荭小侠的眼珠子渴望地瞅了两眼柳寒江手里的另一本秘籍,转动着脑袋里仅存的脑浆,终于做出了明智的选择:
“公子,咱再也没有以后了。咱今后一定听公子的话,绝对不给公子招惹麻烦!您叫咱往东,咱绝对不往西;您叫咱上刀山,咱绝对不下火海;您叫咱编藤椅,咱绝对不再劈石头了!”
“哦?”柳寒江第三次发出相同的感叹词,虽然心里头已经有了决断,却并不马上说出。只是盯着荭景看,直看得荭小侠浑身发毛、满脸冷汗,才将一直平得跟直线似的语调恢复正常:“那我可就拭目以待了。景儿啊,这次的事qíng就到此为止,以后谁都不准再提!”
然后柳寒江的眼睛意有所指地望向周围战战兢兢的下人们:“等老爷、太太回来,就说府里遭了贼!你们可明白?”
待饱受惊吓的下人们应声喊是之后,柳寒江仿佛身后有几十条láng再追赶似的,急匆匆地领着荭景和福伯离开了前院。
柳寒江并不是个虎头蛇尾的人,之所以这么容易放过荭景,实在是因为他很清楚,这件事qíng已经这么糟糕了,再责备谁也没用,还不如抓紧时间去办另一件更迫切的件事qíng……他柳某人不容易啊,为了他潇洒的闲人生活……他豁出去了!
三人一到书房,柳寒江立马把前面写就的书信jiāo到荭景手里:“这封信是给我在东州的友人谢公子的。我给你一天时间把信送到谢公子手上,然后你就暂时跟在谢公子身边,过几天谢公子自然会带你来见我。你既然是我的书童,在谢公子身边也只要尽到书童的本分就好。你也不用准备什么,这就起身吧。”
柳寒江身后刚刚放松下来的福伯听得一个趔趄,书童?这么彪悍、这么bào力的人竟然是少爷的书童?而他还安排了少爷的书童去劈柴、修椅子?
复杂地注视着荭景施展轻功飘出墙院,福伯把对于书童的惊讶暂时抛在脑后,好心地向柳寒江进言:“少爷,这景儿犯了如此大的事qíng,您怎么能把他就这么轻轻放过了呢?要我看,就算您不处罚景儿,至少也得把他赶出府去,像景儿这样没教养的人,咱府里头可留不得!瞧瞧,这才进府半天,就把府里折腾了个底朝天……”
柳寒江伸手阻止了福伯的话:“什么人该留,什么人不该留,我自然心里有数!而且恐怕今后我们要依靠景儿的地方还多着呢!”事已至此,我柳某人也只能走三十六计的最上策了!以后出门在外,有个武林高手保护,安全系数至少还是满大的嘛。
“啊?用得着这小家伙的地方?他只要不捣乱就阿弥陀佛了。”虽然不知道少爷心里头到底怎么想的,但是福伯还是不甘心地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恐怕你以后就不会这么想了。”柳寒江留恋地审视着自己心爱的书房,决然地吩咐道:“福伯,收拾行李,本公子要去白沙县!”
“是。”福伯应声道:“我这就去喂好少爷的爱马火龙驹,再带上几件换洗的衣服,明天一大早就能启程。”
柳寒江嘴角一扯,似笑非笑,明早?明早老爹他们早就回来了,自己的好日子也就不用过了!哼哼,家里头都被折腾成这样子了,我还敢待?难不成还真在家傻等着老爹让我“打工”还钱???括弧,柳老爹极度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成为皇帝手下的高级打工仔,光宗耀祖、官运亨通、财源滚滚……
柳寒江毅然决然地道:“不用明天了,咱们马上就走!把值钱的东西都带上,本公子去白沙县办点儿事……顺便……翘家!”
“啊????”
子游
不到半个时辰,柳寒江主仆二人就以急行军的速度上了路,沿着从大瑶去白沙的大路,快马趱行,当天晚上就赶到了白沙县附近的巨罗镇。
一路走来,越往白沙县的方向,越是千村零落、万户萧疏、满目荒凉,连个村野小店都很难找到。赶到巨罗镇时,天已经黑了下来。那巨罗镇上也是萧条得很,几十户铺面,天刚断黑就关上了铺门,只有一两家普通客栈,从那虚掩的门内还透露出一两点昏huáng的灯光。
柳寒江主仆此时又累又饿,也不计较,胡乱找了家比较gān净的客栈就住下了。
福伯服侍了柳寒江十多年,最了解柳寒江的习xing。先给自家少爷要了一桶滚烫的热水,伺候柳寒江洗了澡;又帮他沏了杯浓茶喝了,然后才点了一盘雪葱炒牛ròu丝,一碗青菜豆腐汤,一碗南越米饭,送到楼上,同柳寒江一起吃了宵夜,之后才去楼下喂马、歇息。
等这些琐事都弄完,月亮也已经升到老高。柳寒江独自一个人坐在客栈楼上的小房间里,身边伴着一盏孤灯,也不睡觉,只是面无表qíng地向窗外闲眺。
窗外是一片柳塘和几块菜圃,再过去可以望见月光下朦胧的田野和远处黑黝黝的山影。古老的巨罗江从小镇北面蜿蜒而过,就像一面狭长的被扭弯的镜子,在月光下闪she出一片暗淡的微光。
柳寒江的眼睛里虽然映着窗外的风景,心思却并不在风景上,脑子里头还在想着翘家的事qíng。
虽然在巡抚府里的时候,柳寒江毅然地下定了翘家的决心。但是这个决定实在太过突然,之前什么准备都没有做,之后也是什么计划都没有。
等处理完白沙县的事qíng以后,自己下一步到底该去往哪里?跟顾笑chūn合伙做的生意能不能足够今后的日常开支?这些都是不能不考虑的问题。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若要真的做一个潇洒的闲人,就不能不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好,要不然你想潇洒估计都潇洒不起来,指不定还会成为乞丐!
柳寒江甚至都已经开始羡慕起荭景同志,小样的若是饿了、没钱了,随随便便打个劫,就什么都有了。而且荭景同志身怀武功,寒暑不侵,冻不着累不着……
而若是一个弱书生饿了、没钱了,他能去打劫不?不能!能不被别人劫了就阿弥陀佛了。再加上一旦淋了雨、受了寒之类的,能不生病嘛?书生啊,不是锻炼得跟大象一样健壮的武林人士,经不起半点儿折腾!
所以说啊,武功好啊、武功棒啊、有了武功呱呱叫啊、走到哪里都不愁啊……
柳寒江甩甩头,把里头的酸水甩了出去,且!本公子怎么能堕落到连荭天真、荭纯纯都嫉妒的地步?!本公子是谁?是柳穿越人,是柳巡抚公子,是荭小子和福伯的柳少爷!怕啥?本公子有手有脚有文化,总归饿不死自己。大不了让荭小子真的去抢抢劫、杀杀人,幸福日子还能少了?
柳寒江站起来对着巨罗江狠狠地伸了个懒腰,彻底脱离了郁闷!
此时窗外的月亮也犯了困,暗淡地躲进了云层里睡起了觉。漆黑的天宇中,仅留下几颗守夜的星辰,仍在远远眺望着下方沉寂下来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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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一大早,柳寒江带着福伯,骑着火龙驹,来到了位于白沙县最东面的金门城。
金门城位于湘杨湖畔,古时又称为巴门,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名城。西控川蜀、东襟锦吴、北联滁州、南极萧冉,乃是茫茫九派回流之地。整个广南的山珍水产,都汇聚到这里,然后进入巨罗江,运往大魏皇朝各个省县。
从那川蜀天府之国,锦吴阜盛之区,滁州烟花之地,萧冉福庶之乡,东来西往的船只,都到金门停泊运转。所以金门城内,是商旅云集,车船辐凑,水陆jiāo通四季不断,端的是广南的第一个繁华所在。
柳寒江主仆进了金门城以后,也不去拜见官府,径直按照书信里和谢子游约定的地点,到了金门城最大的客栈望湖楼,定了两套敞亮洁净的房间,等候谢子游的到来。
没过多久,末正时刻,谢子游就按时赶到了。
谢子游约有二十岁上下,举止优雅从容,俊美的面容上总是带着浅浅的微笑,很有点嫡仙落凡尘的风范,当真是官家贵公子里顶尖的人物。不过这只是表面上的,事实上柳寒江所jiāo往的朋友没有一个不带点奇怪的,当然说的好听就是与众不同。
而这谢子游就有三种与众不同之处:
第一处,从来不准别人称呼他的字,只准称呼他的名。
据说是因为他那身为两广总督的老子当初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特地去求了太后老佛爷给儿子赐字,按说这是长脸面的好事qíng,可是太后老人家年纪大了,有点老糊涂了,也不知道怎么就给起了个很说不出口的字。
这下子怎么办?金口御言呐,你不能说不要吧?为了脑袋上的脖子着想,只能等了,等有机会再求老佛爷改名字吧!于是谢子游的老子之后很是拼死拼活立了个不小的功劳,等他屁颠屁颠地上京求老太后把独生子的字改改的时候,老太后又薨了。这下子完鸟,谢子游的字被彻底定xing了,别说他老子改不了,就是皇上想改也改不了了!
括弧,由于谢子游老子的黑手遮天,除了皇上,至今没有人知道谢子游究竟字什么!
第二处,谢公子最喜爱骏马。只要他探听到哪里有一匹好马,不惜一掷千金,总要弄到手才罢休。这次他到金门来,就带了六匹好马:
一匹龙媒骥、一匹乌云盖雪、一匹玉兔追风、一匹紫电骝、一匹jú花青,还有一匹汗血骥!这些马可都是龙胎俊骨、追风啸月的名骥,在《相马经》上都是有名的。
当然,此时六匹名马都调理得极好,鬃儿、尾儿都梳理得整整齐齐,油光水亮,挂着金铃,系着红缨,安着铁蹄儿,配上玉勒金鞍,珠络绣璨,更显出了龙马jīng神和不凡的气概。
括弧,那匹汗血骥是谢子游带来送给柳寒江的,谢子游从来不把这些个宝贝疙瘩马送人,唯有柳寒江例外,而且不准柳寒江骑除了他送的以外的任何马、驴、骡子。
不过,柳寒江才不会闲得没事儿gān去瞎骑其他的什么马啊、驴啊、骡子啊,他柳寒江没这份闲钱瞎折腾!
第三处,谢公子最爱蓄养俊美的少年。这种习惯一般被称为士林雅好,本来开始于大魏皇朝的那位开国皇帝百里龙御,到了三百年后的现在,更是特别流行。
谢子游只要听说哪里有个俊美的少年,被他看中了,也是不惜重金,千方百计,总要把人弄来,供他厮耍。因此他家里头的少年美仆,不下二十余人。
这次到金门,谢子游就带了佩诗、配书、配画、配琴四个少年,全都是十七、八岁年纪,一个个锦衣绣服,收拾得锦装玉琢一般。
括弧,后边还跟了一个神qíng高度紧张的俊美荭小侠,荭小侠原本红润健康的脸蛋如今比饿死鬼还要惨绿,高高的身子缩得跟压缩过的脂渣似的,恨不得把自己缩成空气,这样谢色láng就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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