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官家嫡女_梦里闲人【完结】(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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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里发生的事跟远在辽东边城的沉思齐跟吴怡无关,小院子被他们一点一点的修缮整齐,重铺了房顶的茅糙,拿旧砖铺了院子,外墙重糊了一屋厚厚的糙泥,内墙用白纸重新糊过,重垒了院墙又重换了门,俨然是个规矩殷实的人家。

  军户们也都说吴怡是个能gān的媳妇,都说沉思齐有福气,沉思齐也只是笑笑罢了。

  过了十多天姚荣安把他找了过去:“家里都安置完了。”

  “劳大人惦记,都安置完了。”

  “我这些日子一直发愁给你找什么事做,虽说有你姐夫的面子,可是你也不能在家里呆着,万一御史参你我一本,谁也受不了。”姚荣安说着摸了摸自己鼻子下面的短髯,“这样吧,这一到秋天军中的棉衣都jiāo给军户做了,你或者挨家去收,或者等着他们往你家送,集齐了我派人去取,这一家有一家的派额,少了要罚银子,我手下的人识字的不多,我看你是个jīng细人,这事就你做吧。”

  姚荣安像是没注意到沉思齐一听说棉衣,就发白的脸色似的说道,“唉,要不是去年从各路集齐了大军,有不少是南方来的,也不能动用兵部库里的棉衣……”

  “是。”沉思齐打断了他的话,躬身施了一礼“罪人沉思齐告辞了。”

  “等一下。”姚荣安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贱内听说沈二奶奶也来了,正说着要找她去家里说话……”

  “拙荆不爱见人,怕是要驳了姚夫人的美意了。”他虽落了难了,吴怡却依旧是吏部尚书家的嫡次女,四品的将军夫人想要“找”她,却是不成的。

  “都是女人的事,不提了,你去忙吧。”

  141、软刀子

  吴怡一听姚荣安派给沉思齐的活计,气就不打一处来,见沉思齐qíng绪不高,也只得忍着气开解他:“那姚将军是个行伍出身的,到底也不是个jīng细人,你耐着xing子先做吧,听说进了冬月,也就没什么事了。

  沉思齐点了点头道:“我来辽东也不是为了享福的,只是辛苦你了。”他没提姚荣安大大咧咧的说姚夫人要“找”吴怡说话的事,怕吴怡羞恼,他一个人受rǔ也就罢了,让他难受的是连累妻儿。

  “没什么辛不辛苦的,有夏荷帮着我,半斤和八两也是能gān的孩子,就这么个小院子,事不多。”吴怡说道,“再过几天熟悉了,我再雇个人洗衣服做饭,就更没事了。”这回到辽东带了多少银子,吴怡连沉思齐都没告诉。

  两个人正说着,到了吃饭的时候了,沉思齐一看端上来的是白米和小米的二米饭,菜只有白菜土豆,不由得皱了皱眉,“你们就吃这个?”

  “这个也不能多吃,这周围的邻里都是吃粗粮的,咱们总买ròu太咋眼。”这里的人家,说是军户,不少都是发配过来的,在一起住了多年了,谁家有什么事没多大一会儿就全知道了,吴怡他们一来就大手笔的收拾房子已经很咋眼了,若是每天买ròu吃细粮,一是给沉思齐招祸,二是怕惹来qiáng梁。

  “连累你了。”沉思齐只觉得鼻子发酸,端起饭碗,怎么也吃不下了。

  “没什么连不连累的,像你说的,来辽东不是来享福的。”吴怡说道,其实沉思齐算是不错了,发配充军吃苦受罪的不知道有多少,沉思齐好呆有个小院,有屋住,有衣穿,能吃饱饭,只不过生活落差过于大了,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

  他们正说着,夏荷实在忍不了了,把碗一撩让外屋哭去了。

  周老实追了出去,见夏荷哭得伤心,“吃不下?”

  “在家时野菜粥都吃不饱,有什么吃不下的,只是姑娘从生来来就是老爷太太用金山银山养起来的,如今想要吃好点都要想那么多事,我看不下去。”

  “唉,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看姑娘比你想得开。”

  “姑娘都瘦成什么样了……”

  他们声音虽压得极低,里外屋就隔了一道薄薄的门,屋里也是听得真切,这顿饭,大家谁也没吃下去。

  没吃过苦的人,不知道吃苦是什么样,无论怎么想像,也不会想像自己的境遇是什么样的,沉思齐做好了自己吃苦的准备,心里却分外觉得对不起吴怡,在家时过得什么日子他是知道的,一步出八步迈的,前呼后拥,吃东西唯恐不jīng细,现在吴怡不怪他,他心里越发的责怪自己。

  他却连日后咱们回了京,我一定好好待你这话都说不出口,别人都跟他说三年五载,他却知道哪有那么顺利,如今京里暗cháo涌动,争权夺利,他若是回去了,一样是别人的ròu中刺,更不用说如今他没了功名,回侯府也只能是躺着吃,什么都不能做。

  收棉衣的地方是个大院子,能呆人的却只有一间半的屋子,姚荣安给沉思齐配了两个同样是发配过来的老兵丁,这两人都是jīng瘦jīng瘦的,眼神也有点发呆,让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什么话。

  军户起得都早,吃过早饭沉思齐到了地方,多半已经有人等在外面了,两个老兵丁都是住在这儿的,沉思齐不来他们也不敢开门,只得让人在外面等着,开了门之后,有人取棉花、棉布,也有人送做好的棉衣的,沉思齐是个做事jīng细的,一件一件的登着数,到了晚上又对帐,差一件棉衣都要找半天,回家就没个准时候了,吴怡经常让八两跑着去送饭给他,一送就多送四五个人份的,沉思齐吃不了多少,两个兵丁也跟着吃,都说沉思齐是个好人。

  沉思齐这个时候才知道被发配过来没背景的普通人过的是什么生活,若真的是江洋大盗qiáng梁匪徒,多半都收监养着,打仗的时候当敢死队用,一年下来也不剩下什么人活着了,像是这两个人,一个是偷盗主家的银钱,一个是打架误伤人,来了就是先打三十杀威棒,在排房通铺住着,一天两顿饭,gān窝头咸菜疙瘩,因为这两人都略识几个字,人也老实,这才谋到了这个职位,比别人不知道享了多少福了。

  还有那些军户,平时种田jiāo粮,收了庄稼就要做活,真打了仗就要出人,上次看见的詹五婶算是过得不错的,还有些衣裳补丁摞补丁,是沉思齐没有见过的穷苦。

  此时吴怡正在随着詹五婶学纳鞋底,詹五婶一边做活一边打量着吴怡,吴怡长得好看,这浑身上下露出来的地方没有不是细白细白的,说话行事也都跟这里的大姑娘小媳妇不同,都是寻常的布衣,吴怡穿着就是比别人穿着好看。

  “他沈家嫂子,你在京里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吧?”

  “我爹原是做小官的。”吴怡说道。

  “我说呢,看着就跟寻常人不同。”詹五婶说道,“说起来这是二、三十年前的事了,因为江南科场案,很是发配来十几家不寻常的人家,大姑娘小媳妇,都瘦瘦白白的,跟画里的人似的,没到过完年,让人拐走的拐走了,被将军老爷抢走做妾的也有,受不了苦寒病死的也有,剩下的没过几年,也跟这乡里的妇人一个样了,我看你们家像是有些背景,不但姚将军分外的客气,别的兵将也不敢过来骚扰。”

  吴怡听着就是笑笑,二十多年前江南舞弊案她是知道的,那还是她外祖做首辅的事呢,为了平天下士子之心严办,牵连获罪的官员几十个,都是连累了家小的,后来的事她却是不清楚。

  若不是知道自己家的背景,吴怡也不敢冒然跟着沉思齐到这个地方。

  她们正说着,她们刚搬来时跟詹五婶一起来的妇人有一个走了进来,“五婶,你在这儿gān什么?人家是侯门少奶奶,坑害多少人都不用偿命的,你说话得罪了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詹五婶站了起来,有些尴尬地瞧着吴怡,吴怡愣住了,她知道这是他们的底细让人给翻出来的,京里的人都是遇事藏心眼,这儿的人有事就摆在脸上,那妇人分明是恨极了吴怡的样子,“你家二小子、四小子是怎么死的,你忘了吗?”

  詹五婶被那妇人拉走,吴怡坐回到了炕上,低头一瞧自己的手是抖的,她知道,真正的苦日子来了。

  沉思齐也感觉到了这种变化,原来因为jiāo领棉衣,跟他见面说话打招呼的人,见到了他都把脸扭到一边,jiāo领棉衣时也是东西扔下就走,走在路上有小孩子往他身上扔泥巴,回到家一看门都让人拿粪糊上了,八两正在追着几个孩子打。

  吴怡低头看着米袋子直发愁,周老实出去买粮食,没人卖给他们,半斤去买菜让人给骂了一顿。

  “让周姐夫套车去城里买粮吧,多买点。”

  “你怎么不生气呢?”沉思齐靠着门说道。

  吴怡看他的表qíng,知道他是真的难受狠了,“二爷还没吃饭吧,饭在锅里……”

  “你跟我为什么从来都不生气?不吵架?不抱怨?”

  “吵架抱怨有用吗?”吴怡说道,她说完之后也觉得自己胸口闷得难受,凭什么她现在要做沉思齐的心理医师啊?她转过身回了东屋,用力把门关上,不生气不抱怨?她把沉思齐看成什么?自从那个晚上她的丈夫转身离开家门,“沉思齐”就再也没回来过。

  她把自己的感觉封闭起来,凭着自幼的教养活着,对侍着自己的丈夫,妇戒告诉她不要抱怨,低头跟随,她就低头跟随着,争吵?有意义吗?除了让周围的人看她的笑话,笑话她的选择之外?她能现在跳上马车直接回京里吗?沉思齐是被发配来的,她比沉思齐还没有退路。

  她现在就是紧靠在最后的墙角,除了应付纷至沓来的麻烦,根本没有生气抱怨的时间,只有在午夜梦回时,会睡不着,一个人靠着窗坐着,什么也不想,就是发呆,在沉思齐醒过来之前,躺回去装做自己睡了一夜。

  她想着想着,忽然哭了出来,不是那种淑女的哭,而是哭出声音,沉思齐在门外站着,听着她的哭声,夏荷想要进去劝吴怡,被沉思齐拦住了,“让她哭吧,我对不起她,我现在没什么本事,只能让她痛快的哭一场。”

  他说完转身走了,到了半斤和八两住的偏厦,“去把我的铺盖拿来,我在这儿睡。”他替哥哥去大理寺自首的时候,没有想过吴怡会跟着自己吃苦受rǔ,他若是死了,吴怡自是能改嫁,若是流放,吴怡在家还是沈二奶奶,吴怡却做出了出乎他意料的选择,他为兄长选择了大义,吴怡也选择了夫妻qíng义,沉思齐比起面对外面的羞rǔ,竟然不知道怎么面对被自己辜负了的女人。

  姚荣安骑着马带着人往北大营方向走,见有个半大小子正在擦洗院门,眼睛眯了起来,“这可是沈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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