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脚步微急,向前厅而去。
青篱听他的语气,似乎知道这人是谁,心中奇怪,不由加快了脚步。
刚步上台阶,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前厅传出:“臭小子,你怎么在这里?!”
急赶几步,进了前厅的门儿,只见一个素白衣衫的须发皆白面色红润的老头大刺刺的坐在前厅上首,chuī胡子瞪眼。
红姨几人立在一旁,目光投向岳行文。
岳行文眉头一挑,走到那老头的下首,坐了,“师傅怎么会在这里?”
呃?!青篱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老头怒目圆睁,那人神色淡然。两人正在用眼神在空中杀得不亦乐乎。
世界好小,这二人居然是师徒关系,而且是好不正常的师徒!
悄悄的溜到一旁站了,好奇的打量着这二人。
这二人杀得起劲儿,空气中似乎有细微的火花“辟辟啪啪”的炸开。
过了好一会儿,那老头把手边的茶杯一顿,中气十足的声音猛然响起,“丫头,老夫救你一命,怎么给我喝个?”
青篱正愣神,被他这一喝吓了一跳,岳行文也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白胡子老头把眼一瞪,“有了好茶不孝敬我这个师傅,弄了给这小丫头,她能喝出个什么来?”
岳行文无奈的扣了扣太阳xué,“给师傅送去的好茶还少么?这里的茶哪有送给您的好?”
白胡子老头一拍桌,怒喝:“你明知老夫最喜那‘枫露茶’……”
说着到这里,青篱突然明了,她屋里那大半罐“失窃”的茶终于有了去向,连忙叫杏儿回屋去取,一面赔笑道:“老伯伯稍等,这就去取来……”
岳行文站起身子,朝着青篱介绍道:“这位是我的恩师,前太医院院判容凌云容老太医……”
这老头就是胡流风的外公……
青篱连忙上前,福身行礼,“见过容老前辈……”
容凌云chuī着胡子摆摆手,“免礼,免礼。”
岳行文这才上前行了大礼,“师傅一向可好?”
“好,好,好,”容凌云朗声大笑,笑到一半儿,猛然顿住,“见到你便不好了!”
岳行文淡淡一笑,“师傅来长丰,可是收到我的讯息?”
容凌云骨溜溜一转,“讯息?什么讯息?老夫没收到。老夫来这里是因为上次拿的茶喝完了……”
青篱偷偷一笑,这老头儿也真有意思。难怪有人说,老小孩老小孩,愈老愈像小孩子的xingqíng呢。
岳行文见他眼睛一转,便知他是收到了讯息。便笑着道:“流风也在此地,师傅何不在这里多留些日子?”
“什么?!”容凌云一拍桌子,“那个小兔崽子也在这里?”
另外那几人的脸已然鳖得通红,青篱怕她们一个忍不住笑出声来,连忙挥手叫她们下去。
容凌云叫出声后,也觉得有些尴尬,连连gān咳,朝着岳行文道:“你找老夫何事?”
岳行文便将李谔的伤势简要的说了。
青篱去探望时,并未看到的伤qíng,只是从那厚厚的白层包裹推断伤势不轻,此时从他口中听来,仍然忍不住轻颤。
容凌云听了他的描述,也沉默下来,脸上的嬉笑怒骂收起,倒是一副医术高深的模样。
良久,哼了一声,“当初叫你跟老夫学医,你还推三阻四的,哼,功名无成,医术亦无成,若是你好好跟着老夫学医术,这点伤也能难倒你?那个朱谦老头子,待老夫见了他,要好好羞他一羞,你回京多久了,才弄了这么一个七品的官……”
容凌云chuī胡子瞪眼,絮絮叨叨的大嗓门在前厅响起,岳行文只是轻笑不语。
正文 第六章 探望(二)
第六章 探望(二)
车轮压在青石板的路上,发出一路“咕咕噜噜”的声响,从李府出来,青篱把全部的jīng力都集中在单调的车辙声上,一声一声又一声,心中盼望它最好永远不要停下来。
她一向知道自己是冷血冷qíng且自私的人。小候爷的飞身相救,让她除了有刹那的感激之外,更多是现在的纠结不安——这不安来自于这件事对她的生活所产生的影响,她甚至于有些不想面对。
再长的路总有到头的时候,何况长丰县城并不大,从李府到候府城西别院,不过穿过四五条街而已。
车子停定,杏儿与柳儿率先跳了下来,回身望向小姐,却见她垂首端坐,浓密的睫毛在白嫩的脸上划下两道重重的yīn影,偶尔上下闪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杏儿与柳儿相视不语,静静的立在一旁,不敢出声打扰。
过了好一会儿,青篱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突然抬了头,淡淡着朝着她们二人道:“去叫门!”
候府别院门前的小巷悠长寂静,只有她们的到来才弄出些微的声响。
小可正yù上前叫门,却听“吱呀”一声,大门从里面开启,李江从里面小心的探出头来,乍一看到来人,原本忐忑不安的心登时定了下来,方才在里面听到动静,以为是候府来了人。
但是一看到青篱主仆四人,怒意又立时涌上心头,他从头到尾对这位李青儿都无甚好感,先前儿他几次送礼,李府不收,他不但替自己委屈,更替小候爷委屈……还有后来的那些事儿,这些事先不说也就罢了,可是这次小候爷居然为了救她,把自己伤成那般模样,还怕候爷因此而震怒,找她的麻烦,更是要连夜下江南……
小候爷为她做到这般地步,她的眼中只有那个什么岳行文……他替小候爷不值!
想到这里冷哼一声,“李小姐大驾光临,不知有何事?”
青篱知道这李江不喜欢她,那李谔好好的时候,还有几次偷偷拿 眼瞪她,更别说现在他为救自己受了伤。换位思考,若是自己是这般处境,杏儿柳儿怕早就拿了大扫帚上来赶人了。
眼前这道门儿,她不想进,却又非进不可。
止住正要发怒的杏儿,上前两步,朝着李江道:“此来是要谢小候爷舍身相救的大恩大德,请李管家为我通传。”
李江从鼻子孔里发出几声冷哼,将头转向他处:“李小姐亲自前来道谢,我家爷可当不起,您请回罢!”
说完作势就要关门。
青篱快步上前,一把撑在门上,“如此大恩,小候爷自然是当得起。李管家不喜见我,但小候爷却未必,身为下人却私自替主子自作主张,是该说你大胆呢,还是该说你无脑呢……”
“你……”李江被她这一番话激得怒火更盛,一双喷火的双眸直直盯向她,青篱寸步不让的还击,两人在大门口正僵持着,从里面跑来一个小厮,一见门口这两人的架式,连忙快跑几步,走到青篱跟前儿,恭敬的问道:“这位可是丁香巷子李小姐。”
青篱点点头。那小厮脸上一喜,连忙做了向里请的手势,“我们爷请您进去。”
青篱迟疑了一下,“小候爷怎么知道是我来了?”
那小厮笑着摇摇头,“小的不知道,也不敢问,李小姐您这边请……”
青篱叫小可将马车赶入院中,又让杏儿与柳儿将一同带来的补品药材取了下来,跟着那小厮向里面走去。
候府别院的院子也不大,却很是静幽,过了穿堂,迎面是一个约有三四亩大小的小湖泊,湖上曲桥通幽,蜿蜒穿湖而过,中间有两座亭子,曲桥两侧是田田的荷叶,密密簇簇的挤在一起,长得热热闹闹的。偶尔有一两枝打了苞的荷花,俏生生的立在碧绿的荷叶丛中,甚是醒目显眼。
李谔的卧房正对着这湖碧荷,早在她踏入曲桥的时候,已然看见她的身影,一如往常那般,一身湖绿素净的衣衫,一只白玉蜻蜓簪子将大半的黑发轻轻挽起,那被伤着的手臂用同色丝带吊在胸前,亭亭踏着曲桥而来。
李谔不由微笑起来。
下了曲桥,那领路的小厮前行了几步,见身后的人并未跟上,不由诧异的站定,偷偷向小候爷房间的方向看了一眼。
青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想要为乱纷纷的脑中理出一丝头绪,添上一分清明,可终究不能如愿。
又立了好一会儿,深深的吸气,才朝着那小厮点了点头,“走罢。”
李谔隔窗将她的神色看在眼中,脸上的笑意登时怔住,化作一抹苦涩,最终掩在他冷傲的神色之后。
屋内的摆设极简,简到与她自己的府第并无什么差别,也许差别是有的,但是青篱却是看不出来。
杏儿柳儿与李江及那小厮都在门外站定,青篱进了屋中,一抬头便看见李谔冷着脸半靠在chuáng头,狭长的双眼一向如往那般冷冽,直直盯向她。
青篱在心中给自己打气,缓慢的走近,在离chuáng约五尺的距离停了下来,将目光投向李谔的双腿,单是那层层白布的包裹已让她心中凉了半截。
脸上的神色不停的变幻着,额头沁出丝丝汗意,不知是惊吓出的冷汗,还是因天气炎热的缘故。
李谔望着那张总是淡然的脸,此刻苍白一片,弱不轻风的身子微微抖动,似是下一刻便会晕倒,一时间说不出心头是什么滋味儿,不由冷哼一声,“怎么,害怕了?怕还不起本小候爷这样的大恩,这样的人qíng?”
青篱抬起头迎向他的目光,良久,苦笑一声,就着身旁的椅子坐下,“小候爷说的对,有害怕,也有惶恐。这样的大恩,我真不知该如何报答。”
她说的这样坦白,倒叫李谔一时有些愣住,过了好一会儿,突然怒喝一声:“李江,送客!”
将头猛然一转,也不看青篱,怒道:“救你是本小候爷自愿的,不需你在这里假惺惺的……”
他动作太过用力,碰到伤腿处,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李江挑帘冲进屋内,脸上铁青一片,qiáng压着怒意朝着青篱道:“李小姐请罢,你若不来,我们爷的伤好得还快些。”
青篱缓缓的站起身子,想要说些什么,终究却是什么都说不出口,紧咬下唇,立在原地,眼睛盯着那层层包裹的伤腿,一言不发。
杏儿与柳儿也跟着闯了进来,一见自家小姐那般受气又敢言语的模样,登时恼意上头,两人一齐上来扶了青篱便要离开。
青篱抬了头,朝着杏儿与柳儿两人淡淡一笑,摆手让她们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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