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腰间有伤,我背上亦然,”李世民冷冷反问,“如何赢不了?只是不愿同我一较高下罢?”
“二公子伤在左肩,右臂尚能使剑;我伤在右腹,稍稍一动便牵制旧伤。”咄苾如实道,顿了顿,叹息一声,“实则我并非不愿同二公子一较高下,只是不愿……因了这般缘由罢了。”
他举止愈是冷静,李世民心内便愈是愤然。
“此刻……”再度挥出一剑,口中道,“只怕也由不得你了!”
只见寒光闪动,顷刻之间,他手中长剑已划过咄苾前胸。血当即溅了出来,染红了剑身。
咄苾捂着伤口,慢慢地伏倒在马上。幸得五指紧握着缰绳,才不致摔倒下来。
他尽连刀也不拔,此当真有些出乎李世民的意料,却不知是无力一战,还是根本不屑。李世民仍是冷笑,很快打马退出几步,接着身后便闪出十来个侍卫。
“带回去。”李世民冷声吩咐道,随即一提马缰,从咄苾身边徐徐走过。
咄苾自嘲地笑了一声,吃力地抬起头,哑声对李世民道:“二公子……当真是狠。”
李世民微微一顿,却恍若未闻,徐徐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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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柱国康鞘利原是王爷咄苾一事传出,当即在朝中掀起轩然大波。
李渊召集众人商议此事,听罢李世民上报了昨夜之事,他沉吟片刻,对底下道:“依诸位看,此事应当如何处理?”
“父亲!”李世民闻言,再度抱拳,上前一步道,“突厥生性野蛮贪婪,连年犯我边境,当年同他们结盟,实是为保证南下行军的不得已之举。如今我等已占据关中,太原城中尚有元吉镇守,堂堂李氏已远不复当年,又何必再为那区区胡人所掣肘?与其对其卑躬屈膝,年年纳贡,却不如将那始毕可汗的胞弟扣在京中,足教他一世不敢妄动。”
此言一出,他帐下几名大将纷纷附和,表示若突厥胆敢犯境,定教他们有去无回。
李渊闻言,只是沉吟不语。抬头看了看其余众人,却皆是不语。
李世民立于堂中,目光定定地落在李建成处,分明是在等待着他的态度。然而对方只是端然静坐,未有分毫开口之意。
“王爷,臣以为,二公子所言虽是不假,然此刻同突厥决裂,似是还为时尚早。”裴寂最善察言观色,见此时陷入僵局,便站出列来,徐徐道,“我大军虽占据长安,然而且不论洛阳杨广仍居其位,便是这关中之地,亦是群雄并起,并不稳固。倘若我等将柱国扣在京中,引得突厥来犯,届时其若同关中势力勾结一处,只怕我等势单力薄,并无十分胜算啊。”
他言语说的轻缓,然而却极具说服之力。李渊闻言徐徐颔首,似有同感。顿了顿,转向自己的长子,道:“建成,为何不见你开口?”
李世民此时已然回到座位上坐下,闻言转过头去,双目如炬地盯着对方。心内明知大哥此番定要替那咄苾说情,然而如此想着,心内却只是一阵阵的恼怒。
但见李建成起身走到堂中,顿了顿,道:“建成以为,世民同裴大人所言各自有理,此事……还请父亲定夺。”说罢一拜,退回座上,全然不顾一室人讶异的目光。
李世民亦是怔住。他不能明白,为何自己自始至终,都无法看破李建成的心思。
那日唇齿纠缠的时候,以为他会推拒,可对方偏偏接受;今日这堂上,以为他将极力反对扣留咄苾时,他却竟只是袖手。
——大哥,你心中所想,究竟是什么?
他侧过脸,毫无顾忌地看着李建成。而对方神情淡淡的,却从头至尾,未曾看过自己一眼。
当日商议持续了半日,李世民一派的武将极力主张留咄苾为人质,对抗匈奴;裴寂为首的年长官员,则俱以为时机尚早;世子李建成不表态;李渊亦是态度游移。
由是末了,终是毫无结果。李渊见状,只得一摆手道:“此事……改日再议罢。”
众人散去之后,李建成起身便走。李世民小跑着匆匆追上他的步子,从身后一把抓住他的手,隔着衣袖,死死握住。李建成未有半分闪避,然而足下步子却亦是毫不停歇。
李世民心下不甘,跟上去,盯住他道:“大哥莫非要为了那胡人同我生气?”
李建成顿住步子,斜睨了他一眼,眼中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他沉吟片刻,开口道:“世民,你擒那咄苾,当真……单是为了借机同突厥决裂?”
“不。”李世民定定地看进他的双目,许久慢慢道,“这其中缘由,大哥不会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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