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容_来自远方【完结】(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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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里枣委屈的撇撇嘴。

  说他?

  大兄不是一样高兴,又比他好去哪里。

  秦璟的目光扫过二人,嘴角掀起一丝笑纹,非但没有当场扣人,更是请二人同往城门,一起去迎接相里柳一行。

  “桓使君此番相助,璟甚是感激。”

  行进途中,秦璟对相里松言道:“足下见到使君后,烦请代为转告,幽州之地近北,之前多遇鲜卑骚扰,府城已是破败不堪,不利于防卫。桓使君赴任后,不妨将府城迁往临淮郡,既能贯通东西,又可与彭城守望相助。”

  相里松面露诧异。

  他没听错吧?

  纵然彼此都是汉人,可一南一北,一为东晋官员,一为秦策之子,据悉秦策可有称王的打算。无论从那个方面看,日后都吃不到一个锅里。

  守望相助?

  这从何说起?

  “我同桓使君jiāoqíng匪浅。”秦璟侧首笑道,“足下如此转达即可,桓使君必定会有所决断。”

  秦璟点到即止,并没有多做解释。

  相里松更加困惑,心中浮现一个又一个疑团,没有一个能得到合理的解答。

  相里枣转转眼珠,忽然有些明白,为何人人都言秦堡主诸子之中,四子秦璟最不好惹。

  不提其他,单是几句话就能将人绕晕的本事,足可傲视一gān武将,向满心都是弯弯绕的谋士看齐。

  相里松想不明白的事,相里枣却有几分参悟。

  只不过,答案过于匪夷所思,相里枣没有说出口,即便说出来怕也不会有人相信。

  几人登上城头,确认来者身份,迅速放下吊桥,迎相里柳一行入内。

  在进城之前,相里柳按照约定,jiāo付给杂胡首领十余金,并有一张羊皮纸,纸上写明熏ròu百斤,绢布三十匹,以及海盐、香料等物。

  末尾盖有一枚印章,印泥十分特殊,细闻有隐隐的香气,轻易无法仿制。

  “首领务必收好。”相里柳递出羊皮纸,当面jiāo代清楚货物数量,言道,“下月盐渎商队将至彭城,凭借这张契约,首领可从商队领取相应货物。”

  羌人首领接过羊皮纸,和羯人首领一项项确认,又叫来识得汉字的族人,确定相里柳没有出言诓骗,上面的货物比商定的还多出一成,满意的点点头。

  “你们说话算话,下次再遇上麻烦,尽管派人来找我们!”cao着半生不熟的汉话,羌人首领用力拍着胸膛。

  相里柳笑着抱拳,其后打马回身,飞驰入城中。

  杂胡没敢多留,几乎在他回城的途中便纷纷调头,向着北方奔去。

  羊皮纸只有一张,上面的货物如何分配可以私底下商量,先离开这处险地为上。

  在返回营地途中,羌人和羯人首领jiāo换意见,这事qíng一定要瞒住巴氐人。

  “和汉人的生意可以做。”羌人首领道。

  “如果这个汉人始终这么大方,咱们可以为他打仗!”

  胡人投汉早有先例,当年长安兵乱,南匈奴就曾一路护送汉献帝。三国时割据凉州的马氏还曾娶羌女。

  他们如今反了慕容鲜卑,又和巴氐决裂,不想继续当山贼,这或许是唯一的出路。

  氐人?

  不见乞伏鲜卑是什么下场,他们甚至还比不上前者。

  “这事需要仔细谋划。”羯人首领明显有几分意动。

  “谋划什么?”

  “汉人讲究多,咱们有心投靠,总要提前谋划一番,至少得有个见面礼。”

  “对!”羌人首领一点就通,用力捶着羯人首领的肩膀,笑道,“你聪明!”

  短暂休息之后,队伍继续上路。

  两人私下里达成默契,只等返回营地之后,同留守的长者商议,确定首先该走哪步。

  桓容压根不晓得他竟被几百杂胡“盯”上,寻机准备递上投名状。

  此刻,船队已进入京口,停靠在改建后的码头。

  桓容走出船舱,看到码头上堆叠的石块和硬木,眼神闪了两闪。再看驻扎在码头附近的步卒,心中生出一个念头:看来郗刺使打算励jīng图治,继续和渣爹别一别苗头。

  早有人将桓容抵达的消息报知郗愔。

  郗刺使推开政务军务,亲自到码头迎接。

  见到熟悉的车架,桓容连忙登岸,迎上前行晚辈礼,“使君政务繁忙,容打扰了。”

  “哪里。”不等桓容弯腰,郗愔已将他扶起。

  桓容今非昔比,品位与他相当,仍以晚辈自居,让郗愔分外有面子。说话间,笑意深入眼底,看着桓容更像在看自家晚辈,没有半点疏远。

  “阿奴路上可顺利?”松开桓容前臂,郗愔笑得慈祥。

  “牢使君挂念,一切都好。”

  郗愔点点头,将桓容请上牛车。

  卸船之事有刘牢之等人看顾,不会出任何问题。桓容简单提了两句,转而向郗愔道出建康诸事,包括褚太后和桓大司马的角力,以及建康士族高门的态度。

  “太后有意琅琊王世子?”

  “使君以为此事如何?”

  郗愔沉吟良久,车厢内愈发寂静,耳边只有犍牛的蹄声以及车轮滚动的吱嘎声响。

  “不好说。”郗愔眉间皱得更深,道,“琅琊王为当朝宰相,有名士之风。可惜诸子早丧,得术士扈谦之言,幸了一个昆仑婢,才有如今的琅琊王世子。”

  提及此事,郗愔的眼中闪过几分不屑。

  即使司马昱名声再高,司马曜的婢生子身份仍是硬伤,加上他亲娘是个昆仑婢,更是伤上加伤。

  可以肯定,如果司马昱有其他儿子,哪怕同样是婢生子,只要是纯粹的汉人血统,世子之位也不会落到司马曜头上。

  这也是司马道福看不起司马曜,敢随意和他呛声的原因之一。

  在两晋时代,血统和长相同样重要,想要成功获得世人认可,二者缺一不可。

  “太后选择此子,背后定有深意。”郗愔顿了顿,才继续道,“大概正因你父看重琅琊王,太后才会选其世子。”

  桓容脑中闪过一道灵光,细思片刻,旋即恍然大悟。

  “使君是言,如此一来,即便争不过家君,太后仍能稳居宫中?”

  郗愔点头,看着桓容的目光既有赞许又有几分失落。

  孩子虽好,奈何不是自家。

  想想他那儿子……不成,想起来就是一肚子气。

  桓容没能体会到郗刺使的心酸,思量褚太后的举动,许多疑问迎刃而解,全都有了答案。

  司马氏的藩王不只司马昱一人,有名声的也不只他一个。

  渣爹看好琅琊王,褚太后完全可以推出另一个藩王分庭抗礼。偏偏选了司马昱的儿子,还是不被世人看好的婢生子。

  无论司马昱继承大统还是司马曜登上皇位,得益的都是琅琊王一脉。念在这个份上,新帝都会对褚太后以礼相待。

  想明白这点,桓容不由得呼出一口浊气。

  能在乱世中掌权之人,绝没有一个简单,放到哪个时代都是吊打级别。他想同这些人分蛋糕,甚至是抢走大块,必须更加努力,半点都不能松懈。

  车驾行到刺使府,郗愔和桓容先后走出车厢。

  正门前,一名着蓝色深衣,年约三十许,同郗愔有三四分相似的士人揖礼相迎。

  “这是我二子,阿奴可唤他为兄。”

  郗愔共有三子,长子郗超努力为家族钻营——或许是有点努力过头,如今在桓大司马幕府任职,和亲爹几近决裂。

  二子郗融十分有才,xing格却像之前的郗愔,淡薄世俗名利,一心求仙问道,曾被授予王府官职,却压根没有接受。

  三子郗冲尚未束发。

  如此来看,老当益壮的不只桓大司马。

  郗超决定跟着桓大司马造反,一条路走到黑,不惜坑害亲爹。郗愔决定舍弃长子,转而培养次子。

  郗融再不乐意,亲爹发话也没法抵抗,只能暂时放弃求仙,乖乖来到京口赴任。

  “府中已设宴,为容弟接风洗尘。”

  郗融身材高挑,相貌清癯,身上有一股熟悉的气息。

  桓容抽抽鼻子,不意外又遇见一位寒食散的爱好者。

  目光转向郗愔,表qíng中浮现一抹恍然。他刚才还觉得那里不对,原来郗刺使身上少了“药”味。

  事实上,北伐归来之后,各州刺使突然对美食佳肴生出狂热的爱好,每天两餐加三顿点心,完全是雷打不动。

  整天忙着吃饭,自然没有太多时间嗑药。

  等到想起来,又被繁忙的政务和军务缠住手脚,如郗刺使这般准备桓大司马掰腕子的猛士,更是十二个时辰掰开用。

  嗑一回寒食散,抛开尘世烦恼,享受一把飘然乐趣?

  压根没那时间。

  宾主落座,美食接连送上。

  第一道:炙羊ròu。

  第二道:炙鹿ròu。

  第三道:炖牛ròu。

  第四道:炖禽ròu……

  总之,除了两小碗煮青菜之外,全部都是ròu。

  回忆起上次的菜单,桓容眨眼再眨眼,看看已经动筷的郗刺使,再看看明显不适应的郗融,莫名的有些想笑。

  “阿奴为何不用,可是不合胃口?”

  桓容笑着摇头,执筷夹起一片羊ròu,送到口中细嚼。

  炙ròu的火候恰到好处,外层苏软,内里裹着ròu汁,和盐巴胡椒简直绝配。

  可惜没有孜然。

  话说,孜然是什么时候传入中原,貌似应该在唐以后?

  桓容一边嚼一边想。

  盐渎有不少波斯商人,或许能提前派人去找一找。

  盐渎这边不行,秦氏坞堡应该不缺条件。听说他们和西域商人打得火热,生意很是火红,顺便帮忙找些调料应该不成问题。

  之前送出八辆武车,他可是下了血本。

  不过是举手之劳,想必秦璟不会拒绝。

  宴上众人执筷把盏,觥筹jiāo错间,数名乐人坐到廊下,两名歌女越众而出,一队舞女蹁跹而过,舞袖折腰,在乐声中飞旋。

  墙边灯光摇曳,美人笑靥如花。发间的簪钗流光溢彩,在灯火的映照下,愈发显得百媚千娇,闭月羞花。

  桓容欣赏着歌舞,手中筷子不停下,面前的膳食迅速减少。

  待到一曲舞毕,半数漆盘已空。

  郗愔执酒盏相邀,桓容心知不能推辞,大方举杯共饮,笑容中带着几许肆意,使得舀酒的婢仆脸颊发热,匆忙低下头,不敢多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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