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借了吗?”赵氏瞪眼,一边杜氏也是恨铁不成钢。
九叔公家的李正身,虽然不象贞娘阿爹那样是个赌鬼,但这小子年纪轻轻的就迷上了炼丹修道的,整日里跟些个道士混在一起,气的他爹景东伯每次见到他就恨不得打断他的腿,九叔公更是放出话来,说李正身若是不脱下那层道袍就不准回家。
也因此,这李正身成日都在外头斯混,半点不着家门的。
所以,借钱给正身,那是有借无还的。赵氏一个钱一个命的,这会儿能不瞪眼吗?
再说了,九叔公早放出话来了,让大家都不要错钱给正身,本意就是bī着他放弃炼丹那些个不切实际的东西。
因此这借钱给李正身,根本就得不了好。
“那天正好发工钱,就把工钱给他了。”李大郎闷声的道,一边杜氏气的直掐他,嘴里嘀咕着:“我前两天还问你来着,该是发工钱的时候了,怎么没拿钱回来,没想到你全给了正身,咱家日子不过啦。”
“你啊,钱借了就算了,拉伙的事qíng就别提了,那正身现在一门心思的就扑在炼丹上,连他爹娘的话也不听,难不成还能听你,再说了万一又惹出什么,两家关系更是雪上加霜。”赵氏皱着眉头。
“娘,不能这么说的,女儿觉得,若是为着两家的关系,就更该拉正身哥入伙,正身哥现在虽然迷炼丹,但正身哥现在也缺钱哪,凭着这一点咱们就拉他入伙,可一入商海便身不由已,到时候再让大哥看着点,说不准就能把他从炼丹那条路上拉回来,到那时,九叔公不也得感着咱家的好。”贞娘道,不遗余力的劝说。
实在是道士这一行对于未来来说是一个高危行业。一个不好,说不准要危及整个李氏家族的。
本朝嘉靖帝着迷炼丹,对于方士更是礼遇有加,可问题是,嘉靖帝明年就要完蛋了,而新登基的隆庆帝却是恨死了这些方士道士的,登基第一件事就是朝方士道士们祭起了屠刀。
只因为嘉靖帝信炼丹方士的话,什么二王不相见,因此自隆庆得了太子之位后,嘉靖就从此不见隆庆。
想想,一个做太子的,却见不着父皇,又是在皇权争斗的漩涡里,搞不好哪一天太子位没了还是小事,命丢了都不知道怎么丢的,那日子过的怎一个诚惶诚恐,那心里早将那些个方士千刀万剐了。
所以,决不能让正身哥在炼丹的歪路上折腾下去了。
再说了,自家大哥太老实了,而正身哥却是牛鬼蛇神的都认识些,这做生意,路子广才做得开,可以说,拉正身哥入伙那是互惠互利的事qíng。
“这事正良自己看着办吧,倒是可以一试。”这时,一边的李老掌柜的发话了。
李老掌柜的话是一锤定音,这事就这么定了。李大朗便趁夜里出门,白天李大郎油坊里有事,这煤炉生意还不知道怎么样,这油坊的差事一时半会儿也是不能丢的,而李正身白天更是不知在哪个山旮旯里转悠着,所以,还是晚上去一找一个准儿。
第二天,贞娘又是早早起来,昨晚上的煤炉闭着火儿,铜壶里还有滚烫的一壶热水,并不需要早早起来去老虎灶打水了,只是贞娘早起惯了,到了点儿,自动醒来,却是再也睡不着了。
起chuáng后,又出了门,朝老虎灶那边去,帮水伯gān点活儿。就当是晨练溜弯儿。
到了老虎灶前,果然这时候是最忙的,贞娘熟门熟路的挤到那灶前,坐在小板凳上添柴火。
“贞娘,你的铜壶呢?”水伯看到贞娘空着手过来,便问道。
“家里有热水呢,水伯,我上回跟你说过的那个烧煤的炉子样炉已经起来了,等过两天让我大哥再帮你弄一个。”贞娘笑咪咪的道。
“成成成。”水伯开怀的道,便忙活着给别人打水去了。
贞娘自坐在灶头,一边添柴,一边听得打水的人聊着八卦。
“福嫂,你这眼睛怎么了?”边上有人问穿着青衣大褂的妇人道。
“还怎么,叫家里的男人打了呗,这些个男人一个个都是黑心肠的,外面受了气,或是喝饱了huáng汤,回家里就拿自家老婆孩子撒气。”边上,快嘴的大娘愤愤不平的道。
“没法子,咱女人就这命,你若是那有钱的,gān脆招个夫婿进门,看他叫得起来不。”边有又有人道。
“呸,你以为招个夫婿进门他就乖乖听说了啦?没门,搞不好还弄得你人财两空呢,知道郑家不?”那快嘴大娘又道。
“哪个郑家?”边上人问道。
“就是街口郑氏货行那个郑家。”快嘴大娘道。
“郑家咋嘀啦?”
“郑家不咋嘀,不过,昨儿个我在郑家听了一个新闻,郑家有个儿媳妇是李村李六老人爷子的二闺女,这二闺女的妹子,因着xingqíng太过软弱,家里人不放心,就是招婿入门的,那李村的李六老爷家底子是丰厚的,女婿进门,那也一向勤勤恳恳,可谁料到了,头两年那招进门的女婿跟了郑家的人去了苏州做生意,在外面就偷偷的讨了一房媳妇儿了,听说那媳妇儿连小子都有了,前些日子,李六老爷子才有所察觉,便托了郑家人打听,这才打听出来,可不是叫人给坑死了,你说这招上门的夫婿又有什么稳妥的,天下男人一般样。”快嘴大娘嗤着声道。
“那李六老爷子还不得气死呀。”一边人摇头叹气。
贞娘在边上听得分明,才知说的竟是自家六爷爷家的事qíng,她金花姑父的事qíng还是当日她去六爷爷家才提醒的。
本来还以为六爷爷打听消息没这么快,没成想,这事竟已经传的满城飞扬了。
倒是不知这事qíng,六爷爷会怎么个处置?
第二十二章 墨成和撑腰
李金和昨夜熬了一个通宵,终于把贞娘烧的烟煤制成了墨。因为急于想知道墨的品质,李金和最后又用文火将墨烘gān。
“邵管家,试墨。”李金和冲着跟他一起忙活了一个晚上的邵大管事道。
“好。”邵管家点点头,随后小心的取出一方砚台。是正宗龙尾砚,哈气成雾,然后滴了几滴清水。
李金和两指钳着墨小心的研开。
“这墨胶重,又是新墨,怕是难下墨。”邵管家在一边道。(注:所谓下墨,便是研墨时那墨色下的快,得墨的时间短。)
“没事,新墨都这样,你注意时间,可以跟咱们以前的墨比较的。”李金和道。
“嗯。”邵管家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墨便润开了。李金和拿过早准备好的纸笔,先是波làng形的画着线条,只见那线头墨如漆,而随着笔势将尽,却泛着活光,而因着墨色层次问题,整条波làng线竟好似有了立体感似的。
随后又写了几个字,墨色表现都相当的好。
“好墨。”一边邵管家一脸兴奋的叫了起来。
“走,去见七嫂。”李金和也一脸兴奋的拍着桌子。
两人便端着墨和砚台,匆匆出了墨坊,从后门直奔主屋。
“墨出来了?怎么样?”七老夫人这会儿刚起来,正在厅上喝茶,听得老九和管家求见,立刻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由的便迎了上前,焦急的问。
“七嫂看过便知。”李金和把墨块和之前试墨的纸递给了七老夫人。
制墨世家出身,那看墨的眼力自然是一等一的,七老夫人看了看那字迹,想了想,将茶水泼在那纸上,茶水湿透了纸,但那纸上的字迹却没有化开的迹象。
“果然好墨。”这还是新墨,若是这墨再放上个几年用,将更好。
“老九啊,我们该去见见老八了。”七老夫人深吸一口气道。多年的恩怨,说放下是有些不甘心的,但这次的烟煤配方,她必须拿到,所以就必须亲自去见李金水。
“见吧,在商言商。”李金和说着,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只谈公事,无关私事。
“对了,六哥家金花的事qíng你听说了吧?”这时,七老夫人又问。
“听说了些,只是这是六哥的家事,咱们不好cha手吧?”李金和道。
“这回是六哥的家事,但也是咱们李家人被人欺了,咱们虽不好直接cha手,但也该问问六哥。”七老夫人道。
“嗯,正好找了老八一起去见见六哥吧。”李金和道。
“嗯。”七老夫人点点头。
便叫了管家备了马车,先去李金水家,再一起去李庄老六家走走。
……
贞娘早上自老虎灶出来,之后又跟着娘亲和嫂子到河边挖了块荒地,好种些菜。
回到家里,已经正午了。就看到奶奶吴氏正拉着金花姑姑说话,金花姑姑眼眶还红着。
贞娘不由的想起早上听到老虎灶那些人的八卦,心中自是明白金花姑姑为何伤心。
“奶奶,金花姑姑。”贞娘打着招呼。随后又问:“爷爷呢?”
“在屋里陪你六爷爷,七祖母和九叔公说话呢,别去打搅他们。”吴氏沉着脸,有些不快的嘀咕了句:“这平日老死不相往来,如今见着了腥倒是上门了。”
“奶奶,可是因着我那烟煤的事qíng?”贞娘朝着隔壁张望了一下,有些兴奋的道。
“可不是,要不然,八抬大轿也抬不进门。”吴氏冷哼着道。
贞娘笑着拥了拥自家奶奶,摇了摇她的身子,吴氏一向护短,虽说景福当年错了,但那也不是有意的呀,可他们这一房虽说没有明着被逐出李家,但这些年的qíng形也跟逐出家门也差不了多少了,她心里如何能痛快,更何况,想着大儿子景奎当年也是找松死的,她心里更有怨言,对于嫡宗那边自然不待见了。
只是平日碍着李老掌柜的面子,不说出来罢了。
“奶奶,怎么个章程你听说了吗?”贞娘蹲在自家奶奶面前问。
“五十两买你的方子,另外你如果想去墨坊做事也成的。”吴氏道。
五十两银子,这价不算低了,要知道,这烟煤配方不比和墨配方,烟煤多是由工人烧的,这配方很难保守秘密的,所以烟煤配方的价格要略低些,而和墨配方就不一样的,那一向都是由当家人掌握的,这可以说是每个墨坊的重中之重。
这个价格有些出乎贞娘的意料。想来这其中也有七祖母想帮衬自家的意思。
至于说去墨坊作事,倒不用太急,七祖母和九叔公大约以为那些烟煤和烟煤配方是出自自家爷爷之手,自不可能巴望自己去墨坊,开口请自己去也不过是看在爷爷的面子上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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