事qíng多着那。老爷要教他道理,等他回来也不迟。”齐二夫人笑吟吟地招呼丫头们送上点心来给齐攸。
齐二老爷板着脸,可望着面前长大成人的儿子,已经长得比他还高了,站在那里,端的是芝兰玉树,又想这儿子素行虽有些脾气,但比起京中那些纨绔或是碌碌无能的子弟,却不知qiáng了多少,因此也有些掩不住心中的欢喜,只让齐攸快些出门,莫要耽搁了差事。
……
皇宫玉乾殿前小校场,众侍卫围成个半圆盯着场中目不转睛,场中刀光剑影,两个男子都脱了外面的大衣裳,露出里面一身劲装,黑衣人持刀,白衣人手握宝剑,正你来我往,比试得激烈。
场外huáng罗伞下摆着张太师椅,一身龙袍的正德帝,胳膊搭在扶手上,微探着身子,也看得津津有味。
身后有太监总管英公公递了杯茶过来,正德帝摆摆手,并不饮茶,只和旁边侍立的内大臣保泰品评场中的比试。
“丹枫的刀法愈见长进,子谦的剑更快了。”正德帝道。
“陛下好眼力,陛下手下人才济济,这辈的年轻人后生可畏。”保泰拱手道。
“还需磨练。”正德帝道。
一会工夫,场中已经见了输赢,白衣人的剑尖抵在黑衣人的颈项处,黑衣人的刀却只到半途。
齐攸收回宝剑,拱手施礼,“承让了。”
康郡王也收了刀向齐攸还礼。刀剑入鞘,两人走近,互相拍了拍肩膀。
“小齐,你不够意思,怎么就不肯让我一招两招的。”康郡王低声道。
“陛下可是行家。”齐攸不为所动,又道,“郡王爷少收两房姬妾,就不用人让了。”
康郡王白了齐攸一眼,“你不如要了我的命吧。”
正德帝从座位上站起来,示意众人继续比试,便转身进了玉乾殿,吩咐让齐攸觐见。
齐攸进入大殿,行过君臣大礼,便站在一边。正德帝站在书案后,正细心地擦拭着手中的短剑。幽暗的鲨鱼皮剑鞘,并无任何装饰,短剑不过尺长,剑刃薄如蝉翼,在室内闪着寒光,可想见剑锋的锋利,齐攸认得这把短剑,正是古时传下来的名剑之一,鱼肠。
正德帝细心地擦拭,室内寂静无声,齐攸站在一边,安稳从容。
“人都说你锋芒毕露,其实朕却知道,你这养气的工夫,是越发jīng进了。”半晌,正德帝将短剑还入鞘中,开口说道。
“臣的养气工夫还差得远,不敢当陛下夸奖。”
“在朕跟前不必如此,别忘了,朕也算得你半个师傅。”正德帝说着,招手让齐攸走近,将手中短剑递过去,“今个是你生辰,这鱼肠剑,以后就是你的了。”
齐攸略微迟疑,“这是陛下贴身之物。”
正德帝举着剑。
齐攸上前接过短剑谢恩,小心地将剑收入袖中。
正德帝上下打量着齐攸,微微叹息,“这原本是朕一个兄弟的,只是他英年早逝。朕每次看到这把宝剑,便像见到了朕这个兄弟一般。今天见你使那套剑法,竟让朕不禁想起他来,这把剑便给了你,也是得其所哉。”
先帝原本有不少子嗣,只是因着种种可说不可说的原因,如今只余下正德帝一个,也不知正德帝所说的是哪个兄弟,齐攸因此只是静听,并不发一言。
正德帝感慨了一会,又道:“你的生辰,想来家中要为你庆祝,就早些回去。”就要让齐攸下去,忽然又想到一件事,“回去前去景秀宫,见见你姐姐吧。”
齐攸答应着退出来。校场的比试已经尘埃落定,一众侍卫在一起说笑,见齐攸从殿内出来,相熟的都拥上来。
“今个小齐生辰,大家下了值,找个地方好好喝一杯去。”就有人道。
“小齐已经在家中备下了好酒,有江南名厨,还请了太白楼的大师傅……”唐佑年笑道。
“好,大家一起去喝个痛快。”众人笑道。
齐府
刚吃过早饭,就有贺客络绎到了。荀大老爷、荀家大爷、荀君晖、定远侯方信、容家兄弟等近亲都纷纷前来,只是寿面就摆了满满一院子。等齐攸从宫里回来,又带回一gān同僚好友。园中早搭了戏台,请了一众打十番的,杂耍的、折子戏等,酒宴就设在园中,端的是热闹非常。
热闹了整整一天,直到下晌,客人才渐渐散了,齐攸是被人扶着回来,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
荀卿染将齐攸安置在榻上,赶忙吩咐麦芽去厨下取醒酒汤,又叫宝珠端来温水,打湿帕子给齐攸擦脸。
齐攸喝了酒,脸色有些发红,虽闭着眼睛,但是眉眼依旧生动,眼角眉梢可说是艳若桃花。荀卿染给齐攸擦过脸,齐攸只闭着眼昏睡,荀卿染就打发人都出去。喝多了酒的人,只怕醒酒后会头疼,荀卿染便转身回内室,取了瓶杏仁油出来,打算帮齐攸按摩一下。
“奶奶,太太方才打发人过来,问四爷怎样了。”
不知香橼何时进了屋,见荀卿染从内室出来,忙过来行礼问安回话。
荀卿染的目光在香橼身上打了个转。香橼规规矩矩地站在那,脸上并无异色,恭谨地向荀卿染陪笑。荀卿染心思转了转,方才她从内室出来,刚掀起帘子,恍惚看见香橼是站在齐攸的chuáng榻旁边,是听见了她的声音,才从chuáng榻旁走过来的。只是香橼现在神色平静,这让荀卿染觉得自己有些疑心太过。
“知道了。”荀卿染道。
香橼屈膝福了一福,就退了出去。
荀卿染见香橼出去,又叫进桔梗来,让她到祈年堂回话,就说齐攸喝醉了,已经睡了。桔梗答应着出去,荀卿染这才坐到齐攸身边,见齐攸闭着眼睡得沉沉的,呼吸间是淡淡的酒气。
荀卿染心中默念祸水,促狭心起,就伸出手去,指尖刚触到齐攸的鼻子,齐攸却突然睁开双眼。
齐攸双眼清亮,哪有酒醉的模样。
“你装醉!”
荀卿染恍然大悟,暗赞齐攸装得实在太像了,连她都骗过去了。
“今个儿确实喝多了,那帮小子不是好应付的。”齐攸抓了荀卿染的手放在胸膛上。
荀卿染自然不能去园子里的酒席上,却也派人一直打探着。酒席到一半,齐大老爷、二老爷、荀家大老爷这些长辈就都先退了席,留下的都是齐攸这些青年子弟,那番光景自然是不用说了。虽有唐佑年等人替齐攸喝了不少,但是不把寿星本人喝到桌子底下,大家也不肯gān休。齐攸若不装醉,这酒席就没有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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