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面前的孙家兄弟,谢忱感激一笑:“那就多谢两位大人了。”末了,他忽地又问,“七郎的身体……如何了?”
“烧退了。”孙君良道:“只是似乎烧得迷糊了,总是梦呓,说着些旁人听不懂的话。”
谢忱笑:“怕是梦见了什么有趣的事。”
“兴许吧。”孙君良看着谢忱,想起嫡子梦中皱眉低吟,渐渐沉下心来。
谢忱住进孙府不过两三日,孙蓬从病中醒过神来。还不等他问过枸杞为何谢忱会在府中,宫中按例要在除夕夜开的筵席下来了帖子。
孙蓬少时也曾跟着孙老太爷入宫赴过筵席,那时年纪小,许多事都不懂,只觉得席上酒菜食之无味,歌舞艳俗无趣。之后便不再跟着老太爷进宫。
如今他因长州一事,闻名朝野,加之甫一回京,便病倒chuáng榻一直迟迟未能进宫面圣,朝中许多人都还等着看他的表现。因此,宫中送来的这份帖子,是指名道姓邀他赴宴。
孙蓬不得已养足jīng神,准备正月入宫赴宴。
而在这期间,尽管他仍旧有些不敢面对谢忱,却还是断断续续从枸杞跟其他下人口中,听说了这个男人之所以会在孙府落脚的缘由——竟然是被太后她们撵出宫的。
他忽然觉得心疼,看着那个站在屋檐下,望着天空发呆的男人,他心疼得不能自己。
很快便到了除夕。
是夜,熙和帝于紫宸殿设宴。太子、上公、亲王、宰执并赴紫宸殿立班进酒。之后,诸国使臣及诸州入献朝贺,然后太常雅乐奏起,帝后进酒、赐宴。
到此时,孙蓬已有些疲累。
他这一病,瘦了一大圈。大夫来来回回走了几趟,说是劳累过度,加之车马劳顿引起风寒入体,到了京城后风寒未好,又因为许久没能回京变得水土不服,这才一病不起。
这会儿人虽坐在了筵席上,可jīng神实在是困顿的厉害。更不说就在方才,他还因长州一事名声大显,叫紫宸殿中赴宴的大臣们纷纷上前敬了一圈的酒。
那些敬酒的人,从辈分上来说,他大多要喊上一声世伯,更别说他的官阶要比诸人小的多,更是不能丝毫怠慢。这酒喝得多了,到最后还真的就只能躲在角落里,闷声不响地装鹌鹑。
再有后来人想劝他酒,若是年纪相差无几的,便有同坐一处的几位兄弟替他挡了。
孙蓬又躲过一人的酒,未免被酒气冲得昏了头,不得已叫身后伺候的宫女给倒了一杯椒柏酒。
这椒柏酒用的是花椒和柏树叶浸泡而来,味道自是十分古怪离奇,可好就好在味道怪了,却意外地能醒神。
被一口难喝的酒水刺激得清醒过来的孙蓬晃了晃脑袋,抬眼看向对面。对面的小案后,坐着自被太后她们撵出宫后终于进宫一回的谢忱。
这不远不近的距离,倒是叫他一眼就看见了谢忱面前的案几上,菜品似乎一动未动,也不知那人究竟吃下了多少东西。
不过。
看着自己案几上的菜品,孙蓬不由地捏了捏眉心。
筵席上的菜品从来jīng致有趣,可个中滋味实在是一言难尽。毕竟待前头该说的话都说完,该敬的酒都敬罢,再美味的菜肴,也只剩下冰冷油腻的模样,哪里还有胃口吃下肚去。
孙蓬正想着,紫宸殿内的舞乐声暂告一段落,有鸿胪寺的官员领着关外小国的使臣上前来。
那使臣来自关外小国磲理,生得五大三粗,络腮胡子遮住了半张脸孔,黝黑的脸庞看得出常年经受风chuī日晒。使臣一开口便用不流利的汉话,先说了一大堆祝贺的话,末了似乎因为太难说的关系,改成番语,叽里咕噜的说了一串。
除了鸿胪寺,怕是所有人都听不懂使臣说了些什么。
熙和帝坐在上头,看了眼将人领上前来的鸿胪寺典客令。
典客令躬身回说:“磲理国王仰慕大诸已久,如今膝下有公主年方十六,姿容绝艳,正是待嫁的年纪。国王希望能将女儿嫁入大诸皇室,令磲理与大诸永世修好。”
“这是联姻?”
“磲理就在边境,若能联姻,也是桩好事。”
“可太子……”
孙蓬听着席间众人窃窃私语的声音,下意识抬眼看向谢忱。
谢彰虽未被废除太子之位,可他那根东西已经不能用了,联姻只会在事qíng败露后惹恼磲理。谢禹年纪又小,尚未知人事,显然也不成。
这联姻,只怕是要联谢忱了……
果不其然,还不等熙和帝开口。太后便先行应下了此事,王皇后转首看向熙和帝:“陛下觉得,磲理的这位公主可能做陛下的儿媳?”
王皇后话音才落,便有人忽然道:“大殿下既已还俗,身边又无妻妾,不如就与这位磲理公主定下亲来,好早日为我大诸开枝散叶?”
“正是,大殿下早已成年,如今既已还俗,理当早日完婚。”
那直挺挺站着的使臣显,然听不大懂这些语速飞快的汉话究竟在说些什么。身边的典客令并非愚笨之人,自然不敢在熙和帝尚未开口前,就将这些奇怪的话翻译给使臣听。
孙蓬捏紧了手中的酒杯,视线扫过席间诸人,最后还是落回到谢忱的身上。
那些将矛头转向谢忱的人,不外乎都是王侑之的党羽。那些人,既是□□,又绝非□□。他们唯尚书令马首是瞻,今日可推太子,明日便可向谢禹叩首。
左右,要害的人都只有谢忱而已。
谢忱从进殿起一直到现在,都一言未发,似乎下定决心要安心做个摆设。就连敬酒的人也不过寥寥。
孙蓬看着他,那张无悲无喜的脸上,竟是连一丝波澜也无,似乎压根不在意自己的婚事是否会由旁人执掌。
这酒,只道是喝不下去了。
孙蓬苦笑。待熙和帝答应使臣会考虑一二,紫宸殿内舞乐再起,他竟只能看着杯中新斟满的屠苏酒出神。
良久之后,搁下酒杯,他叹息道:“我先回去了。”
身边的兄弟们自是不会拦着他,庶兄有些不放心,待见孙蓬笑着摆手,只好叫人跟上去,别喝多了酒在宫里出了什么岔子。
宫里的路,孙蓬熟。
可再熟的路,喝多了酒,多少都有些迷糊。好在一路上皆有人指引,倒是叫他慢慢吞吞出了宫。
孙家的马车停在宫外。枸杞哈着气坐在车上与车把式闲扯,猛地瞧见孙蓬出了宫门,他吓了一跳,忙应了上去:“七郎怎么出来了?”
孙蓬冲他笑笑,gān脆利落地翻身上车:“回府。”
他说罢,倒头就要下趴倒,车帘子忽的被人掀开,有人跃进马车。
孙蓬迷迷糊糊地抬眼,咧嘴一笑:“渭崖。”
谢忱两辈子加起来,只见孙蓬喝醉过一次。
那是宝应四年他们收敛罢孙家尸骨后,他下山买了酒,独自一人躲在坟头,边喝边哭。
而这一回,却不知是因为什么才叫他喝成了这副模样。
孙蓬的容貌本就长得好,喝多了酒,眼角处一片绯红,眼神虽有些醺醺然,却湿漉漉的,叫人心头发颤。
“渭崖。”
他又喊了一声,懒洋洋地撑起上身。
“渭崖,不成亲好不好?”
他说着话,眼中闪过一丝恍然,似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却又很快俯下身来,似乎认命一般。
“你是皇子呐,怎么能不成亲……”
谢忱始终坐在一旁,看着孙蓬的醉态,心中不禁腾起奇异的感觉。
他伸手,手掌抚上少年因为醉酒而发烫的脸颊。掌心下,少年眯着眼蹭了蹭,发出喟叹。
“你别成亲,我也不成亲,我俩一起过日子……可是你还俗了……要当皇帝的……你得成亲,你要开枝散叶……我不喜欢你了……不喜欢了……”
他醉得厉害,已然将心底压着的一些话说出口。
谢忱看着他,长长久久地看着他,终于伸手将人从地上抱起。摇晃的马车将醉酒的少年撞进他的怀里,几许神qíng凝视,终究是叫他落下了想念许久的吻。
少年微微睁着眼,迷醉的视线渐渐聚拢,却笑着说了声“原来是梦”,便忍不住张了张嘴,回应起这个只能在他的梦中出现的吻。
“这不是梦。”谢忱的眼神浮上浓烈的qíng绪,前世失去少年的场景渐次在他脑海中jiāo叉重叠展现,直bī得他将人紧紧搂在怀中,不肯松开分毫。
“这不是梦。”
谢忱喃喃着,一手搂住孙蓬的腰,一手抚弄他的后颈,直到少年耐不住身上的燥热,微微仰起头呻。吟,他忽然垂首如同猛shòu般啃噬他的脖颈。
少年忍不住惊呼,却很快再度被重重吻住。
“这不是梦,我一直,一直想这样抱着你,吻你,让你在我身下哭泣求饶。哪怕神佛不允,我都想无止境地从你身上索取所有的温暖。”
少年注定听不清他说的话,醉意侵袭着神智,哪怕喘息战栗,也都不过是身体的本能。
可没关系。
他战栗地将人抱紧。
他知道少年的心意就足够了,余下的,他会担着,会全部担着。
第49章 【肆玖】chūnqíng动
孙蓬做了一场梦。
一场chūn。梦。
梦中有人在他的耳畔,一遍又一遍重复着他的名字。
他看不清那个人的脸,但能看见那双墨色的眼瞳里,靡丽浓郁,带着连喘息都异常滚烫的视线,几乎要将他灼烧穿透。
他能感觉到对方的手指,自下巴处一路往下,滑落到了他的领口。被挑开的衣领,敞着他的胸膛。那微凉的指尖落到他心口位置,有些下/流又轻佻的画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圈。
然后,湿润温热的唇便缓缓沿着他的脖颈,一点点延伸到他的胸口。
更有微凉的手指解开了他的腰带,顺着腰际灵巧地钻了进去。
明明那么凉,可被指尖抚过的每一寸皮肤,都莫名烫得厉害。
明明应该是让他反抗的举动,可也许是身上这个模糊不清的男人,用做卑微的姿态,膜拜一般亲吻着他,那堵在喉间的呻。吟终究忍不住溢出。
他无意识地伸出手臂,搂住男人的肩背,粗鲁地抓着,仰起脖子喘息,如即将枯竭的鱼,仿佛下一刻就要失去呼吸,被人拆骨吞噬。
最重要的那处地方被人拿捏住,即便温柔如斯,他却仍旧慌得战栗,紧紧攀着男人紧绷的肌ròu,发出被极尽索取后,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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