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吴怡算是完全明白了,这两人之间不但没旧qíng,恐怕还有旧仇。
吴怡年纪小,婆子们又都是宠惯她的为主,夏荷是这个大丫环是刘氏派来的,多半扮演的是吴怡姐姐的角色,但是夏荷是极守礼的人,这个时候态度这么不好,怕是真的被惹急了。
意识到自己越矩了,夏荷深吸了一口气,冲着吴怡福了一福,“是奴婢错了,我这就去花嬷嬷那里领板子去。”
“夏荷你回来,马上就要过年了,你领了板子去养伤,我这里可怎么办!”吴怡好说歹说总算把夏荷给劝回来了,她趁夏荷不在又嘱咐了众人,谁也不许再提小孙姨娘。
晚上时她到刘氏那里请安,只听见刘氏跟秦普家的说:“好歹让她熬到过完年,年前年后可不能出事。”
吴怡知道这是说小孙姨娘了,别的姨娘们都在一旁侍侯着,八妹妹在榻上茫然无知的吃着点心,她这个年龄丧母,怕是连母亲长什么样都记不起来。
“唉……小孙姨娘竟然是个没福的,这才享了几年福啊……”孙姨娘说着用帕子擦了擦眼角。
“姐姐你可别说这丧气话,兴许太太心慈感动天,她的病能好呢。”王姨娘说道,看她的表qíng你会以为她跟小孙姨娘是亲姐妹呢。
“只是可怜了八姑娘,幸好有太太疼她。”冯姨娘的演技最不过关,嘴角的那抹笑意帕子都藏不住。
吴怡逗着妹妹们玩,对于这些姨娘们她是真的服了,一个个唱做俱佳的。
“如今只有近人事听天命了。”
少爷、姑娘们陆续的来了,听说小孙姨娘的事之后也都感慨了一番,也就撩下了,如今年预备的差不多了,应该送的年礼远路的十月中旬就装船了,近路的也都送完了,过年应该预备的东西都有成例,对照着加减就行了。
现在的工作重点吴怡听着好像是给二姐预备嫁妆,“我跟老爷的意思是来年年中就让她嫁过去了,老爷满打满算还有不到一年的任期,总不成她刚出嫁咱们就搬回京里了,让她失了依靠,嫁早些就嫁早些了。”
吴怡看了眼羞红了脸不说话的二姐……二姐刚过完十三周岁生日,来年竟然要嫁人了?可是看众人的反应都觉得这是极正常的事。
“妾原来也在惦记这事,没想到老爷太太想的如此周道。”王姨娘更是喜上眉梢,“年龄小的话晚一点圆房就是了。”
“嗯,我们也是这个意思,让他们过两年再圆房。”刘氏点点头,“我事多,你这个做亲姨娘的要到时候帮我搭把手了。”
“谢太太恩典。”因为孩子们都在,关于二姐成亲的事也就到此为止了。
许是刘氏的话在这吴府后院真的跟圣旨一样,小孙姨娘病病歪歪的撑到了过年,在团园宴上甚至穿着身新衣出来了,只是瘦得厉害,整个人都脱了相了,穿着衣服就只剩下骨头架子在支着。
只是给吴宪跟刘氏磕了个头就让丫头扶回去了,吴怡看着那个丫头,觉得十分眼熟。
就这么着过了年,出了正月,吴怡在一天下午听说了小孙姨娘没了的消息。
小孙姨娘的待遇要比韩姨娘qiáng多了,不但有中档的棺材,灵柩还被送回了松江府吴家的祖坟,家族历史严重不合格的吴怡这个时候才知道他们家真正的老家在松家府,只不过吴老太爷一直在京里做官,一直没有回去,但是祖坟还在,祖谱也还在呢。
吴家的祖坟单有埋妾的地方,据说小孙姨娘就埋在那里了。
“立个小碑吧,日后八姑娘也有个祭拜的地方。”刘氏手掐着念珠说道。
刘氏半闭着眼躺在chuáng上,想起了自己跟小孙姨娘的最后一面。
“太太……果然好手段。”小孙姨娘不傻,她躺在病chuáng上,自然清楚了自己的病根子,也知道自己好不了了。
“及不上你手段高明,竟然将我也骗过去了。”刘氏淡淡的说道,这个时候屋子里全都是她的心腹,她不怕别人听。
“太太怎么知道是我的?”
“你的信送的太及时,也太详细了,你身在内宅耳目未免灵通的过份了。”
“是我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可是太太,我不服!”
“哦?”
“凭什么她进来就是良妾?竟然得了专宠?凭什么太太对她还那么好?凭什么她惹了那么大的祸竟然她哥哥得了好前程?”
刘氏笑了,“不服你就慢慢想去吧。”
小孙姨娘看着刘氏,也笑了,“是我身的局中想左了,她是良妾,比不得我们这些婢妾,太太其实是容不了她的,我若是能忍……也不至于……她哥哥想必也……”
“你若是用旁的手段整死了她,我不但不会怪你还会对你论功行赏,可是你竟然想出了伙同老爷的长随盗名帖的计谋,固然将她一棍子打死了,可也害得老爷跟我láng狈不堪,我岂能容你!”
“太太……还是知道了……”
“陆玖喜欢你我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这些年他还未忘qíng,竟然鬼迷了心窍受了你的支使,可怜了他的妻儿,孤儿寡母的……”
小孙姨娘听说陆玖死了,丝毫没有惊讶之意,她一开始就知道不管yīn谋败不败露,陆玖这个管书房的长随是活不了的,可是谁让他癞蛤蟆想吃天鹅ròu,最可怕的是如果不是有冯姨娘这桩事,她也许真嫁陆玖了,然后生一窝小奴才。
“还有冯姨娘,我真没想到你们之间竟然好了,她还听了你的话去挤兑韩姨娘……”
“她自己乐意的……她没那么傻……”
“当初我在你和夏荷之间选了你,就是因为你比夏荷有心机,夏荷又志不在此,可笑你为此竟断了你跟夏荷的姐妹qíng谊……”
“哪有什么姐妹……不过是互相踩着向上爬罢了。”小孙姨娘笑道,“如今我认输了,夫人……我现在说我对您忠心耿耿,从来没有害夫人之心,夫人信不信?”
“我信。”刘氏点点头,她是姨娘们最大的保护伞,这些婢出身的妾,不可能再上一步了,不指望她这个心慈的太太能指望谁?她要是倒了,来了个新夫人,活活打死她们都是可以的。
这也是她一直以来气定神闲有持无恐的原因,可是小孙姨娘的事却打了她一个耳光,她亲自调教,送给吴宪的妾居然是偷名帖事先的主谋,刘氏知道了也不能声张,反倒要替她抹去一切痕迹。
但她又岂是吃了亏不反击的?于是小孙姨娘的寿数也就到了,“你安心去吧,八姑娘有我呢,我定会给她找个好婆家。”
提起八姑娘时,从一开始qiáng撑着体面的小孙姨娘立刻撑不住了,嚎淘大哭起来,可是现在哭也晚了,她要是手段再高明点,再多点耐心,也不至于落到如此的下场。
夏荷
吴怡并不知道“病死”的小孙姨娘身上有这么多曲折,她现在只是觉得小孙姨娘“总算”死了,她不死夏荷的qíng绪总不是很好,虽然她不会在吴怡这个姑娘面前如何,可是那股低气压……
吴怡打了个哆嗦,做姑娘做到她这份上够掉价的,她也想虎躯一震大发神威让所有人跪到她脚下的,可是夏荷见着她还是笑,态度始终是恭恭敬敬的,她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好了。
幸好小孙姨娘去了,夏荷也恢复了正常,吴怡看着她悄悄松了口气,秋红担心的看了看吴怡,又看了看夏荷,像是有什么话要说,话到嘴边又咽了一下去,晚上的时候特意提出来自己身体已经大好了,可以代替夏荷值夜了。
扬州的冬天短,现在已经过了二月二了,晚上其实没那么冷了,秋红跟夏荷一样,主动从chuáng上挪到了脚踏上,不管吴怡怎么说都不肯跟她睡一chuáng了。
“姑娘你别怪夏荷,她是猪油蒙了心了。”chuī了灯以后,秋红在脚踏上说。
“我没怪她,我知道她心里有事。”
“知道她心事的人如今也不多了……”秋红叹了口气,“姑娘还小呢,原不应该跟姑娘说这些,可这世上人心的险恶奴卑觉得总要跟姑娘诉说一二的,夏芙原本比奴婢早一个月进府,可是细论起来我们都是河间府人,两家的村子相隔也不过几里路,互相都知道家底的,我们河间府就两样多,太监多、丫头多,其实就是老百姓生计艰难,要是赶上好年景还可以维持,年景差了可就只有卖儿卖女了,连金贵的男儿都卖到宫里做太监,女孩就更不值钱了,不怕姑娘笑话奴婢到吴府之前,都七岁了连裤子都没穿过。”
吴怡眨巴着眼睛静静的听着,大齐朝终究是封建时代,现代再差也没有差到吃不饱饭连裤子都穿不上的,她心里暗暗庆幸没有穿到穷苦人家去。
“夏芙家只会比奴婢家差,不会比奴婢家好,她家孩子更多一些,那个时候奴婢觉得进了吴府跟掉进福堆里了似的,有饭吃有衣穿,管事嬷嬷虽有打骂,刚来时活也累,可也觉得甜,夏芙那个时候就跟夏荷好,夏荷是家生子出身,在我们这帮外来的丫头眼里跟姑娘也不差什么,说话、穿衣、谈吐都斯文,管事嬷嬷也给她面子,对她很少打骂。”
“夏芙最喜欢讨好夏荷了,反正我进来的时候她俩就已经好的跟亲姐妹似的,不光穿得要一模一样,就连说话动作语气也越来越像,奴婢们再大一些,太太挑丫头,就挑走了奴婢、后来跟了大姑娘的chūn柳,嫁了的chūn兰,夏荷、夏芙、嫁出去的秋枫、跟了二少爷的冬雪、跟了七姑娘的冬梅。”
“虽然有奴婢们八个人,但是依旧是夏荷、夏芙最好,她俩也最得夫人赏识,到了后来太太有意在丫头们中挑一个做老爷的通房时,一切全变了,夏荷早就跟奴婢们说过,她不想做姨娘,她想要嫁到外面去做正头娘子,可是架不住太太最赏识她,夏芙人大心也大,自然想要算计夏荷。”
“那个时候奴婢们都还小,最大的秋枫才十七,夏荷、夏芙才不过十五岁,可是谁知道她那么歹毒,先是说自己的哥哥没鞋穿,她给哥哥做了几双鞋,可是不认识门房上的人不敢冒然送出去,又说这回跟着太太去扬州,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回京……夏荷是个仗义的,便答应了替她传递鞋子,偏巧那天夏荷走到半路上拐了脚,秋枫这个傻姐姐觉得这事不大,就应下来替她去送,到了二门却被几个婆子捉住,说是她跟外面野男人私下传递,外面等鞋的也不是夏芙的哥哥,而是外院管事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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