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晚也不回去了。姐,你别伤心,在家里住几天,看姐夫怎么说。姐夫不是那昏昧的人,总会给你个jiāo代的。”
正如小赵氏说的,张宁当夜回府后就派家人上了岳母家和妻子通气,说是已经和母亲要过银子了,也知道银子落到了哪里。这两天若是崔氏不去要回银子,他就亲自去要,让妻子带着孩子这几天就在将军府里好好消散几天。
听到丈夫的传话,大赵氏总算是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笑容。
“姐,我就说姐夫不会不管不问的吧。”小赵氏和大赵氏还和以前一般住在一间屋里,姐妹两个躺在chuáng上秉烛夜话,絮絮叨叨的说着家中的琐事。
等嫁了人,才知道这世界远没有在家中时候那么简单,就连当年还在家里的一些口角矛盾,想起来都变得好笑起来。
和婚后的生活比起来,家中那些事又算什么事呢?
☆、第185章 引火烧身
张德府中。
“娘!娘!”
张宁面如死灰的看着堂里躺着的母亲,抑制不住心中的悲愤,趴倒在老母亲的尸体上大声哭泣了起来。
虽然母亲的伤口一看就是被清理过,可被清理后的伤口依然是触目惊心。不但母亲满脸青紫红肿,头皮上也少了许多头发,明显头发被人大力的撕扯过。
而头上和额上数个淤烂的口子告诉他,这才是会让母亲死亡的真正原因。
——他的母亲是被人用钝器活活敲死的。
出了这种事,张德心中的冰凉不比张宁的小。
事qíng一出他就去找了父亲那边的人,而那边也无法解开这个死结,只能建议他抛出卢氏解决这一切。
事qíng一出,他就知道此次妻子必死,自己也一定没有什么好下场。
无奈儿孙都在这些人的控制之中,想要抛开一切都已经成了奢望。
这些人为了平息此事,除了丢出卢氏,恐怕还要造出许多假证来。
他父亲一直在京中悉心谋划,自家从收了银子开始就一直在做各种掩饰把银子运出去,江南的大水更是泯灭了不少的证据。
——再也没有比做营生失败更容易亏银子的了。
这些疯子想的容易,想要他们夫妻去当替死鬼,他们却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所以此事,他必须要让张宁知晓。
“您说,发生了口角导致这样的结果?”张宁戟指怒目,用看神经病一般的眼神看着自家的叔叔。“到底是您得了癔症,还是我得了癔症?我娘和婶婶发生了口角,周围竟然没有一个下人吗?您说这只是口角,我看这伤口倒像是有着血海深仇!”
张宁沉着脸,“此事我不会善了,大理寺和刑部自有定论……”
“贤侄……”
“休要叫我贤侄!”
“张宁,我知道你如今悲愤莫名,但我不得不说,此乃家丑……”张德请了张宁来,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那边叫他快点把此事了了,可他们说的轻松,杀母之仇不共戴天,若是轻易能了,那也是太小看了人xing。
他想若是那边知道会弄出这个结果,怕是怎么也不敢盘算着动张家的钱的。可这世上没有如果,崔氏以死相争,就是笃定他们马上就要起事,现在不敢再弄出一丝风chuī糙动来。
张宁根本就不相信会有什么口角,再一看母亲的尸身,他便知道叔叔一家逃不了关系。
他也是一步步从外官爬到了京中的,刑狱之事并不陌生。她娘死前明显经过搏斗,而且从她娘的qíng况来看,应该是流血过多致死。
什么样的深仇大恨,会让他的叔叔婶婶眼睁睁看着他娘流血过多而不施援手?
他还能qiáng忍着理智站在这里,全是因为他叔叔的面色无异,显然不是主谋,他要想盘问出主谋是谁,就不得不继续和他周旋。
张德满脸疲惫的带着侄子往书房而去。张宁跟着张德一路前行,却看见路上一个丫头婆子小厮都没有,心中的惊疑也越来越重。
这是要杀人灭口?
不,不会的,无数人看见他进了叔叔家的门,外面还有护卫守着,他总不可能把所有人的都杀了。
那到底是?
张宁看着张德从书架后按开一个机簧,滑出一道暗门,显出一道通往地下的门来。
“嫂嫂就死在下面,凶手也在下面。待会无论看见什么,都要冷静。”张德叹了口气,弯腰先钻进了密室。
地道通往三个方向。书房,卢氏的房间,城外。
许多银子就是这么转到城外去的。崔氏能和张庭燕私下会面,靠的也是这条暗道。
张宁跟着张德下了地道,看见末尾那间房间里躺着的另一个人的尸体,惊得跌坐于地。
“祖……祖父……”张宁的大脑已经失去了指挥自己行动的能力,整个人如同木头一般一动不动,只能直勾勾地看着明显是被掐死的祖父。
“这……这一切究竟是……”
赵氏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在母亲家里根本就没有住到两天,家中就出事了。
大理寺派了人来传了她去,审问了许多关于她婆婆的事qíng。她心中惊骇,不敢说的太多,但对于婆婆“是否借了叔叔家钱”,“婆婆平日里和卢氏关系如何”之类的问题,还是答了一些出来。
她并不知道婆婆借了钱给谁,但家里最近少了银子,这却是能肯定的。至于婆婆平日里和卢氏关系亲昵,这两年来更是隔三岔五就要互相拜访,两人既是同乡又是妯娌,多少年的jiāoqíng,两家当然乐见其成。
她迷迷糊糊的被请去大理寺,又迷迷糊糊的被丈夫从大理寺接出来,待听到说婆婆已经身亡,凶手是叔叔家的婶婶卢氏,吓得差点腿软。
借钱不还,还痛下杀手,这是何等的丧心病狂?!
“夫君,究竟怎么回事?为何娘会……”赵氏捂着嘴一下子哽咽了起来。再怎么讨厌她,她也是和自己相处了二十年的婆母,乍一听人没了,还是因为钱没了,她连话都说不出来。
又不是乡间没见过世面的粗俗妇人,怎么会因为钱就杀人呢!
十一月的天已经十分冷了,张宁兀自站在冷风里,像是泥塑木雕一般面无表qíng,只有那不住翕动的鼻翼,让赵氏感觉到丈夫那颗心还活着,正在胸膛中痛苦的跳动着。
“先回家吧。”张宁整个人已经完全失去了jīng气神,赤红的眼睛,凌乱的头发和胡须,以及毫无仪态可言拖着脚步而走的样子,都像是在赵氏的心上系了一条绳索,他每走一下,便牵扯一下,牵的她心肠阵阵作痛。
待上了马车,张宁准备掉头去骑马,赵氏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求他上车。
张宁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妻子钻进了马车。
车子动了起来,车轮碾压在路上发出一阵阵声响。赵氏相信现在外面谁也听不见她的话,所以她一把抱住了张宁,白着脸说道:“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也不问你。可是你不能一直撑着,实在难受,就在这里哭一哭吧。”
赵氏的话一说完,只觉得丈夫的身子猛然一震,然后开始渐渐有了微不可查的颤抖。
这个在短短几日内经受了巨大的打击和惊惧的男人,终于再也抑制不住沉重的qíng感,就像闸门挡不住洪水那样,从眼睛里涌出了泪水来。
江府。
江道异得了兄长的消息,立刻就动身前往兄长家里。
江道异如今已是户部右侍郎,只要再熬些年资就能升上尚书。江家子弟多在户部、礼部任官,外放的更是有不少,是以江道奇虽然没有官职在身,却没有任何人敢小瞧于他。
作为为数不多的知qíng人,自家兄长兼族长的消息让他吃惊不已。
“兄长所言当真?张庭燕死了?”江道异完全没想到这老家伙会就这么死了。他到了八十多岁还jīng神矍铄,身子也硬朗的很,硬生生把李硕、张允、先皇这批人全都熬死了自己还活蹦乱跳,不得不说是个老妖怪一样的人物。
“那边得来的消息,急着让我们擦屁股呢。”江道奇冷哼一声,“我说我们能提供所需,那老家伙却觉得我是想要抢权,说自己会想办法。他的想办法就是挖自己家的家底,简直是为了那把椅子昏了头了!”
“你是说……他想自己坐那把椅子?”
“若是你,你会为了别人家的江山耗尽家财,把全家都拖下水吗?”江道奇智谋惊人,看人更是极准。“就算不是,也是想要争个世袭罔替的王爵当当。张庭燕手上有兵有人,所谓皇子都被养在别人家里,连完全掌控自己手下都尚且不能,不过是一两傀儡罢了。”
“他想挣了江山留给后人,也要看后人领不领qíng。”
“如今张庭燕已经横死,那边也乱了套,你说我们要不要顺势把家里那个推上去?”江道异有些犹豫地说:“如今张庭燕已死,你家里那位和张家孙女的婚事,是不是想个法子给断了?”
“没必要,张宁此事过后要么守孝数年,要么事发全家受到牵连,无论是哪个,这个婚约都变得可有可无,我们静观其变即可。那位就是一面旗帜,也就他自己和那伙傻子当回事,其实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江道奇摆摆手。
“我们现在得想办法善后,不要把所有事都抖出来。”
“这个张庭燕,连死都不让人安生!”
“闲话少说,人都死了,再提也没用。御史台有我们的人,你想法子……”
信国公府。
顾卿见到李茂在当班的时候跑回家,便知道事有不好。
“发生什么事了?你gān嘛叫花嬷嬷去准备吊丧的东西?”顾卿上次吊唁还是chūn天晋国公去世的时候,这大楚能让她亲自上门吊唁的人家不多,李茂这么一说,顾卿整个人都不好了。
“到底是谁去世了?”
“李锐的外祖母去了,死于非命,张宁上折控诉其叔叔嫂嫂谋害其母,此事发生的突然,明日太常寺要去布置灵堂,所以我们得先把丧服备好。”李茂见顾卿像是受了极大惊吓的样子,叹了口气。“锐儿等下就出宫返家。”
顾卿确实是吓了一大跳,“什么叫死于非命?什么叫叔叔嫂嫂谋害其母?”
是说张宁的叔叔和婶婶把他娘杀了吗?
众目睽睽之下?
“此案颇有疑点,如今正在三司会审,一时也说不清楚。”李茂觉得事qíng没那么简单,他怀疑是尹朝余孽之事发了,崔老太太被灭了口。可灭口灭的这么轰轰烈烈,也是真见了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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