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臣有本要奏_奶油馅【完结+番外】(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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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回头看了看没关上的房门,探进脑袋问:“七郎,可有我能做的事?”

  孙蓬低头写着什么,闻声停下笔,缓缓道:“明日你与我一道去趟武yīn县。”说着,他抛给枸杞一个荷包,“去街上买点东西,明日拜访刺史大人,不好空手登门。”

  枸杞应声退下,脚步声哒哒哒地从楼梯口传来,越来越远,越来越轻。

  等到脚步声已经彻底消失,孙蓬这才扭头看向谢忱:“大师,明日可能需要麻烦和县丞一起,核对下城中还有多少存粮。如果晋陵县内那些尚未离开的世家大户愿意拿出他们的存粮,怕是能帮着这些城中百姓度过一段时间。”

  话虽如此,孙蓬却知道这不过是异想天开。

  如果这些世家大户愿意拿出存粮,早就该拿出来了,又何必等到如今。更何况,城中粮价遭到哄抬,其背后也有着他们的手笔。

  他不敢给谢忱他们压力,只好在心底将希望投注到明日。

  *****

  长州刺史府安置在辖内武yīn县,是长州多数官衙所在地。孙蓬身为监察御史,按理到达长州后,应当先行拜访当地刺史。只是他一来就直接去了晋陵,根本没想到要先往武yīn走。

  更何况,他是监察御史,负责的是监察百官、巡视郡县、纠正刑狱。暗中调查才是理所应当的事qíng。

  只是如今,为了长州的灾qíng,他还是得先来拜访刺史大人才行。

  孙蓬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枸杞,笑了笑:“枸杞,礼带了么?”

  枸杞喜滋滋地应了一声:“带了带了。七郎放心。”

  从晋陵出来的路上,孙蓬一路也见到了不少流民,偶尔还能看到拖家带口的车队。但到了武yīn,qíng况却截然不同。

  武yīn同样因为gān旱,极度缺水。但武yīn各地却开挖了无数口水井,一路过来水井零星分布在各处,有水的没水的,遍地开花。

  城中的百姓行色匆匆,神色憔悴,但比起那些流民和晋陵城中的百姓来看,他们看起来已经很好了。枸杞拦住路人询问起灾qíng,那些路人却个个神qíng惶恐,四处张望,不敢与人说上一句话。

  “七郎,这qíng况看着很不对劲。”再度被路人拒绝,枸杞皱着眉头,气急败坏道,“哪有人连问个话都怕得像是遇到猛shòu似的!”

  孙蓬一直看着路边的qíng况,摇了摇头:“怕是城里早就下了令,不许与陌生人多加接触,对灾qíng的事更是闭口不谈。”

  武yīn城中虽店铺林立,不像晋陵大多关上了门,但往来的百姓谁也没有停下脚步去买上一二,那些商贩更是唉声叹气,双目呆滞。

  孙蓬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刺史府门前车水马龙,进出的人无数,一个个都喜气洋洋的,丝毫不见百姓脸上的麻木神色。

  孙蓬在门前站定,抬首看了看匾额,迈步上前。

  门口迎来送往的管事见来人一张陌生脸孔,不由沉下笑脸,上下将人打量一番,问道:“敢问这位郎君是?”

  孙蓬笑着拱手:“在下新任江南东道监察御史,路经长州,特来拜访刺史大人。”

  那管事愣了愣,似乎没想到监察御史的年纪会这般小,有些犹豫。身边有个机灵的当即转身往府内跑,不多会儿又跑了回来。

  “这位郎君,我家大人有qíng!”

  没有递上拜帖,便直接登门,放在从前,孙蓬可不敢这么胡来。这种事,叫二叔三叔知道了还无妨,但若是叫祖父和父亲知道了,他就只剩下捂着屁股满院子躲鞭子的结果。

  走在刺史府内,想起今时今日为了晋陵灾qíng,失了这份礼节,孙蓬都忍不住苦笑。

  等到领路的下人满脸自豪地同他说,今日是刺史大人纳第十七位姨娘的好日子后,孙蓬的脸色沉了下来。

  外头百姓生不如死,里头的乡绅富豪却在捧着金银玉石,恭维朝廷命官纳一房妾室。

  想起谢忱提过,长州刺史任璀元乃尚书令王侑之的门生,孙蓬心头的火便越烧越旺。

  任璀元听到下人通报说新任江南东道监察御史到府,不由一愣,转念想起被自己随手丢在一边,自京城王家传来的消息,皱了皱眉,只好暂时放下手中酒杯,出门相应。

  “孙御史。”任璀元眯了眯眼,不动声色地将人打量了一番,心底有些不屑。

  孙蓬像是没发觉他的目光,拱手道:“任大人。”

  任璀元敷衍一笑,侧身道:“孙御史来得巧,今日在下大喜,孙御史正巧能讨杯酒水喝。”

  孙蓬当仁不让。

  二人入了正堂,宴上众人见来了个陌生的少年,纷纷打量。任璀元哈哈一笑,当着众人的面提了句孙蓬的御史身份。宴间众人当即神色各异。

  孙蓬也不在意,落座后客套地喝了两杯酒,这才命枸杞送上见面礼。

  任璀元笑哈哈地命人接过见面礼,边上有富商喊了几嗓子让他当众打开看看。

  任璀元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孙蓬,挥手命人打开。

  他倒是没把孙蓬这小小的监察御史放在眼里,王家送来的信他只简单的扫了眼,知道江南东道有了位新御史。如今看来,只怕这人是上赶着过来巴结自己,巴结王家的。

  “大……大人!”

  “大惊小怪什么,难不成孙御史送了什么贵重的……”

  任璀元心头正想着,回头一看,脸色蓦然一黑。那打开的盒子里哪是什么贵重的大礼,分明就是一盒子huáng澄澄的陈米。任璀元一时大怒,差点拍案而起。

  “孙御史这是何意?”

  孙蓬淡淡道:“下官离京时,身边除了银钱并未带旁的物什。此番前来拜见大人也是临时起意,来时就住在晋陵,晋陵如今的qíng景大人想必清楚,便是要买份大礼也找不着铺子。”

  他笑:“思来想去,在晋陵,似乎唯独市面上还在卖的这种米最为贵重。可看大人的样子,似乎这只是普通的大米。既是普通的大米,怎么会卖得如此之贵,价钱直bī贡米?”

  任璀元的脸色彻底黑了。

  在座众人谁不知长州如今出了事qíng,其中晋陵最重,可能坐在这里的谁不是巴结着任璀元过日子的,哪敢说一句不好的话。

  眼见着任璀元脸都黑成这样了,众人更是大气不敢喘一下。

  孙蓬眉头一挑,饶有兴致地扫了一眼所有人。

  任璀元半天才一字一顿道:”孙御史究竟是何意?”

  孙蓬道:“大人,长州旱灾蝗灾加剧,粮价哄抬,水渠改道,致使多地百姓无米果腹,无水可饮,无钱傍身,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大人难道不知吗?”

  “孙御史可不要胡乱说话!”任璀元眼睛猛地闪过厉光,“若是真如你所说,无米果腹,那你送来的这又是什么?”

  孙蓬道:“陈米。此米色泽发huáng,怕是前几年剩下的陈米。便是陈米,如今在晋陵城中也是难求一斛。”

  “荒唐!晋陵若是受灾,那本官怎会不知!且你说长州多地受灾,怎么武yīn县却没事,更是不见流民!”

  “大人当真不知?”孙蓬起身,qiáng忍着怒火道,“晋陵县令huáng大人,几次求见刺史大人,请求大人上书朝廷,开仓放粮,赈济百姓。刺史大人可做过一二?huáng大人悲愤之下,悬梁自尽,刺史大人难道没有得到消息,没有向朝廷回禀吗?”

  “荒唐!荒唐!”任璀元喝止他,瞪大眼睛怒道,“我看你根本就不是什么监察御史!小小年纪,何来的功名,怕是那姓huáng的家里人,冒充朝廷命官,前来闹事的吧!无知糙民!无知糙民!”

  孙蓬心头一跳,忍不住冷笑。

  前一刻向人介绍他的御史身份,如今却眨眼间改口成了前来闹事的糙民。

  “来人啊,把他带下去,带下去!关进牢里,严审他,问清楚究竟是谁派他来闹事的!”

  任璀元喊得声嘶力竭,自有威武的家丁从宴席外跑进来拿人。

  孙蓬冷笑:“刺史大人当真要拿我下狱?”

  任璀元目露凶光:“拿下!我倒要看看,你一个毛头小子,有什么能耐与我斗!”

  第39章 【叁玖】牢内外

  武yīn县县衙的牢房和旁的地方并无差别。可兴许是因为有个任璀元在任上当这个刺史,牢房内满满当当的,倒是不剩几个空的地方。

  这地方,论理该是yīn森恐怖,令人望而生畏,脊背生寒才对,然因着关押了太多的囚犯,反倒现在人气过旺,丝毫不见戾气。

  大约是怕他生出什么主意来,刺史府的人早早叮嘱好狱卒,特定找了间空的,最角落的牢房给孙蓬用。

  孙蓬在牢房前琢磨许久,直到狱卒关门落锁,才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一面土墙,伞面皆是铁制的牢笼栏杆,分明是要断绝关押人越狱的心思。

  且牢房内,只有一张靠墙的木榻,薄薄的一层被褥,冻不死人,夜里却也暖和不起来。

  再看最近的几间囚室,十余人一间,拥挤地躺下之后就能你贴着我我贴着你,辗转不了身子。

  “嘿,你这小郎君看模样出身不低,怎么也被关进来了?”

  有几个庄稼汉模样的男人隔着囚室喊道。

  孙蓬回头笑了笑:“我说我是新任的监察御史,任刺史不信,遂将我关押起来。”

  那几个庄稼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哈哈大笑起来:“咱们瞧着也不像。你这小郎君,怕是都还未及冠,毛都没长齐的奶娃娃,充什么监察御史!”

  孙蓬笑笑:“几位大哥又是为何沦落至此?”

  年岁稍长的庄稼汉神色一变,冷哼道:“咱们哥几个都是义安县的农户。今年长州大灾,咱们义安有江水横贯,倒是没闹大旱,可从长州别处飞来的蝗灾却是影响了咱们的田地,老老少少的多少人因为吃不上米粮饿死。听闻武yīn县没闹蝗灾,特地过来取经的,顺便请刺史大人放粮救命。”

  一旁的庄稼汉神色轻蔑,一屁股坐下,裤子短了一截,当即露出黑黝黝的一双腿。“咱们的刺史大人可是大忙人呐,不但不肯见我们,还不许我们再去找别的大人帮忙。这不,把我们一关就关了有大半个月,怕是又忙得忘了我们哥几个了。”

  一个“忙”字他咬的极重,浓重的义安口音都没能遮盖住满满的轻蔑之qíng。

  孙蓬颔首,一撩下摆,随即也坐了下来,隔着囚室的铁笼面对面道:“不知几位大哥可否同我详细说说义安的qíng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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