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若第一次相见。
方宗恪也愣住了。
他原以为楚月兮是因为xing格本来就很孤僻的缘故,才因为害羞遮了脸,却没有想到她右边脸颊是手掌大的胎记。红色的胎记从她的右眼一直向下,占据了她整个右脸,甚至穿过下巴,消失在玉颈。
方宗恪马上反应过来,他追上去,门却被关上了。楚月兮的奶娘无奈地对他摇头。
自那以后,楚月兮就不肯再见他。
方宗恪日夜都会想起她的眼睛,她不爱说话,可是望着她的眼睛,他就是能知道她未说出口的千言万语。
那一日她用噙了泪的眼睛惊恐的望着他,只是那一眼,方宗恪就知道她所有的害怕、担心、卑微和在意。
是他不好,是他没有及时拉住她,让她跑开了。
方宗恪开始一次次求奶娘带话让他再见她一次。终于在第一场雪后,他再一次见到了她。
她穿着一身茶白的袄裙站在红梅树下,修剪着枝桠。她的动作是那么缓慢,好像悠闲自在一样,可是她却不小心剪坏了一朵开得正好的梅,败露了她的紧张。
方宗恪笑着走过去。
楚月兮的动作一顿,继续修剪。
方宗恪夺过了她手里的剪子,扳着她的肩让她面对着自己。
楚月兮想要qiáng自镇定地望着他,就如以前一样,可是她做不到。纵使所有人都叫她丑八怪也没有关系,她完全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他们伤不了她。可是她惧怕在方宗恪的眼睛里看见嫌恶。
她只能慌乱地低下头。
方宗恪抬手,将她脸上的面纱摘了下来。
楚月兮猛地抬头,又匆匆向右偏着脸,只用左边的脸对着方宗恪。
方宗恪轻轻捧起她的脸,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她右侧脸颊上的胎记,他的动作那么轻,好似手下轻轻抚过的是这个世上的至宝。
楚月兮垂着的眼一点点抬起头,静静望着他。从惊慌,到逐渐平静,再到带着点泪的璀然笑意。
他一句话不用说,她便已经懂了。
守在外面的奶娘心里跟着焦急,实在是这段日子楚月兮实在是过得不好。原本这几年,她慢慢开始爱笑起来,就算她还是不怎么爱说话,可是嘴角总是带着几许笑意。
身为她身边最亲的奶娘全看在眼里。
方宗恪从花房里出来,奶娘急忙进去,就看见楚月兮望着一树的红梅傻傻地笑。
奶娘长长舒了一口气,可是下一刻又将心悬了起来。她最开始帮忙掩饰方宗恪和楚月兮见面,不过是因为楚月兮实在是太孤单了,而恰好楚月兮不反感方宗恪的接近,甚至和他说话。
可是……楚月兮是不可能嫁给方宗恪的。
纵使她容貌有损,纵使她xing子不好、生母早亡,可她毕竟是卫王的女儿,还是卫王唯一的女儿。
因为卫王和她的生母争吵,进而使得她的生母在她眼前自尽,卫王一直有些心疼这个女儿。
他很少留在卫王府,甚至一年半载才回来住小半个月。他回来的时候,府里的人就会对楚月兮特别好,恨不得都在卫王面前讨个好立个功。可他不在的时候,谁会在意一个父亲不在,生母早亡,又容貌有损xing格孤僻的她?
根本不需要苛待她,冷着就行了。
更何况,楚月兮并不喜欢府里的人对她太熟稔,反而喜欢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着。
方宗恪和楚月兮的私会终究还是被人发现了。
“楚月兮!你还是不是我卫王府的女儿!”
“你就这样自甘下贱跟一个商户家的小子私会!我要是你都活不下去!”
“身为卫王妃,我不能看着你败坏我卫王府的名声!”
卫王妃大怒。
她之前一直不怎么管楚月兮,毕竟她是继妃,而楚月兮又是已故卫王妃的女儿,得卫王宠,又是个本身特殊的。
她懒得管她,恨不得她自生自灭。可是如今让她抓住了把柄,断然不能轻饶了他们!
更何况私会这等事qíng实在是脏人眼!
她指着楚月兮,嫌恶地说:“瞧着你像个心善的,又是个规矩的,没想到竟做出这等荒唐的事qíng来!”
她又指着方宗恪:“来人啊!将那个胆大包天胆敢觊觎郡主的混小子乱棍打死!”
“不要!不要动他!”楚月兮第一次对卫王妃说话,第一次求她,第一次向她下跪。
王妃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站在她身边的嬷嬷轻咳一声,卫王妃这才反应过来,她一直忽略楚月兮的存在,如今看她这么一跪,心里忽然想立立威,以她继母的身份。
“月兮,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他做下这样的事qíng,根本不可能留他xing命。你也不要再替他求qíng了!”
“来人啊!还磨蹭什么!快把他乱棍打死!”
本来这种行刑的场面是应该将人拖下去的,可是卫王妃看着楚月兮落泪的样子,心里忽然有一种莫名的快感,就让家仆当场行刑。
楚月兮跪在她面前哭着求qíng,可是她浑然不动。
“月兮,不要这样,回去吧,回你自己的院子里去。”方宗恪已经遍体鳞伤,却仍然对她露出温柔的笑。
楚月兮忽然止了哭,她深深望了卫王妃一眼,忽然起身,抢过侍卫腰间的佩刀横在脖子上。
“郡主!”
“郡主你做什么啊!快把刀放下来!”
“等父王回来了,他会以为是你bī死了我。”楚月兮冷冷地看着卫王妃。
王妃心里逐渐爬上一丝寒意。
不管卫王是不是宠爱这个女儿,她只要落下一个苛待原王妃遗女的罪名都是不贤惠,更别说是bī死了她!
“把刀放下来,有话好好说!”卫王妃的脸色有些不好了。
方宗恪又何尝不是惊了,自楚月兮抢了侍卫的刀,他的心就悬了起来。他急忙说:“月兮!小心着点!被伤着了!快,你回去,别管我!”
楚月兮没听,她一步步后退,退到方宗恪身边,将他扶了起来。
方宗恪还想劝她,她忽然回头看了他一眼,静静地一瞥。
方宗恪怔了怔,忽得笑了,然后握住了楚月兮的手。
楚月兮用这样的笨办法,扶着被打伤的方宗恪一步步离开卫王府,直到出了卫王府的大门。
这也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离开卫王府。
两个人手牵着手一路向前走,没有目标,没有计划。从白日一直走到落日,走到两个人都累了,在小溪边停下来。
方宗恪侧首,望着坐在他身边的楚月兮,yù言又止。
楚月兮转过头来,静静望着他。
方宗恪无奈地笑了,他捧起楚月兮的脸,轻轻吻上她的额头,轻飘飘地,又重重地说:“你什么也不用说,我都知道。”
你不用说,我知道你的决心。
你不用说,我不会赶你回去。
你不用说,无论前路有多少荆棘,此生不负。
第132章 执拗
方宗恪带着楚月兮藏身在一处田庄, 他将腰间佩戴的一块璞玉拿去变卖维持生计。楚月兮不是会做农活、家务的人,方宗恪在方家又何尝不是养尊处优?
两个人为了吃一口饭,总是弄个灰头土脸, 甚至烧了衣服、烫了手。而最后做出来的饭菜也时常黑漆漆一团,难以下咽。
即使这样, 两个人也吃得很开心。
侧首望着身侧人的眉眼,这世间也只剩甜蜜,还哪里会在意吃的到底是什么。
就这样磕磕绊绊过了一个月,楚行仄终于找了过来。
他喘着粗气看着刚从厨房钻出来的两个人,忍了又忍, 一巴掌拍在楚月兮的脸上。楚月兮直接摔在地上,带翻了一旁的木桌。
“您别打她!都是我的错!是我居心不良拐了她!你打死我都成,别打她!”方宗恪心里明白楚月兮怎么说也是楚行仄的女儿,虎毒不食子。他们两个人最坏的结果不过是他死,她被带回去。
楚行仄这才看向方宗恪,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方宗恪两遍,忽得笑了,道:“还以为何方神圣敢拐了本王的女儿,原来竟是个毛孩子!”
他又忽然收了笑,“现在知道错了?难道你丝毫不顾及家中父母?”
方宗恪的脸色霎时惨白, 他僵硬地跪下,垂着头。
楚行仄走到方宗恪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你居心叵测还是愚蠢?你明知道本王的月兮跟着你只会吃苦, 你明知道你们两个不得善终!你带走她,既是害了她,也是害了你自己,更要连累无辜的人。”
“父王,是我要跟他走的……”楚月兮红着眼睛望着楚行仄,眼中是隐隐的哀求。
楚行仄看了楚月兮一眼,将满腔的怒火压了压,他立在院子里没有说话,目光扫过简陋的还不如卫王府柴房的院子。
苏坎急忙给楚行仄搬了椅子来。
楚行仄坐在椅子上,死死盯着方宗恪,心里的火气又蹭蹭蹭往上涨,就这么一个半大的孩子敢拐了他的女儿!
他越想越气,又起身,在方宗恪的肩头踹了一脚。
“不要!”楚月兮爬起来,挡在方宗恪身前。
“走开!”
楚月兮执拗地摇头。
楚行仄越过楚月兮,深深望向方宗恪:“让女人挡在身前的滋味好受吗?”
方宗恪垂在身侧的手悄无声息攥成拳。
“你是不是心里恨本王仗势欺人?”楚行仄冷笑,“可本王就是有这样的本事!若你是个有出息的,爬上比本王更高的位置,到时候只有本王巴巴把女儿送给你的份。”
方宗恪有些茫然地抬头望着他。
“我大辽开国国君不过流寇出身,比你如何?”
方宗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楚行仄也没想他回答,径自说下去:“你想娶月兮?行啊,等到你闯出一番天地来,明媒正娶把她抬回去,而不是这样让她忍受一辈子不贞、不娴、不孝的骂名!”
楚行仄起身,不顾楚月兮的挣扎,将她抓起来,带着她往外走。院子里垂手站了两排的侍卫动作整齐地跟上去。
方宗恪跪了很久,忽然爬起来追上去。
“王爷!”方宗恪在楚行仄面前跪下,“方宗恪愿意誓死效忠王爷!”
楚行仄倒是愣了一下,“你倒是想得美,有多少人巴不得来本王身边做事。你?到十五了吗?”
“快十五了……可是我有决心!有不变的忠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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