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天大笑招魂去_琉小歌【完结】(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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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杭夫人发现自己有遗腹子,终于有了活下去的念头,可是chūn信君的好日子不到一年,杭夫人生下孩子便殉qíng而去,留下一个嗷嗷待哺的襁褓小儿。老huáng牛chūn信君痛苦不迭地接着抚养曾孙辈,终于养大了小儿,那个小儿便是如今的杭澈。

chūn信君这段历史,贺嫣十分爱看,每次看都会很没同qíng心地笑岔气。chūn信君据说是一个不理世俗不管家务的人,他大概自己也没有想到,逍遥了大半辈子,晚年居然还要回到俗世重理俗务,而且还是呕心沥血带孩子这种事。贺嫣看那段记载时,透过文字,完全能想象chūn信君崩溃的抚养二代杭家传人的心酸血泪。

贺嫣想,杭澈真要把chūn信君费尽千辛万苦保住的一点孤零零正支血脉给断绝么?

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那个“老huáng牛”chūn信君,他都必须再劝劝杭澈。

于是苦口婆心道:“你真的想清楚了,娶了男妻,会断绝了你一脉的香火的。”

杭澈沉着道:“想过,无论娶否,都是要断的。”

此话过于惊世骇俗,贺嫣愣了愣没太明白,转念又想,对了,杭澈若真是断袖,可不是无论如何都要断绝香火么。

可他真是断袖么?以他前世见过的同/志参照,不像啊。

他不由打量杭澈。

杭澈一身白底青纹的儒装,衣料单薄而柔软,糙堂里灌进的秋风,可以轻易扬起杭澈儒装一片袍角。这样的杭澈,没了日间闯关时的qiáng硬,儒装裹着书卷气,弱化了攻击xing,反倒显得柔弱而清冷。

虽然贺嫣知道金丹修士不怕冷,也见识过涿玉君动武时的qiáng硬,杭澈绝对不是手无缚jī之力的孱弱书生。然而,眼睛是会骗人的,他此刻莫名就是觉得世传不世之才的涿玉君……其实很可怜。

想想也是,往好听里说涿玉君少年当家一言九鼎,往坏里说便是杭澈自小无依无靠。别的世家有事时叔伯兄弟有商有量呼拉来一圈,他们杭家天大的事就一个曾叔祖父和一个不及冠的曾孙两两相望。

贺嫣听说过杭澈十九岁提前qiáng行加冠的事,如今想来,外人只道涿玉君年少有为,其中种种辛酸又有谁知。若非bī不得已,哪家长辈会舍得拔苗助长。

说起来他和杭澈是一般年纪,都是二十四岁。他在无良谷有师父师姐师兄照顾,衣食无忧,身无所累,过得比上辈子还公子爷。在修真界 “济济无名”看起来混得挺惨淡,其实在他看来,少年成名的涿玉君更惨。

无良谷已经足够qiáng大,不需要任何一个子弟出谷挣名望;而杭澈要背负的却更多。

之所以贺嫣会突然设身处地替杭澈想,是因为,他又想起了林昀。

林昀的某些轨迹,和杭澈一样。

林昀同样也早慧,初中跳了一级,高中又跳了一级,普通的孩子十八岁参加高考,林昀十六岁已进了大学校门。

贺嫣上一世过得漫不经心,好多事qíng过眼就忘,读高中那段时间正是他和林昀冲突升级之时,能想起来的画面都是剑拔弩张、对峙冷战的。

此刻一个少有安静的画面突兀地浮出脑海,他突然想起曾经见过林昀在大学上课的场景。

诺大的阶梯教室,林昀坐在第一排的角落,和周遭身量大一号的男同学一比,身形上异类而弱小,但林昀坐得格外板正笔挺,是qiáng撑出来的严肃。

当时同岁的他还是高中生,跟随父亲到那所大学拜访一位老师。记不得当时为何会想去看看林昀,猫着腰在窗外望了一眼,似乎还暗骂了林昀一声。骂的是什么,已记不清,大抵就是 “假正经”“做样子”之类,也有可能还有更难听的话。

他当时一眼过后,便把那个孤零零的画面抛诸脑后,连父亲让带的话也没传到便潇洒离开。

“我当年为何要对林昀那般凉薄?”――贺嫣呼吸滞了长久,猛一回神长吸一口气,胸口锐痛。

这已经是今天第几次想起林昀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发晚了,这章修了多次。

无良子、林昀,是本文两个特别难写的角色,每下一笔,都很慎重。

今天有二更,11点肯定是赶不及的,目前不知几点能更……

第7章 七 何棋局

七是何债

似乎自见到杭澈起,有关林昀的画面便不可抑制地浮出脑海,悔恨心痛的感觉像浮瓢,qiáng按下去,一松开,便又弹出水面。

因为气质相似?还是因为杭澈对他莫名其妙的接近和非娶不可?

贺嫣的分析是:两者都有。

一则,不同的个体,不同的时代,两个人气质肯定有不同。他一直下意识无视掉不同,只关注了其中的相似之处。尤其杭澈不动武时那副清冷寡淡的书生模样,和林昀有七分像,而且贺嫣还潜意识放大了这种相似。

二则,杭澈接近自己的理由是他是断袖,而自己正好长得符合他的审美?

贺嫣自嘲道:“所以杭澈对自己一见钟qíng,第一次见面便握着我的手不放?”

这很苏,好像是唯一说的通的解释。

那么,如此直白主动的杭澈,表面端方,但内心似火?这还是那个世传冰清玉洁的涿玉君么?

贺嫣脑袋里千思百转,实际不过片刻功夫。

他之前与杭澈的对话结束,无良子便接过话问道:“杭家后继之事,你可想好?”

杭澈:“早已想好。”

无良子:“你可知要娶何人?”

杭澈:“我知,贺嫣。”

无良子沉默。

大师姐往日彪悍的神qíng有明显的不舍,二师兄自责地望向贺嫣,小师弟神qíng懊恼。

无良子仍是沉默,目光落在贺嫣身上。

贺嫣尽量让自己神qíng看起来坦然,他想请师父放心。

无良子并非犹豫之人,却迟迟没有答话。

贺嫣一开始以为师父是定夺不舍,待再揣磨无良子的言语神qíng,似乎还有其他深意。

然而此时的贺嫣,仍是不可能理解无良子的心qíng。

无良子终于说话:“若有一日他甘愿回谷,不能拦他。”

贺嫣微微讶异:师父竟知自己有取封休书打道回府的打算?

那边杭澈断然道:“不会的。”

贺嫣疑惑。

杭澈道:“我们会始终一起。若要回来探亲,我会陪他回来。”

杭澈说着gān脆地跪下:“无良子前辈发出招亲帖那天便已注定会有今日,晚辈非娶贺嫣不可,请前辈成全。”

贺嫣:“……”

事qíng是怎样到了这一步?

今日晨起时他还是无忧无虑的单身青年,到傍晚他就成了被人qiáng娶掰弯的无辜男士?

贺嫣有些混沌,事qíng发生的太快,措手不及。不仅于此,似乎有一张迷团向他罩下,面上的理由合qíng合理,但他仍然觉得有的实qíng被隐藏与埋葬。

师父一定知道什么,要埋葬与隐藏的又是什么?然而他师父是无良子,无良子不想说的事,谁也无法bī近他开口。

师父和杭澈的对话,乍一听,似乎很明白,往深里思量,却又好像听不懂。何为“你可知要娶何人”,“何为若有一日他甘愿回谷”以及师父反常的沉默,皆非平日里我行我素的无良子的作风。

贺嫣蓦地想起师父说的“还债”。

联想无良谷记载的五十多年前那位能人第一个嚣张的qiáng娶了男妻之事。在那件事里,被qiáng娶的那位,正巧是杭家的人,也是一位仙君,那位仙君在当时同样名噪一时,正是杭澈的叔祖父“空山君”。

找到一个突破口,贺嫣思路迅速清晰。

论理,查问户口一般只问直系亲属,师父问到杭澈的父亲、祖父已经足够。而且杭澈往上数两代的父系都是杭家家主,血脉纯正得勿庸置疑,为何要扯上叔祖父空山君?无良谷的记载里,杭家那一代临渊尊和空山君是平分秋色的两位名士,临渊尊成就很高,不必通过空山君来增色。

空山君会让他师父专门提及,一定有十分特殊的原因,比如,无良谷所谓的还债,其实亏欠的就是那位空山君?

他之前也分析过,无良子很可能是和临渊尊、空山君一个辈分的人,他们那个时代曾发生了什么,值得师父隐姓埋名四十多年,还念念不忘要还债?

可以断定的是――是qíng债。

否则不必以嫁娶之事来还。

那么是谁欠下的债?

师父?贺嫣立刻否定了这个答案。

不可能是无良子欠下的。

若亏欠的对象是杭家的空山君,那么欠债的绝对不可能是无良子。

因为那位qiáng娶了空山君的大能,有名有姓,有史有据,无论修真界后人如何畏惧与憎恨,修真史里都不能少了那人记载,甚至还必须立传设章。

因为那个能人是――娄朗。

那个在焚香之役里被焚毁讨伐的――娄朗。

那个差点倾覆了四大仙家的――娄朗。

那个修真界五十多年的恶梦――娄朗。

他师父不可能是娄朗。

第一,贺嫣不需要任何理由证据,他可以百分百断定无良子不是一代枭雄颠覆世界那一种人。

第二,娄朗在那一役里已经自爆元神,与众人同归于尽了。

又有其他迷团。

比如,若十分明确欠的是杭家的债,为何不直接邀杭家来娶,要大费周章全天下发招亲帖?他师父何来的笃定最后一定是杭家人能破阵迎人?

又如,杭澈之前又为何平白空等一个月,笃定的又是什么?

迷雾重重,无论如何,想不明白。

这或许是一局棋,而他这个不明真相的局外人却成了棋子。

贺嫣自嘲地笑笑,也算自我开解:“看起来我还是局里的主角呢,穿越过来,待遇挺高。”

翌日清晨。

柳暗花明出口。

贺嫣一路说笑,中途一个打嗝,故作轻松的笑意凝在嘴角,再也装不下去了。

他身旁的师姐师兄以及身后的小师弟皆停下脚步。

四师姐弟一时沉默无言。

出谷的路不长,走再慢也会到头。贺嫣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是以这种形式出谷。

从前并非未曾出过谷,无良子主张出世兼须入世,同门四人,除了大师姐不肯出谷外,贺嫣师兄弟三人每年都有一个月结伴游历俗世。

可这一回与往日不同,从前出去了还会回来,回来后他还是无良谷的老三。以后回来……他虽还是老三,却会多一个身份――无良谷嫁出去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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