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本是想趁着阿查在的时候和他说一声,不妨让孟女继续留在府里,大不了将买卖奴婢的银子给了他。可阿查一直有些心不在焉,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老太太讲了半天看他不点头,只能止了话头。
两个人都是想要做的事qíng没能成事,气氛就有些僵。阿查顺势告辞离去。
他刚走到屋子门口的时候,一个小小的男孩儿在丫鬟的陪同下快步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男孩儿走的很快,丫鬟有些跟不上趟,就边跟着边不住的劝:“杉哥儿慢点走,慢点走,可急不得。若是摔着了怎么办?”
杉哥儿根本不听她的,闷着头往前冲。最后不小心绊了下,还真就摔着了。但他倒也硬气,不哭不闹的自己爬起来继续往前快走。
不过,在他起身的时候,小脸儿就不由自主的往上扬了扬。刚好在他跟前经过的两个人看到他的面孔后就怔了下。随即杉哥儿走远了,他们两个方才回过神来,面色有点僵硬的往中门那边去。
过了中门后,周围没了旁人,只金盏和岳妈妈在,柳妈妈就悄声问阿查:“先生,您去冀州的时候,有没有见到齐老板?”
阿查的嗓子有些发堵,点头道:“见过了。”
“刚才那孩子——”
柳妈妈虽然没有明说,不过阿查知道她的意思,因为他想的也是一样。
两人对视了下,都未即刻将话说明。等着郦南溪起身后,他们方才入内,准备把刚才心里头升起的那个想法与郦南溪说起。
郦南溪刚刚起身,浑身都还有些倦怠。但看阿查来了,她依然起身迎了过去。
阿查赶忙几步上前,“六奶奶不必这样客气。您请坐。”说着伸出了手,想想他去扶不合汉人的礼数,就去看柳妈妈。
柳妈妈这个时候已经快步走到了郦南溪的身边,扶她在近处的椅子坐了,又依着重廷川的吩咐,寻了个软的靠枕放在了郦南溪的背后,让她倚靠着舒服一些。
阿查是个急xing子的,见郦南溪已经安顿妥当了,就赶忙问道:“我记得,香奴的孩子,是叫‘杉哥儿’没错吧?”
郦南溪没料到他会这样急切的问起这事儿,颔首道:“就是他没错。”
“那、那个杉哥儿,和重二老爷像不像?”
“有点像。”郦南溪斟酌着说道:“小孩子年岁小,有些看不太出来。不过终归是有些像的。”
“不过,我瞧着他更像那齐茂。”阿查说着,忍不住往前急急的跨了几步,离郦南溪更近了些:“看他那眉眼,看他那神qíng。呵,就跟那齐茂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即便之前柳妈妈透露了点这样的意思,说是杉哥儿出声的日子有些“蹊跷”,但郦南溪也是头一回听说这样的事qíng。
她不由的站了起来,“先生,这话可不能随意说。”
郭妈妈就在不远处,赶忙扶了郦南溪坐下,“奶奶小心。”
“是,这话不能乱说。”郦南溪抬手按住了郭妈妈扶着她的手,“你先去泡一杯茶。等会儿再过来。”
郭妈妈是个嘴严的。她晓得有些事qíng自己知道了反倒不如不知道,故而没有多说什么,即刻走出了屋子又将门给掩上。
柳妈妈较为谨慎,没有像阿查刚刚那般急切。如今看屋子里只他们三个了方才开口。
“先生没有乱说。”柳妈妈在旁说道:“原先我没有见过那个孩子也就罢了。刚才一看,可真是吓一跳。老板娘生的几个虽然也像齐茂,但这个孩子,更像!”
柳妈妈在新杏绣铺待了好多年,口里的称呼有时候一下子改不过来,还是喊了曲红一声老板娘。
不过,在提到齐茂的时候,她反应了过来。为了让自己说的更为可信,她特意点了齐茂的名字。
郦南溪知道柳妈妈有多么熟悉齐茂其人。见她不过是看了杉哥儿一面,却确确实实将杉哥儿像齐茂给点了出来,心里已经有了数。
她侧身问柳妈妈:“先前你说杉哥儿出声的日子有点问题,可是当真?”
“确实是真。”许是因为紧张,许是因为错愕,柳妈妈的声音有些发飘,“您想想,就算他是早产儿,谁能保证她到京遇到二老爷后就一下子就怀上了?”
郦南溪缓缓的道:“可是有时候运气这事儿也难说。”
“可那孩子是真像。”阿查说道:“奶奶是没见过那齐茂所以不知道。等您改天见了他,也就知晓了。”
郦南溪知道这事儿可不是小事。倘若那孩子的身份真有蹊跷,莫说是一直厌恶他们的二太太徐氏了,就算是老太太还有皇后娘娘,也绝不会轻易罢休。
“你们再等一等。”郦南溪轻轻揉了揉眉心,“这事儿先不要和人说,一个人也别说。我需得和国公爷商议下。”
她觉得这事儿透着怪异。
原先她就知道,香奴和红奴若是能够悄无声息的脱了奴籍,定然是有人从旁相助。
可现在晓得香奴的孩子很大可能不是二老爷的后,显然又出现了一个问题。
孟蔓羽不仅仅是脱了奴籍,而且还从香奴成了“孟蔓羽”。倘若孩子不是二老爷的,孟女为什么能够那么容易的就遇到了重二老爷?为什么又得了“孟蔓羽”这个姓名?
要知道,她姐姐得的新户籍里的名字可是“曲红”。
莫不是给香奴弄来新户籍的人给她取了这个名字就是别有意图?毕竟孟蔓羽里的蔓羽像极了曼雨,而曼雨是二老爷一直惦记着的人……
郦南溪现在怀着身孕,有时候思维就会有些散乱。原先身子无碍的时候能够轻易想通的事qíng,如今就会有些转不过弯儿来。
她总感觉自己忽略了什么,偏偏现在就是怎么想都想不透。
或许真得等重廷川回来。和他好好商议一下,许是很多事qíng就能够想通了。
想到重廷川,想到他对她的关切、对她的在意,郦南溪突然觉得什么难事都不用紧张,心qíng瞬间放轻松了许多。
她忽然觉得,有他在真好。
虽然她也时时刻刻想着不能事事都要依赖旁人,尽量自己去解决。可是有个这样可靠的男人让她倚靠,让她在无措的时候可以依赖着,这样的感觉,真的很好。
心qíng放松之下,郦南溪紧绷着的身子也渐渐的不似刚才那般僵硬了,慢慢靠到了椅背上,神色舒展。
“好。”就在这个时候,阿查认真的应了一声,“都听六奶奶的。”
他也是发现了这个事qíng后心神俱震所以急切了点。如今听郦南溪这般讲,他了解这些事qíng对一个家庭来说是多么大的意外,所以又体谅的再次保证道:“奶奶尽管放心。您不准我说的话,我一个字儿也不透露出去。”
旁的不说,单看重廷川夫妻俩为了帮他寻到阿瑶而步步筹谋,他就感激不尽。如今也只等着撬开红奴的口了。
郦南溪就将杉哥儿和孟蔓羽的事qíng暂且按下不提,又问起阿查这次去往冀州时的qíng形。
阿查自然将一路上的见闻都原原本本的告诉了郦南溪。
郦南溪静静听着,偶尔问出一两点的疑惑来,阿查也尽数给她讲明。
听闻红奴将人“弄丢”了,郦南溪也觉得根本不可能。她倒是更倾向于红奴与某个“贵人”达成了某种jiāo易,毕竟红奴到了冀州后没有遇到困难就顺利的得了新的身份,嫁人、生子。而后不知她用什么手段通知了妹妹香奴,让香奴也来投奔她。
不过红奴和那“贵人”jiāo易的缘由和细节,就不是倚靠着如今的消息能够猜测出的了。
阿查到底年纪大了,虽然身子qiáng壮,但却经不起长时间的劳累。先前拼着一股气赶了许久的路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如今骤然放松下来,就有些困顿和疲劳。和郦南溪商议过后就告辞离去。
郦南溪由柳妈妈扶了亲自送他出去。
还没走到门口,就有丫鬟来禀:“奶奶,于姨娘刚刚送了些点心过来,说是给您吃的。”
如今郦南溪身子愈发沉了,吃的东西越来越多,也饿的越来越快。这是阖府上下都知道的事qíng。老太太时常遣了人送吃的过来,于姨娘最近没事的时候也会做了吃的送来。
只是原先于姨娘送东西来的时候都会顺便进来坐一坐,问问郦南溪最近感觉如何。郦南溪每每都会好生与她说了。
——毕竟这是重廷川的第一个孩子,郦南溪知道,于姨娘即便不明说,即便嘴硬,心里头也是十分关心重廷川的。
如今听闻于姨娘送了东西来,郦南溪就往院门口看了看,赶忙问道:“于姨娘人呢?”
“已经走了。听闻奶奶有客,就走了。”
“走多久了?”
“刚走。婢子接了东西她就回去了,然后婢子就将东西给奶奶送来。”
“快去请。”听闻这话后,郦南溪道:“没几步的功夫,还能追的上。”
这小丫鬟也是个机灵的,听了郦南溪的吩咐后,“哎”的应了一声,也不行礼了拔腿就跑。
阿查正巧在旁看到了,哈哈大笑道:“小孩子就是有jīng神。瞧这小丫鬟,跑得那么快。换个年岁大些的怕是还跑不过她呢。”
说罢,他不由得眼神黯了黯,“以往的时候阿瑶也是爱跑爱跳的。我们那儿山多,她自小就爱和我比赛,看看谁先爬上山、谁先下到山脚下。跑起来的时候就跟刚才那小丫头似的,什么都顾不上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成了什么样子。”
郦南溪知道他和妹妹的感qíng好,听他说着说着就语带哽咽,也是难过得很,轻声安慰道:“先生不必着急。总能寻到的。”
阿查叹息道:“借您吉言。希望如此罢。”说着朝郦南溪拱了拱手,“就拜托国公爷和六奶奶了。”
郦南溪侧身避了他这一礼。两人继续往前行去。
到了院门口后阿查就让郦南溪留步,与她道别,“奶奶不必送了。我自去就是。”
郦南溪也没和他客气。说起来她今日却是比较疲倦,虽然刚才休息了不少时候好了点,但这会儿时候费了些心神,身子还是有些乏的。
她和阿查笑着说道:“那我让柳妈妈送送您。明儿若是有消息了再让人通知您。”
旁的不说,审讯曲红那边总是会有些进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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