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虽然说了顺便,拿出来的东西也只是小小的一包,但是宁婉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对牙梳,洁白的象牙上面雕了jīng致的山水楼阁,又撒了金粉,cha在发髻要多漂亮有多漂亮,喜欢不已,赶紧拿了镜子比了比,却又埋怨,“怎么买这么贵的东西!”
只这一对牙梳,就可以买好几个妆匣都有余。
爹娘就都笑了,他们固然心疼外甥女儿,又可怜她嫁了人过了几年却落个一无所有的境地,但怎么也越不过亲亲的幺女,“你可是官家夫人了,又时常与那些太太奶奶们的来往,总要用些好的。”
宁婉得了便宜,却还卖乖,“要是我一来就得爹娘的好东西,我就不常回娘家了!”
娘就笑了,“这孩子,怎么越活越回去了呢!竟像个孩子!”可心里又高兴,小时候婉儿懂事得让人心疼,从早到晚地在铺子做事,说起话也一本正经的,现在回来倒常常撒个娇儿。可见女婿没亏待女儿,因此越看铁石越顺眼起来,“快到中午了,我给你们烙野菜馅的盒子去!”
野菜这时候刚刚冒出头,味道最鲜,烙了盒子吃比韭菜馅的还要好呢,可价也最贵,宁婉赶紧拦住说:“这时候的野菜,还是先卖吧,我们自家人过些时候再吃!”
平日里宁氏夫妻再舍不得吃这掐尖儿的好东西,但是今天嘛,他们异口同声、财大气粗地说:“自家收的菜,贵也有限,吃顿盒子又算什么!”
宁婉就陪着娘将新鲜的小嫩野菜摘净切碎,与ròu、小河虾剁馅拌在一起,只放很少的调料,和了面擀出比饺子皮略大面皮,放上馅,两张合在一处周围按实,最后再捏一圈麦穗花边就成了好看的野菜盒子,下到平底锅里多放油烙,待面皮都变得金huáng时铲出锅。趁着热气吃新鲜的野菜盒子,就着紫菜蛋花汤,卢铁石就说:“我最爱来岳家了,每次都吃好吃的!”
宁婉瞧瞧他暗笑,因他中午过来吃了饭又要出城,倒不好当着爹娘的面说什么,晚上两人都回了家里才问:“先前到我们家也没少吃饭,那时可没这样会说话,不想现在嘴越发甜了呢!”
“你将我娘哄得十分开心,我又不笨,哪里不会哄岳父岳母?”卢铁石就得意地道:“真论起谋略来,难不成要输给我们的婉儿不成”
“罢了,不过是说家常,你怎么就扯到了兵法谋略上去?”
“怎么不是兵法谋略?你对我娘用的不就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吗?”
宁婉想想自己读书时见到的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故事,觉得怎么也不与自己搭界,怎么也不肯承认,“你就是胡说!”
“你想想,老宅先前什么样,现在什么样?还不是你一点点地改了?表面看你十分听娘的话,其实把娘哄得最肯信你!”
宁婉想想驳不过他,就问:“那你对我爹和我娘用了什么计策?”
“抛砖引玉。”卢铁石严肃地说:“把我自己当成砖抛出去,引来你这块玉呀!”
宁婉被他逗得笑倒在炕上,早忘记了铁石原来是个沉默冷酷的人,只觉得他再风趣不过了。偏卢铁石就又凑过来道:“其实我还有一计专门为你而设,才能成功地娶了你。”
“什么计?”
“美人计!”
宁婉就不服了,“美人计应该是我用的才对!”
“可是我觉得你很喜欢看我,而且还常偷偷地看。”
宁婉胀红了脸,可她如今也不同了,竟反驳说:“我看了又怎么样?我嫁的人还不随便看!所以根本不是偷看,而是光明正大的看!”
第224章 宁静
整个夏日里虎台县异常宁静,当然这种宁静指的大户人家女眷间的来往。
先前宁婉梦中也好,现实她嫁了铁石也好,虎台县的女眷们总是喜欢在一处酒宴、唱戏、游园,甚至去寺庙里上香、到庄子上小住等等所有的活动。
毕竟大家身份尊贵,家资富裕,自然要好好享受。
当然了,在这些活动中也会有许许多多大家看得到的,看不到的东西,最常见最表面的是女人们争妍斗艳、比富赛贵。公开露面时,要穿什么衣裳、戴什么首饰、乘什么马车、或者身边的下人怎么样,都是大家要比的。当然在这富丽堂皇的下面还有着无数外人不能知道的jiāo易,小的涉及几百上千两银子,大的能影响整个虎台县的局势。
缷掉典史之职前的赵太太原是最长于张罗这些活动的,她家里园子好,又专门建了戏台,宴起客来特别得心应手,而她jiāo往之广、人qíng之熟,使得虎台县里虽有县令,风头却一直盖不过典史家,更无论驻在虎台县的武官之家了。
如今赵家搬出了虎台县,封家初接典史之事有些忙乱一时之间没有张罗请客也是正常的,但是这么久整个县城都如此寂静当然就不对了。
原因嘛,自然是在许千户新娶的周夫人身上。
大家都不愿意请她。
外人都说虎台县民风剽悍,宁婉身在其中倒没感觉出剽悍来,但是她知道虎台县人是有些犟劲儿的。就比如对待县令,整个虎台县就能铁板一块,将县令架起来,不许这些外来的官任意所为;再比如丁家,与安平卫甚至京城里都有极密切的关系,但是在虎台县里还是吃不开,只能屈居二等;眼下自然就是大家一同冷淡周夫人了。
羊二小姐就是错了也是先与许千户定下亲事,周夫人因为自己名声坏了无法在安平卫出嫁就抢了羊二小姐的位子,接着又给羊二小姐下了药让她小产,在许家、羊家都闹得沸反盈天的,大家都很蔑视这位新千户夫人呢。
因此谁也不愿意第一个请周夫人来做客,于是就一起绷着。
按说许千户续了弦,他手下的张、曹两位副千户和卢铁石等三人的夫人应该最先为千户夫人引见虎台县里的诸位夫人太太的,但是宁婉第一个不管,周氏要嫁铁石的事qíng还历历在目,再加上婆婆的旧怨,她可没有那样大度!所以只当没有周夫人这个人,理也不理。张曹两位副千户夫人倒是都找了借口,一个正忙着儿女亲事没空儿,另一个身子不大好的称了病,到庄里住着还没回来。
再下面的几位百户,最有声望的羊百户家与许家的官司还没完呢,其余的人家也都打着算盘看风向,一时间谁也肯轻动。
至于文官一系,钱县夫人那孤高的脾气本就瞧不起武官,现在更连正眼都不瞧周夫人,且她不肯请客倒不只是因为有顾虑,而是她本也很少办宴。要知道办宴是要花费许多银钱和jīng力的,而无论哪一样钱夫人都缺,因此在虎台县几年下来,县衙里只在chūn节间办一次宴已经成了定例。
接下来的封家、徐家等人家的想法也是一致的,谁也不想做出头鸟第一个请周夫人,但是办了宴若是落下周夫人一个,也是极得罪人的。毕竟许千户是虎台县里武官中最大的五品千户呀。
唯有丁家大张旗鼓地请了一次客,他家新扩了宅子又搭了戏台,遍发请帖,可是到的人却廖廖无几,有些去了的人见风头不对又半路里跑了出来,简直成了笑谈。
因此虽然过了好几个月,宁婉还没见周夫人一面呢!
倒是羊二小姐小产的事不知怎么拨动了宁婉的心神,她突然想起自己已经与铁石成亲半年多了,却一直没有消息。虽然婆婆并没有问起来,但是等到那时就不好看了,想了想就借着去看作坊去了马驿镇。
宁婉原就信谢大夫的,经了给婆婆看病一事,更觉得谢大夫比起安平卫的名医都不差,且又是熟人,也不怕他会将消息传出去,因此决定找谢大夫看看。铁石定然是无事的,先前周氏和郭小燕都有过身孕,唯有自己没有生养过。
谢大夫诊了脉,沉吟了一下就道:“我才想起来,一早晒了些糙药需赶紧收起来,卢夫人先坐一坐。”说着就起身走了。
宁婉的心一下了提到了嗓子眼儿,自己恐怕真是有毛病的,而且这毛病应该也是难治的,否则谢大夫怎么能躲开不说了呢!想叫住谢大夫让他实话实说,可是竟觉得嘴也张不开了,脚也灌铅一般地动不了,怔怔地坐在谢家的诊室,十分茫然,恨不得立即大哭一场,可也知道不能,心里就有如刀绞般地难过。
转眼谢太太从后堂出来,笑嘻嘻将她拉到里间悄悄问:“有几句话谢大夫不好说,让我来问一问。”
宁婉听了问话只得红着脸答了,谢太太就说:“那就无事,你们小夫妻身子都好,现在没能有孕就是因为房事太频了的缘故,等新婚这段时间过去也就会有喜信传出来,只管安下心,不必着急的。”
这下可把宁婉臊得,也不知说了句什么就跑出了谢家,出来后才想起诊金竟然没付,到了作坊里稳了稳神才吩咐伙计,“方才谢太太买了些东西,银子已经给了我,你帮我送过去。”说着将家里的东西挑了些上好的送走,自己逃出似地出了马驿镇。
但是从此后心里倒安了,只要没有毛病,孩子晚一些也没什么,反正铁石和自己还年轻着呢。只是求医一节,她谁也没脸说的。
到是有路指挥同知的支持,铁石修缮城墙得到了更多的银钱、材料、工匠和徭役,因此过了chūn耕后四座高大的瓮城很快建了起来,接着又修了角楼、箭楼、马面、墙台、垛口等等,盛夏之时也没有停工。
初秋时分城墙的修缮全部做完了,从外表看变化并不很大,甚至多出来的瓮城也不十分打眼,唯有四个高高的带着飞檐的角楼让人觉得耳目一新。但其实,宁婉知道整个虎台县城脱胎换骨了。角楼固然十分有用,但其实瓮城、马面、墙台等等在御敌时的作用还会更大。这些不起眼的设施能使整个城墙不再有死角,这是极为重要的,许多城池被攻破都是因为敌人利用了守城的死角,也就守城时不能用弓箭she到的地方。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年铁石才能带着为数不多的兵丁在虎台县百姓的帮忙下才能守住城池。因此,宁婉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既使听到铁石在修缮城墙时贪了银钱的传闻也没有多生气。
当年铁石就是在修好了城墙后被贬出了虎台县,到辽东最东边的山区里屯田,眼下不过是往事要重演的开头罢了,她见惯不怪了。
但是这件事也不能放任,现在不过是流言,再过些时日恐怕就会变成“实qíng”。
这一日羊大小姐急匆匆地过来告诉宁婉,“我听我妹妹说,周夫人身边的人露了口风,安平卫那边已经开始查路指挥同知了,也许没几天就会查到虎台县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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