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咳嗽几声,沙哑地笑道:“你早就知道了……”
闫清垂着头,没有回答。
“也无妨,你总要知道的。让他去伺候二皇子也好,可你替你时时看着。”皇帝道。
“儿臣不会让他看着二皇子,儿臣与您不一样。”闫清抬起头,平静地看向皇帝。
皇帝一愣,随机讥讽一笑,摇摇头叹道:“你呀,还是太心软……”
“儿臣不是心软,而是不想像您一样,将自己变成了一片沼泽,然后把身边所有人都拉进沼泽里,陪着您万劫不复。”闫清一字一句,从齿间咬出这几句话。
皇帝的脸倏地黑沉下去。
“您以为儿臣很恨二皇子么?儿臣其实并不恨他,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自己的目的,他的想法并没有错,错的是您。您看看死去的景文太子,看看您的大儿子,还有如今幽禁的二儿子,您看看您将他们都变成了什么样子?他们本该是恣意飞扬,意气风发,您为了您的私欲,您想要掌控一切,所以就连您的儿子们都得变成傀儡。”闫清道:“哪怕是我成了太子,在您卧病不起前,我也不过是您手中的棋子。”
闫清靠在椅背上,缓缓沉下一口气:“所以我不会像您一样,我不会让我的子孙自相残杀,最后病得躺在床上,还要时刻担心有人来害我。”
“你!”皇帝猛地吐出一口气,紧接着胸膛剧烈起伏,许久都说不出一句,闫清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看他一张脸憋成了紫红色。
仿佛有什么东西堵在气管里,让皇帝难以呼吸,这一刻皇帝真真切切体会到了死的滋味,可闫清就在眼前,却对他的痛苦不为所动。
皇帝艰难地伸出手去拉闫清,却连闫清的衣角都够不着。
“求……”皇帝从喉咙里溢出一个字。
他想说:“求求你,救我。”
闫清盯着他,双眼里没有一丝感情。等皇帝开始绝望时,闫清终于站起来,伸出手在他的背后拍了一下,皇帝一口气终于提了上来,气管里的那口血也随之喷出来,喷在锦被上。
闫清走出去,对李公公道:“让太医进去诊治。”
说完后没有再回寝殿,带着李松走了。
安朔二十五年二月初,皇帝终究是没熬过这个冬季,开始陷入了难以再醒来的昏迷。
妃嫔们陆续去福宁宫探望,纷纷哭着回自己宫里,她们如今关心的可不是皇帝什么时候走,而是皇帝走后,迎接她们的将是什么。
太后与皇贵妃以雷霆之势压制着后宫,才使得表面上依旧风平浪静。
大臣们也不关心皇帝究竟什么时候走,他们关心的是那则继位圣旨,听闻皇帝到如今还未盖上印章。
二月初二凌晨,皇帝在一片明亮的烛火中醒来,他看见自己床前跪着许多人,闫清为首。
“皇上……”李公公哭着。
“朕看见了……朕看见了……”皇帝重复着这句话,让所有人都不明白他的意思。
而皇帝只盯着闫清,闫清抬起头来,发现皇帝看向他的眼神十分复杂。
“朕看见了……”皇帝对他道。
他看见了另一世,闫清从并州以虎狼之势归来,先逼死了太子与南朝王,后又幽禁宸王,带十万雄狮去边关驱逐蛮夷,立下大功,一身银色铠甲跪在他面前,对他道:“父皇,请立儿臣为太子。”
他在梦里依旧记得与闫清产生的隔阂,所以没有答应,还与梦中的闫清十分生分,他想重新来过,不再重蹈覆辙,于是他没有动林家,让林家处处与闫清作对,他还让闫清与生母生了许多龃龉,梦里闫清没有娶秦家的女儿,而是娶了一个卑微的婢女。他以为闫清终于没能力再与他斗了,没想到后来生了一场大病,闫清来到他的床前,手中端着一碗药,对他道:“您为何从来都惧怕我?厌恶我?”
一碗苦涩的药灌进了他的口中,他便陷入了黑暗中。
那么清晰的梦境,以至于皇帝分不清他此刻是在现实里,还是活在梦中。
闫清看着皇帝,眉头微微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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