枸杞叫了一声,忙伸手去拽车帘子。外头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啸声,紧接着就有一支箭破空而来,穿过车帘的fèng隙,扎进车内案几上。
枸杞吓了一跳,就在喉间的惊恐尖叫,被孙蓬及时捂在掌心下。
马车这时候猛然加速,似乎打算用最快的速度向外冲出去。车把式的声音顺着风chuī进车内:“七郎坐稳了!”
然而,车把式的话音不过刚落,马车突然一歪,传来马匹惊慌的嘶鸣,而后车子颠簸着突然向前倾倒。
孙蓬在马车内被颠得东倒西歪,此时若非抓住了窗子,便要带着枸杞一道从车厢里滚了出去。
“外头发生了何事?”
他收回手,就要去掀车帘子。外头的亲卫大声回禀,风雪中,还能听见刀剑出鞘的声音:“有刺客!大人莫要出来!”
闻声,孙蓬更是坐不下去,当即就去掀帘子。枸杞面色煞白地扑了过来,抱住他的腰就喊:“七郎别去,太危险了!别去!”
孙蓬咬牙,挣脱开枸杞,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车把式横躺在车前,拉车的大马xingqíng温顺,还得过孙蓬几块麦芽糖。此时却是屈腿直挺挺地跪在地上,马脖子上偌大的一个窟窿,已经见不着脑袋了。
刺鼻的血腥味顺着风扑面而来,刀光剑影间迸溅开的鲜血,染红了飞舞的雪花。
孙蓬站在车厢外,看着这些和亲卫战作一团,看起来和寻常百姓并无二样的刺客,脑海中闪过一瞬,却没能抓住。
“回车上!”
谢忱始终护卫在马车旁,见孙蓬出来,顾不上这几日他那莫名的疏远,当即呵斥道:“不许出来!”
孙蓬亲眼看着他手起刀落斩断一名刺客的手臂,再去看那些前赴后继,不断向亲卫发起猛烈冲击的刺客,忽然大喊:“这不对!”
谢忱挥剑砍断不知从何处she来的冷箭:“怎么……”
“任璀元身边可有人?!”
孙蓬话罢,便听见一声惨叫,负责赶囚车的车把式被人一箭穿心,留着满脸惊恐地摔下车,砸进雪地中。
有刺客在同伴的护卫下,跳上囚车,挥刀就要去看锁住任璀元的牢笼。
任璀元满脸喜色,只以为这是来救自己的,却不知眼前这帮人根本就是催命的阎王。
他刚笑着喊“好兄弟”,便见那刺客原本要去砍牢笼的大刀,忽而一个转向,竟是要横劈着砍向他的脑袋。
“救命!救命!”
任璀元大喊,有亲卫从旁冲出来,伸手便是一刀撞开了刺客。
“快!快保护我!我有钱!我有很多钱!你们快保护我,我给你们银子!他们要杀了我,一定是王家,一定是王家那帮过河拆桥的混账东西!”
任璀元脸色难看,怒火翻腾,见亲卫果真将那几个刺客砍伤,当即哈哈大笑:“对!对!就是这样!我有钱,我能拿着钱做任何事qíng!你们保护我不死,再去杀了那两个毛头小子,我就给你们金山银矿!”
孙蓬不顾危险,跟着谢忱跑到囚车前时,正好听见任璀元的叫嚣。
这人自从被带离刺史府后,即便无可奈何招工,却仍旧咬死了一些事。
他们奈他不得,只好将人关押起来,准备押解回京,由大理寺再进行审问。此刻听到这番话,他当即便知,任璀元心里头压根不觉得自己已经走投无路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是任璀元始终信奉的行为准则。
即便锒铛入狱,也幻想着拿钱买通关系,重获天日。
大约战了有一炷香的时间,孙蓬靠着囚车,重重喘了几口气。
他手中的刀,是从地上随意捡起的,很重。只这一炷香的功夫,便叫他手臂酸疼,有些提不起力气来。可刺客前赴后继,似乎压根没有尽头,只一个劲地向囚车扑杀,向他们冲击。
谢忱帮着挡下几刀,见孙蓬面色发白,身后将人推了一把:“回车上去。”
“我没事。”孙蓬咬牙,提刀砍下一名刺客的握剑的右手手掌,倏忽间丢弃手中沉重的大刀,捡起了那把掉落的长剑。
谢忱见他换了兵器,便不再劝,只牢牢盯着每一个试图扑向囚车的刺客。
喷溅的鲜血,掉落的断臂,沁入鼻端的血腥味,熏得人头晕眼花。
可任璀元却似乎被这血腥的场面,刺激地jīng神大振,竟越发嘶声力竭地叫嚣起来。
“来呀!来杀了你爷爷我呀!我倒要看看,你们谁能伤我,谁呢!”
“闭嘴!”
孙蓬扭头怒斥。
这些刺客的身份可疑,但会想到半路截杀他们的,多半竟京城里的人。
王侑之,除了他,怕是就没了其他人。
“生气了?御史大人何必生气,押送我进京之前难道就没想过,我会成为弃子不成?”
任璀元有些异常的兴奋,见孙蓬扭过头去不再理睬自己,嘿嘿一笑,突然就从笼子里伸出手,紧紧勒住他的脖子。
“来呀!怎么不看着我了!御史大人,你年纪小小,何必淌这趟浑水。你看看这帮刺客,他们可不光是为了灭口,也是为了杀你和大殿下。左右都是死,能拉两位贵人一起死,也是桩不错的买卖……”
上路的时候,为了防止任璀元生出什么事来,他的双手早就被人锁上,外头的牢笼也加了几道铁锁。
孙蓬一时不查,没想到他手上的锁链竟然趁乱叫刺客劈开了,如今两手活动自如,径直勒住了自己的脖子。
被紧紧勒住的脖子,阻碍了呼吸。他扬起脖子,张嘴费力地吸气。
身后的囚笼,既阻挡了任璀元逃跑的可能,也成为了庇护任璀元安全的最好保障。
他疯魔了一般发出大笑:“御史大人,这帮刺客可不长眼,你帮我挡挡箭吧,挡挡箭吧!”
任璀元说话间,果真有冷箭从四面八方而来。孙蓬避闪不及,有一支箭擦着脸颊扎在了囚笼上。
血痕一抹,渗出一丝血色。
孙蓬奋力挣扎,可任璀元却像是认定了要拉着他一起死,竟是紧紧把人勒住,怎么也不肯松开,另一只胳膊伸出笼子,抓住那支近在手边的箭,大笑着拔了下来。
“来,御史大人,一剑封喉的滋味要不要试试……”
任璀元抓着箭,说着就要往孙蓬的喉间送。
“来尝尝滋……啊——”
孙蓬憋得嘴唇发紫,恍惚间只听得耳侧传来风声,下一刻便听得任璀元一身凄厉的惨叫,勒住他胳膊的那只手臂顷刻间松开。孙蓬无力地跌坐在地上,捂着脖子,大口喘气咳嗽。
他回头去看身后的囚笼。
长长的箭,穿透了任璀元的下巴。
他痛得直喊,有血不断地从捂住下巴的双手指fèng间留下,怎么捂都是徒劳。
这一战就是一个多时辰,刺客越战越勇,景王派来的亲卫伤的伤,死的死,却无人敢退后一步。
如今车队还未彻底离开景王的封地,任璀元死在这无事,大皇子与监察御史却是不能死。
亲卫们不敢懈怠,终是硬生生的撑到了刺客收手。
大约是因久不能得手,又损伤了大部分兄弟的关系,刺客们忽然停下,一声“撤”,所有人当即离去。
五六十名刺客,死伤大半,余下的人如cháo水般退去。
亲卫们试图追击,谢忱忽然道:“穷寇莫追。”他吸了口气,眉头皱起,“先看下兄弟们的qíng况。”
谢忱说完,便要一道去查看受伤亲卫。孙蓬忽然拉住他的手。
“怎么了?”
“你受伤了。”
谢忱一愣。孙蓬咬牙,抓过他的手臂,拉上袖子。
被袖子挡住的手臂上,长长的一道刀伤,血浸湿了半边的袖子。要不是孙蓬注意到谢忱用手似乎有些无力,怕也被他这副没事人的样子蒙了过去。
瞧见孙蓬担心的模样,谢忱心中不由地软了一些:“我没事……”
“你受伤了!”孙蓬怒道,“你不能出事,不能……”
那道伤,要是大力一些,甚至可能砍断谢忱的胳膊。
那是右手,最要紧的右手。
这伤,远比被任璀元勒住脖子,更令他后怕。
第47章 【肆柒】登堂室
谢忱的伤在右手,虽他说无碍,但谁都看得出来,孙蓬对他的伤挂心的很。
洗漱用膳,少年都跟在左右搭手。似乎生怕他一个不留神,就碰到了伤处。
在距离京城不远的时候,谢忱的伤痊愈了,孙蓬却因为一路上舟车劳顿及风雪肆nüè病倒了。
请来的大夫说他得了风寒,问题倒是不大,只是得当心些,别再chuī着风受冻。
亲卫们被突然病倒的孙蓬吓了一跳,这会儿听了大夫的话,各个都松了口气。
进京城前,一行人在临近的官驿落脚。
枸杞熬了药端上二楼。房门紧闭,他伸手轻轻一下,就将门推开了。
“七郎,喝药了……”
话音未落,他错愕地看着俯身贴着自家七郎的大皇子慢条斯理地直起了身子。
那张英俊硬朗的脸上,没有任何表qíng,似乎丝毫不觉得,自己方才亲吻少年的事被外人看到,能有什么好惊讶的。
“药拿来。”
“啊,好……”
回过神来的枸杞心惊ròu跳地看着谢忱接过药碗,舀起一勺,chuī了chuī,小心翼翼地喂进昏睡的孙蓬口中。
他不敢走开,心脏扑通扑通跳着,有些害怕,但更多的是不安。
待到一碗药喂完,亲眼看着谢忱温柔地擦拭七郎的嘴角下把,枸杞咬了咬唇,跺脚道:“大殿下,我家七郎……我家七郎他是男的……”
“孤知道。”
“……”
“孤不是瞎子。”
“那您还……您若要知人事也该……也该找位小娘子来,莫要欺侮我家七郎!”
谢忱有些好笑地看着枸杞。
他对这个小童有些印象。
前世孙蓬跟着孙老太爷进出景明寺时,身边一直带着这个孩子。小小的,比孙蓬还矮了小半个脑袋。
到了宝应四年,他帮孙蓬收敛孙家尸骸,并未在其中看到这个孩子的身影,才知早在孙家出事之初,这个孩子就已经为了护卫孙蓬丢了xing命。
兴许是因为这一层关系,谢忱意外地对上枸杞,认真解释道。
52书库推荐浏览: 奶油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