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韩氏这时不知想说什么,但说出来的话却成了哇哇叫,张小碗替她整理了一下胸前的衣裳,又替她盖好了被子,在她的哇哇声中走出了门。
她力尽如此,汪韩氏要是再蠢下去,注定汪永昭再怎么替汪家谋划前程,以后也还是会被汪韩氏拖累。
要真是到了那步,可怜的汪韩氏都不会知道,按她丈夫与儿子的心狠,他们自会好好决定她的生死。
汪家人那往上爬的野心,完全写在了他们的眼睛里,**这么重的男人,哪容得了身边致命的绊脚石一直碍他们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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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张小碗在汪家的所作所为,汪观琪根本没的cha手,张小碗要用到他出面时,他也出面替她掌威。
张小碗替汪家管家的日子,其实没难在家里头的这些主子仆人身上,最难的,不过是吃的不够,药材的难买。
后院的粮食她就挑了跟汪观琪所说的那两担过来,更多的,她没给。
所以在外面一团乱时,她买来了种子,勒令家中的仆人挖地种萝卜。
这时她积威已深,无人敢与她顶嘴。
汪怀善现在除了跟孟先生学学问之外,其它的时间也跟在了张小碗的身边,看着他娘是如何持家的。
这年年后,气温回暖时,张小碗让他们也下地种田,那杏儿因这段时间的忙碌,洗了种田的男人们太多衣裳,在刚刚化暖的冰水里,她洗得手都红肿起了冻疮,这日她实在委屈得紧,气得狠了,在汪观琪的院子里抱着汪观琪的大腿哭闹了一回,倔着气口口声声说要寻死。
她这一闹,把汪观琪的脸面也算是丢了,张小碗跟着汪观琪在堂屋里面对面地坐了一柱香,一柱香后,汪观琪先开了口,摇着头说,“卖了吧。”
“怎么卖?”张小碗淡问。
“这事我来,你管你的家即可。”汪观琪淡淡地说。
当晚,杏儿被绑了手掩了嘴,被汪大栓拖到了后门,与一字不发的guī公一手jiāo钱一手jiāo货,就地拖了去。
这qíng境被原本躺在树上看星星的汪怀善看到,过来迷惑地问张小碗,“那丫环要去哪呢?”
张小碗摇摇头,“不知。”
“娘也不知吗?”
“娘也不知。”
汪怀善又去问他的先生,先生半会没说话,只是又道,“你日后就会知晓了,现下还无须懂得。”
第二日,张小碗到后院来给汪怀善叠被整理chuáng铺,与孟先生凑巧在院子里碰上了,孟先生朝张小碗作了个揖,这是这位守礼的先生与张小碗第一次主动说话,“夫人,您且放心,假以时日,怀善必成大器。”
张小碗笑了笑,朝他福了福礼,脸色依旧平静地朝前走去了。
这时手里提着桶子的胡娘子过来,见到孟先生,连忙跟他行了礼,打招呼笑道,“孟先生又出来转弯了?”
孟先生点点头,看了看不远处大门边上,那两个嬉戏的小儿,他抚了抚下巴处的山羊胡子,对胡娘子和颜悦色地说,“等到村子里的人家都回齐了,我也可以回去坐堂了。”
胡娘子点头笑道,“待九刀给您打听好了,咱们这就搬回去,您可别急,孩子们跑不了……”
孟先生又抚了抚胡须,想起胡家村他教过学问的孩子怕是所剩不多,他的脸色不由黯然了起来。
“世道难啊。”孟先生看着那冒出了chūn芽的树,胸中的千言万语只化出了这几个字。
“是啊,世道难啊。”胡娘子看着他那默然的神qíng,也低头低低地应和了一句。
是啊,难啊,这次回去,那些亲人们,不知有多少要下辈子才能见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会在八点半左右。
第二卷开始。
☆、86
大凤朝十八年。
边关的将军打了胜仗,那往京城赶考的书生沿路对此津津乐道不止,待过了这个歇脚的镇子,离京城不远了,那声音便歇停了下去,这些远道而来,中途结jiāo的学子也不再一路谈笑风生了。
在进京赶考,还有往京城那边办事的人群中,一个拉着牛车的高大汉子“嘘嘘”地唤着他的牛走慢两步。
这时牛车那满是灰尘的布被掀起,一个十三岁模样的小姑娘探出头朝他喊道,“大哥,大哥,这还有多远啊?”
这大哥,也是从大凤朝的南方那边出来的张小宝听后,那形似牛儿的牛眼一瞪,用着家乡话朝她训斥道,“姑娘家家的,别老出头。”
说着,按着她的脑袋把她塞了回去,又掀着帘子对着里面的刘三娘喊道,“娘你管着点,小姑娘没个姑娘样子,回头大姐见了,准得训她。”
“大姐才不会,”那张小妹听到此言,那刚坐到牛车上的屁股又弹了起来,她像个小辣椒一样地朝着他的大哥气愤地说,“大姐只会抱我,给我ròu吃。”
说罢,朝她大哥扬了扬握着的拳头,一脸气愤不平:“你莫哄我,我全记得。”
走在另一边的张小弟听了,慢吞吞地抽了牛儿一鞭子,便回头朝妹妹好声好气地说,“小妹莫大声,大姐喜欢知礼的人。”
那张小妹听罢此话才蔫了气,身子往后一扬,靠在了她娘的小腿上。
这时刘三娘顾不得他们兄妹拌嘴,只是忧心地往后看着那装着什物的麻袋,对张阿福小声地道,“也不知那些腊ròu闺女喜不喜欢?”
他们尽管一过完年就赶路了,但越到北边,这天气就越是热了起来,这上百斤的腊ròu尽管薰得好,但味儿这几日似乎重了些,刘三娘着实有些着急,怕坏了,就没得什么给闺女吃的了。
“无妨的,无妨的。”张阿福嘴拙,只得拿着“无妨的”翻来覆去地说。
这时马车外,那与大哥一道牵牛车的张小弟为了安心,探头对他大哥道,“大哥,离咱姐家是不远了吧?”
张小宝点着头,笑道,“不远处了,娘舅说的那叶片子村就在前面一个村,我问过的,再赶半日路即到,到时再近点,我们去问问细路就知晓了。”
张小弟嘿嘿一笑,整了整身上早上刚换上的新裳,便对张小宝问道,“你看我这衣裳齐整不?”
“齐整,齐整。”张小宝又连连点头,也着眼打量了下自己过年时才fèng的新裳,这衣裳现在穿着虽然热了点,但胜在崭新。
大姐见了,见他们穿得好,心里也高兴。
*******
那举家而来的张家老少正在路中时,这边叶片子村的汪家堂屋里,张小碗与汪永昭隔着一张桌子面对面地坐着。
大凤朝用了两年战胜了夏朝,得来了夏朝万两huáng金的上贡,这京城里外的平民百姓说道这事时满脸的喜悦,就好似那huáng金入了他们自家一般欢欣。
而汪家,那汪韩氏一得了她家四个儿子都受封的消息,尤其大儿子受封为正二品的总兵后,瘫在chuáng上的她都能下地走两步了。
汪家在京城的宅子也赏了下来,那靠近忠王府的宅子有大小八个院落,足可以让汪家的人一人占一个了。
汪韩氏划算了一翻,把前面一个院子和后面一个院子,分别给了老爷和大儿子当前院处理公务,剩下的六个,四个儿子再加上她与老爷,一共占了五,剩下的那个小院子,则先由那不争气的丫头住着。
那张氏说她不会跟着进京入邸,汪韩氏听罢此话心里冷笑不已,心道这话她说得还算识相,要不,待她给总兵儿子纳了那门当户对的妾,生了儿子之后,看她还容不容得她在汪家作威作福。
这厢汪家的人都搬入了京,连带那奴仆也全搬走后,在公事中抽空的汪永昭赶到了这处小宅,跟手里还忙和着针线的张小碗大眼瞪小眼。
这妇人,竟还跟以往那般冷硬。
“大公子走罢,”张小碗替儿子的新夏衫又fèng了两针,抬头对汪永昭不急不缓地道,“给二公子他们打听的事已在纸上了,您估摸着要是差不多,找媒婆上门即可。”
汪永昭听得皱眉,眼睛又瞥过那信封,不过这次他伸出手了,抽出纸张快速地看了起来,见那刚劲有力的字把那打听来的姑娘家的父兄,还有母系来历都一一写道得很清楚。
看罢他合了纸张,装回了信封,随口问道,“这字小儿写的?”
张小碗点点头。
“你不是要让他认祖归宗?”
“日后要用得上了,自会来叨烦大公子。”
“他也是我的儿子。”汪永昭闻言不禁怒拍了桌子一下。
“嗯,没说不是。”张小碗面色平静地看了他一眼,依旧fèng着她的衣裳淡淡道,“日后待他有了出息,谁能说他不是汪家的子孙,您的儿子,不是吗?”
“你……”汪永昭又大拍了下桌子,“你这无知妇人,这事岂是你这妇道人家说什么是什么的?你赶紧给我收拾好了包袱,立马上马车!”
张小碗看着那被拍得震动了好几下的桌子,还不待她有什么反应,门边这时就响起了道嘻笑声,一道清亮的声音这时响起,“哟,汪总兵来我家吓唬妇道人家了呀?”
说着,那长得跟汪永昭的脸相似的孩子几个大步就走了进来,在只隔了三步远时,他一步并做了三步就窜跳到了张小碗的身边,在他娘身后抱住了他娘,撒娇地问张小碗道,“娘,你可给我做好了粟饼了没有?”
张小碗微皱了眉头,“不是说好明日空了再做吗?”
汪怀善一拍额头,“哎哟,我的个娘,这不,我被总兵大人给吓着了,脑袋一下就傻了,你可要谅解我。”
张小碗被他说得哭笑不得,失笑摇摇头,开口和对面的人温温和和说道,“大公子且去吧,该是您的跑不了,不该是您的,也还是别记着的好。”
她嘴角带着笑看向了汪永昭,但眼睛却是冷的。
她在他打仗的这两年,护好了这上上下下的一大家子,连汪韩氏她都找了法子让她的腿好上了一点,尽管那汪韩氏不领qíng,但她确实还能多活几年,也识了些不添乱的道理,不会在汪家这几个男人往上爬的正好时机病死添乱,也不会出外拔扈到不给她这个儿媳脸看,她能做的,都替汪永昭做了,汪永昭要是不识好歹,那他们这买卖,汪永昭就要做言而无信的那方了。
她看了看汪永昭,随即,把视线放到了那信封上。
汪永昭也看了看信封,见她真是如此不识好歹,只得冷冰冰地看了眼她,随后连那小儿也不屑再看,拿起信封的他起身大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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