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晋炎深感冤枉,“碰见阿喜之后,我自学成才。”
“不愧是牛津才子,果真犀利。”
“我阿喜是吃醋?”客晋炎垂眸看她,拇指抹她嫣红唇瓣,“阿喜不用讥我,我大你许多,正常男子一个,饿了数日,面前摆神户牛扒,却被告知只能看不能吃。”
他竟委屈?
贺喜低道,“可我们没结婚。”
“你去问你阿妈,订婚似结婚,即便你住我家,也没人讲闲话。”他懂适可而止,拉下文胸遮住奶包,“阿喜接扑街佬电话,我有生气。”
他气,七哥更火。
一口玉冰烧,一口烧鹅,闷闷坐店里。
子君坐柜台后算账,偶尔伸头看,“七哥,你已经吃掉两只烧鹅。”
“要你管!”七哥火瞪,随即忍不住打饱嗝。
子君默默缩脑壳。
不几时,她又伸长脖,“七哥,打烊回去好休息了。”
七哥已趴在桌上。
子君小心靠近,见他似熟睡,稍安心,挨他坐下,一手撑颊偷看,眼神流连在眼前男人英俊脸上,良久,捂脸偷笑。
……
整个除夕新年,对贺喜来讲如往常,唯一有区别,她又长大一岁。
新年里,她月事来cháo,胸前胀鼓鼓,怠懒再出门,膝上搭一条毛毯,偎在电炉旁取暖。
门钟叮咚响,是客晋炎,他过来商讨订婚派对邀请哪些宾客。
“我同学?只有马琳娜。”贺喜平日来往的女同学并不多,一gān女生,先天不貌美,后天不努力,既在背后闲言碎语,转头又偷偷谈论如何效仿她勾搭金叵罗。
接到贺喜请柬,马琳娜惊呼,“比我还快。”
又呼,“深水湾大屋?我没合适礼服和手袋参加!”
好在距订婚派对还有时日,有足够时间让马琳娜借她妈咪礼服去裁fèng铺修改。
港地市民守旧,婚事仍沿袭老祖宗那套做派,派对只适合年轻人,客家守旧礼,携备礼金和礼物登门。
百万现钞不讲,礼饼、椰子、茶叶和洋酒,摆满整间客厅。
礼饼中有两对龙凤饼,粱美凤取出其中一对,回赠客家,留作结婚祭祀用。
贺喜在为派对犯愁,不知从哪准备。何琼莲邀她沙宣做头发。
“不用管啦,让客大哥去安排,到时你只要穿妮娜丽兹新款洋裙,辜青斯基红宝戴在身,往客大哥身边一站,红包礼物接到手软。”到底经过人事,何琼莲极有经验。
贺喜受教。
派对当天,贺喜穿粉洋裙,大颗红宝戒指几乎覆盖她两指,最可怜是她耳垂,惨遭拉扯。
“阿妈,耳dòng要被扯穿。”贺喜难耐摸耳,看镜中自己,“阿公若是见到我,一定以为我是阿婆转世。”
粱美凤伸手戳她额,“不懂事小囡,宝石越大颗,表示夫家越看重!”
客晋炎进来,贺喜扯裙摆,不自在问,“客生,我好看?”
客晋炎忍笑,违心道,“我阿喜今日贵气bī人。”
伴随话音落下,胳膊弯伸到贺喜身边,绅士礼十足,“走吧老婆仔。”
贺喜搭住,相携出去收礼,再随客丁安妮结识一gān豪门贵妇。
过了今晚,贺喜又多一个称呼,港版灰姑娘。
新学期伊始,贺喜随处能听见一gān女生切切私语,间或发出一阵嘲笑。
“明报真无聊。”马琳娜忿忿,“以后再也不订阅它连刊的《越女剑》”
贺喜推荐,“你可以看卫斯理和衣莎贝。”
“她们背后论你,你不气?”马琳娜恨铁不成钢。
贺喜摊手,“她们千只麻雀炒一盘,我和她们争吵引发战争,再添一盘?”
“不出明日,我会被密斯朱喊去校长室,甚至勒令退学。”
马琳娜讪讪,“阿喜,你是醒目女子,我承认,我也有嫉妒你。”
贺喜乜她,“有时间嫉妒我,没时间复习考浸会?”
马琳娜吐舌,乖乖去忙功课。
距考试仅剩下月余,贺喜怠赖理会一gān无趣女生,任她们讲,她学习计划如常。
密斯朱发下志愿表,贺喜填好之后,拿给粱美凤签字。
“小囡,什么意思?”全英文,粱美凤读不懂。
贺喜租句为她翻译,末了指右下角,“阿妈,你在这里签名就行。”
她签字,贺喜拧开黑白电视。
电视里播放生活栏目,粱美凤签好名字给她,“吃饭。”
狭小店铺里,母女二人对坐而食,生活栏目中间cha播新闻,明报记着现场采访利家话事人,女主播穿cha旁白:今日凌晨五时许,世界五大船王之一利朗溪于伊丽莎白医院病逝,据悉,利家斥资百万请风水师出面为船王择墓xué。
画面跳至大帽山,有记者采访风水大师。
粱美凤诧异,“好面熟,像是詹大师的师弟。”
贺喜笑,“不用像,他就是。”
第59章 5922号二更
订婚之后,贺喜算是半个客家儿媳,理当随客晋炎去利家悼唁。
抛开船王家族后劲是否充足不谈,利朗溪老船王的称号并非làng得虚名。
出殡那日,政商名人齐聚,港督麦加浩,客氏实业客良镛,和谐珠宝何建新,龙基地产邱兆云,一众豪门家族话事人为老船王扶灵。
新闻台滚动播报葬礼进程。
不几日,贺喜下课回金鱼街,还未进铺,先闻痛哭声。
粱美凤守寡数年,这样被男人扯住手痛哭,十分为难,仔仔搂紧粱美凤粗壮腰身,藏在她身后,时不时伸头,好奇打量。
好在贺喜回来及时。
粱美凤如蒙大赦,“小囡,伍师弟来找。”
“师祖婆婆,您救救我呀!”伍宝山好似寻到救星,yù扯贺喜。
他邋里邋遢,涕泗横流,贺喜一脚踏进店铺,又连缩后几步,不掩嫌弃,“有话讲话,手脚放安分点!”
在贺喜手下吃过数次亏,伍宝山畏惧她。贺喜一声呵斥,他立即站好,垂头丧脑,无jīng打采。
贺喜脱下书包,抬眼打量他,“怎么,你改行摸金了?灰头土脸。”
伍宝山又想哭,贺喜立即斥声,“再哭,滚出去!”
粱美凤不忍,“好了小囡,让伍师弟坐,有话好好讲。”
伍宝山战战兢兢坐下,磕巴讲明来意,无非是贪图利家百万酬劳,帮利家寻龙点xué,结果惹怒山灵,老船王下葬那日,骤然晴空劈雷,将灵柩劈开两半。
“利家咬定是我问题。”伍宝山哭脸,“不关我事啊,我只是为他点xué而已。”
贺喜似笑非笑,“你本事不小。”
伍宝山竟没听出她话里讥讽,“那当然,论天资我在师兄之上。”
“可惜不为正道,邪门歪道总能找到你。”贺喜沉下脸。
伍宝山垂头,嘀咕,“自从认您当师祖婆之后,我可再没gān邪门歪道,谁知道大帽山会这样玄。”
贺喜两手抱胸,不语。
“我起誓,我敢以师祖起誓,真没再gān坏事。”伍宝山发急,生怕贺喜不信。
贺喜抬手,“行了,废话少讲,你先回去。”
“那…”他踟蹰。
“阿姑让你回去啦。”仔仔催他。
伍宝山偷瞪眼。仔仔不惧他,瞪两只大眼对他一只独眼。
送走伍宝山,粱美凤抚胸长吁气,“总算走了。”
不料送走一个,又来一个,粱美凤立时头大。
贺喜也头大,她功课一堆,实在没功夫陪老狐狸周旋。
但还要给足面,笑意岑岑喊,“四叔。”
利四叔面有尴尬,他穿华伦天奴手工定制,与狭小店铺格格不入,“世侄女…”他虽开口,却不知从何讲起。
“四叔坐。”贺喜搬凳子给他。
凳上常年积灰,黑乎乎的四条腿已分不清原来颜色,利四叔略犹豫,搭边坐下。
“我老父棺材被劈,第二天侄子猝死,第三天孙女出车祸。”利四叔再也不能平静,眼眶发红,“才几日而已,我利家连遭灾祸,世侄女,我…”
贺喜道,“四叔,并非我危言耸听,你利家不遭灭门已经万幸。”
利四叔脸色惨白,“现在能怎么办?”
触怒山灵,贺喜本不想管,但大帽山下还有无辜村民,如果不解决,积怨日久,必有大灾。
“我一个人回天乏力。”贺喜不逞qiáng。
“我再请人?”
贺喜只讲一个人名,“伍宝山。”
利四叔瞪眼,“他?”随即一声嗤笑,“làng得虚名。”
“四叔,他要是làng得虚名,怎么会为你点中龙xué?”贺喜道,“解铃还须系铃人,你请他不会有错。”
利四叔愕然,良久才点头,留足四箱现钞,他告辞离开。
仔仔目瞪口呆,“阿姑,他是阔人。”
贺喜忍俊不禁,“细路仔,明日你和我一起,酬劳分你一半。”
“阿姑,可我还什么都不会。”
“乱讲,你会拎箱呀。”
仔仔腆笑。
不过三日,利家连死老少三辈,成为本埠市民茶余饭后谈资。
除了利家,本埠还出现一桩怪事,太古广场上的那颗大榕树,在一夜之间树叶掉光,生命岌岌可危,港府请专人挖开看,树根竟然全部溃烂。
楼下阿婆阿叔讲诉绘声绘色,贺喜路过时停下脚步,看他们下棋,托腮听他们闲话。
晚上客晋炎打来越洋电话。
“听讲四叔有去找你。”客晋炎话里不掩担心,“老婆仔,不想去不要为难,我不在,让爹哋出面拒绝。”
贺喜萌生暖意,笑道,“客生你安心,我不逞qiáng,四叔还找了别人帮忙。”
“四叔赠我两百万。”
话筒那头传来笑声,“四叔是阔人,我阿喜要成富婆。”
贺喜拉长声音,“没有两百万,只要有客生在,我也是富太。”
“我阿喜嘴甜。”
又讲几句,才挂下电话。
转天傍晚,利家派司机来接,等贺喜和仔仔到达山脚时,利四叔和几个同辈兄弟都在,保镖司机围一圈,相较之下,一旁的伍宝山倒显得势单力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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