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姬虞姬奈~若~何~呀啊啊啊啊啊啊啊!”这杜进居然唱起了戏文?!
这东升师父神神叨叨的看了一下午李锐的命相,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唔,此子可扶,当扶!”,然后就叫他回去了,明日再来。
原想抓着这谋士谈谈人生,谈谈未来的李锐,就带着一脑子的“天圆地方,五岳朝拱”什么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我长得这么英俊潇洒吗?’小小少年按捺不住心中的欢喜,命丫头拿来了刚磨好的铜镜,喜滋滋地照了起来。
……
……
……
摔!他的五官都已经和脸上的ròuròu们连成了一片,连他自己都看不出五官哪里凸出来了,请问这五岳是朝哪里拱的啊?你是说他的ròu头鼻子吗?
圆头鼻子这也叫鼻正四顾?欺负他不知道方圆吗?
这哪里是找了个谋士回来,整一个算命先生!难道以后他去问策,这先生还要拿个guī甲出来卜一卜,或者告诉他“为师今夜夜观天象,得知明日……”
李小胖森森地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了未来。
顾卿看着李锐那挤成饼状的脸庞,忍不住一阵大笑,直接俯倒在罗汉chuáng的小几上。额头宽?是额头宽啊,你见过哪个胖子额头窄的?窄了才是悲剧,成栗子了好吗?
举个栗子?噗!
“原来你那个尖尖叫风流眼啊?噗!我还一直觉得你的额头像白娘子,原来是风流眼。哈哈哈哈,五岳朝拱,拱……呃?……”顾卿一僵。
乐极生悲了。
“锐儿,你出去一下,奶奶笑的抻了筋,要花嬷嬷给我揉揉……”
李锐一脸紧张的上前几步,“奶奶要紧吗?要不孙儿给你揉揉吧!”
“别过来!”顾卿一肚子糙泥马奔过。
千万别过来啊!她怕有味儿!
“奶奶这是老毛病了,得更衣贴身揉,你在这里不妥,去外面喂喂鱼吧。奶奶没事,花嬷嬷经验丰富,等喂完了鱼,奶奶就好了,啊?”
李锐将信将疑的看着花嬷嬷,没听说花嬷嬷有这门手艺啊?
但祖母要去掉大衣裳按摩,孙子留在这里确实不合适,所以李锐微微朝花嬷嬷躬了躬身,说了句“有劳花嬷嬷了”,就规规矩矩的退出了雕弓楼的书房,出了房门。
出了门的李锐迎风流泪。
奶奶啊!现在是冬天,鱼都沉底了,怎么喂啊?
上次在我坐轩,这次在雕弓楼,顾卿深深的觉得自己和有水的地方犯冲。
香云去持云院取了全套衣裳,拿了手持香炉和新的罗汉chuáng陈设,带着几个丫头匆匆忙忙回了雕弓楼。老太太还贴着湿衣服呢!能不跑快点吗?
待伺候老太君清洗,换过衣裙,熏了熏香,撤了罗汉chuáng上的全套布置重新换上,李锐已经在外面喝了一个时辰的风了。
李锐进来,顾卿一看小胖子冻得乌青的小脸,连忙心疼地把他拉到暖盆边坐下,又往他怀里塞了个手炉。
“怎么不在隔壁屋里等啊!天冷你就避避风啊!”
‘奶奶,是您让孙子喂鱼的啊!我拿着饵食喂了一个时辰,敢qíng您老是随口一说的?’乖孩子李锐石化了。
顾卿经过刚才的事儿,是不敢再大声笑了,可李小胖两位师父才说了一半,就跟一个评书,到了最好的时候来了个“且听下回分解”,实在心痒难耐,便催着他说:
“第二天你去找东升先生又如何了?还是拉着你看相?”
李锐做出一副仇大苦深的表qíng,老气横秋皱了皱眉,微叹说:
“此事一言难尽,奶奶您听我细细道来……“
第二日,李锐起了个早,做完了奶奶规定他每天清晨必做的半个时辰的沙包和跳绳,用完早饭,这才更衣去了东升先生的房里。
等到了微霜堂,两位先生早已等候多时了,正在对弈。
李锐对琴棋是一窍不通的,书还算尚可,但画嘛……和奶奶一起画过风筝算不算?
总之,李锐在一旁呆着,看着两个师父下棋,等的十分无聊。
这一盘棋下了大约两三刻钟才下完,李锐为了表现自己尊师重道,没敢坐下,活活“被罚站”罚了两三刻钟的时间。亏他被自己奶奶调1教了这么久,若是像以前那般体虚,这么一站肯定是倒下了,不知两位师父到时候怎么办。
想到这里,站得已经腿有些发麻的李小胖不禁起了恶作剧的心思。但凡少年,都有些自我中心,总着“天上地下我最大”,这两个师父明显知道他来了,却装作下棋入神,完全不知的样子,让李锐一肚子鬼火。
他觉得若是自己装晕,两位师父一定急的满头大汗,满心内疚。这两先生端着自己家的饭碗,怎么也要顾及下府上大人的看法,要是更甚点,说不定还要向他道歉。
哼,看他们下次还敢也不敢晾着他!
这么一想,李锐的身子左右摇了摇,“嘣咚”一声倒了下去。
呃啊……地砖真硬!失策,该换个软点的地方倒的!
……一炷香时间过去了。
……两柱香时间过去了。
两位师父还在下棋。
若不是来院里斟茶的童子看到了睡在院中的李锐,还不知道这位少爷要尴尬的躺到什么时候。院子里一番兵荒马乱,拿被子的拿被子,拿手炉的拿手炉,直忙乱了许久,李锐换了一身云狐皮的大裘,抱着暖炉暖了半天,才算是缓了过来。
两个师父倒是没下棋了,只是笑吟吟地看着他。
“这第一课,就是要你戒骄戒躁。”
李小胖闹了个大红脸。
东升先生捻着胡须说:“苦ròu计这种东西,一向只对重视你的人才有用。你尚未弄清我们的xing格,就贸然使了‘苦ròu计’,若我二人真对你有坏心,你现在已经冻出毛病来了。”
“若童子不来,两位师父真的要让我一直躺在那里吗?”李锐心有余悸地看着地下。
“唔,也许会,也许不会,谁知道呢?”明辉师父模棱两可的望天。
……这也太不负责了。
“日后你若再想毁伤自身,便想想今日躺在地上的难堪。想要通过伤害自己获得别人的注意,向来是令仇人快,亲人哭。你过去被娇宠过度,养下了一堆的毛病。所谓‘惯子如杀子’,大丈夫行走世上,谁也不能保证日后不经历委屈,遭受挫折磨难。即使龙座之上的那位,也还有给世家低头的时候……”
“明辉兄,慎言!”杜进一惊,这齐明辉又开始狂言了。
“他是世家子,这种事qíng迟早是要知道的。信公府再过两代,未尝不会是另一个世族,他想要成才,难不成还要闭着眼睛,塞着耳朵自欺欺人吗?”齐明辉摇着头道。
“我要说的是,别人不会如同你的叔父婶母这样惯着你,你若习惯了所有人都向你让步,那别人不让步时,你该怎么办呢?若别人假装让步,实际上包藏祸心,等你下套,又该如何?”
“像今日这样装可怜,博取别人的同qíng?还是摇尾乞怜,低三下四的求人让开?”
李锐年纪虽小,却并不笨。他知道府里两位先生已经看出了他现在最大的危险,正在用另外一种方法教导他。
于是李锐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弟子礼。
“还请师父们教我。”
杜东升扶起了弟子,收服了李锐,他心中总算放下了一块大石。
他愿意背井离乡,来信国公府教导一个孩子,除了昔年曾经领受过他父亲的大恩,更多的是出于对这个江山社稷的担忧。
天下承平才刚刚十年,却已经略微有了些将乱的景象。
老皇帝当年和两位老国公君臣相得,手握兵权的李老国公果断jiāo出兵权,出身世家的张老国公劝说世族们还耕与民,放出了灾年那些归入豪门求护庇的佃户回乡耕种,这大楚才能休养生息,渐渐重建家园。
可如今世族渐大,李老国公去世,晋老国公也以报病在chuáng三四年,久不上朝,随时都有可能驾鹤西去。后宫太后与皇后皆出于晋州张氏,后宫大半女子也来自世族,当今皇帝登基十年,却未立储君,可见已对世族颇为忌惮。
大楚根基浅薄,新的人才还未成长起来,注定了朝堂中世族还要再林立若gān年,可世族出一个人才容易,寒门出一个人才却是险阻重重,往往能到达朝堂之上的,十不存一。
这时,信国公的位置就变得很微妙,李茂是孤臣,李老国公临死前散尽了李蒙的谋士,让李茂无才可用的安排,也是让他只能当孤臣。李茂没有李蒙的能力,必定压不住这群谋士,到时候起了别的心思,反而是信国公府的大祸。只有他孤立无援,依靠着当今圣上,他才能继续站稳。这老国公临死一步棋,既向新帝表了忠,又让当今圣上对信国公府不得不用,不得不重用。
这信国公此时朝向哪边,很可能就决定了未来十年世家与皇权的走势。毕竟老国公的旧部皆在军中,李茂虽不通兵事,可“李家军”威望依旧。
这时张宁来信,说起外甥的处境时,满是对方氏的怨怼和对外甥的惋惜,请他出山,他却看到了另一种可怕的可能。
李锐是一面很好的旗帜,也是很好的棋子。若李茂一心为君,有圣上护庇,自然不会轻易被打倒,可若是他们内斗呢?若世家和皇后扶植李锐,意图谋划爵位呢?
齐明辉大抵也是为了这样的理由。世族势大,却不是每个世族都想和当今圣上争权,弄得如此尴尬的。若圣上徐徐图之,世族大约还能再兴盛一段时间,未尝不能找到平衡的出路。可现在圣上chūn秋鼎盛,年富力qiáng,此时再出事端,激的圣上出手,世族反弹之下,怕是要再起刀兵。
和当今皇族、信国公同为荆州大族的“齐氏”,正是如今世家的“缓和派”。他们不主张将皇权bī到主弱臣qiáng的地步,齐明辉屈尊来到信国公府教导一总角小儿,怕也并不光是看在张宁的面子上。
只有李锐自己先能抵抗的住来自爵位的诱惑,才能不被旁人利用。可要有那样的心胸和眼界,被蠢笨又一肚子其他心思的妇人方氏教养,一定是教养不出来的。
若有人能走通李茂的路子,能陈清利害,使得这位信国公善待子侄,倒是大楚的大幸,可惜当世有此重量之人能有几位?
难不成靠那后院不识字的邱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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