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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出宫之时,众皇子中有事不关己者、有面露庆幸者、当然亦有大失所望者。
胤禩慢悠悠与胤禟胤俄一道出了宫门,三日目光一碰,便都心中了然。胤禟对一旁低头走路的胤祯道:“小十四,今日哥哥我府中设宴,请了几个西洋琴师来,不如一起聚聚?”
胤祯看过来,目光碰着胤禩笑眯眯的眸子,一时有些担心自己藏不住心事,于是婉拒道:“九哥怎的不早说,今日弟弟答应了福晋城郊骑马,这下如何是好?”
胤禟一甩辫子,惋惜道:“那倒是可惜了儿了,不过日子还长着,赶明儿十四你得了空只管上九哥我府上来。”
四人寒暄几句,十四这才告辞而出。
等人走了,胤俄才问胤禩:“八哥你对十四做了什么,让十四如此怕你?”
胤禩笑:“不过是他心里乱了,急着回府寻幕僚去了罢。”
胤禟也凑过来:“八哥好久没去我府里了,不如今日一道?”
胤禩掏出怀表看了看,摇头道:“弘旺要下学了,今日我应了他要接他一道回府的。”
胤俄在一旁挤眉弄眼道:“只怕八哥不是应了弘旺小侄儿,而是应了八嫂才对!”
廉郡王与福晋举案齐眉,是京城贵妇圈子人尽皆知的事情。
胤禩笑笑正要说话,魏珠便一溜烟小跑着上前来,道:“八爷,皇上传八爷乾清宫伴驾。”
胤禟闻言便笑着道:“原来是魏谙达,谙达这些日子怎么也不上我铺子里坐坐?听富顺儿说,铺子里可是新到了一批小玩意儿。”
魏珠闻言腆着一张老脸笑着:“哟,九爷,您可别折煞奴才了。”说罢微微朝胤禟点了点头,才对胤禩道:“八爷,皇上还等着呐。”
胤禟知道皇帝此刻心情大概不错,也就不再说什么,只拉了胤俄同胤禩道:“八哥,弟弟先行一步了,晚上再送些弟弟庄子里刚出的河鲜。”
胤禩笑着颔首,才抬步由魏珠领着往回走去。
……
刚到乾清宫,胤禩甩了袖子还未来得及跪下,请安的话刚说了一半,皇帝便摘下眼镜儿,对他招手道:“老八,你来的正好,来陪朕去园子里走走。”
胤禩心中盘算着明日不知会被传成什么样子,嘴里恭恭敬敬应了声‘嗻’。
皇帝带着胤禩往乾清宫右侧的文华殿走去,沿途慢慢说着话儿,问问胤禩最近在府里养病时都做些什么、又读哪些书。
胤禩一一答了,又说如今看的是胤禟为他寻来的几个话本、亦有一些前朝的孤本册子。
皇帝似乎很感兴趣这个话题,细细得问了是那些册子话本,又笑着说今日不如趁兴去文渊阁看看那《古今图书集成》校对得如何了。
在文渊阁皇帝召见了散馆授编修陈梦雷,让他呈上图书集成中有关航海、经济、农商的校对书籍,与胤禩一道翻阅。
胤禩在一旁间或插上两句话,得空了却是饶有兴趣得去看那陈梦雷。
陈梦雷此时已经年近花甲,因为当年耿聚忠附逆一案被诬陷下狱,几十年来一直死死咬着李光地不松口。
但李光地青云直上如今已经升至文渊阁大学士,愈发为皇帝倚重。而在文渊阁修书的陈梦雷,却仍无法摆脱一个附逆罪人的名声,至今仍是个编修罢了。
皇帝信任李光地,而李光地在明里暗里以八王为贤;而陈梦雷自康熙三十七年始便为皇三子侍读,后又与胤祉一道编撰图书文集,不管他愿与不愿,早已坐上了诚亲王那条独木舟。
皇帝随意翻阅着修订成册的手稿,时而眉头时而蹙起时而舒展。片刻之后,他指着《闻见后录》,问道:“老八,你来看着王荆公,他所言之‘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流俗之言不足恤’,当如何看?”
胤禩打起精神,他早知皇帝带着他来文渊阁必不止是一时心血来潮,只怕这位日日夜夜都琢磨着他去年上的折子,想着出海通商新政之各种利弊。如今他以北宋王安石开题,定然是顾虑重重。
胤禩虽然重活一世,但仍不敢擅自揣摩这位的心思,只能推测这位爷也许是年纪大了,早年的雄心都化作了求仁求稳的小心翼翼,生怕堕了自己一世‘圣君’的名声,于是略微斟酌一番,回道:“儿臣以为,荆公破的不过是祖宗成宪,他也曾言‘视时势之可否,因人情之患苦,变更天下弊法’,我大清入关不过六十年,八旗子弟不服徭役、不务农桑,本是优抚,谁知却使满人子弟日益奢靡懒散,聚赌斗殴成风且屡禁不止,这便是说,祖宗成法已然不合时宜,不应一味守成故旧。”
皇帝微微一愣,大约是没料到这个儿子就这这个问题又引出另一个棘手的麻烦来。不过一笔归一笔,他却不打算就这样被转了话题,敛去七分笑容,看着胤禩道:“你可知王荆公如何收场?后世如何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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