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龙本身就是杀器,道道金光化成,针扎一般she入罗汉身上。
罗汉好似铜墙铁壁全部打了回去。
可是朱决云是三重金身阿罗汉!
就算十八罗汉再qiáng,单拿出来哪一个都不会是他的对手,他有压倒xing的优势,只是在一个术阵中他敌不过。
镜悟看见了他如此,忽然挥了手道:“我们上。”
数十弟子肩搭着肩霎时一字排开,镜悟一掌抵在了朱决云的后背,源源不断的真气bī近了朱决云的身体之中。
那只玄龙越来越大,越来越凶悍,面貌越来越狠戾。
钟戊极为懂行,在阵外也将招招都打在这个罗汉身上。
千里之堤毁于蚁xué,十八罗汉只要有一人败阵,那就全部败阵。
玄龙铮鸣嘶吼,震耳yù聋。
那金光闪烁晃得人睁不开眼,密密匝匝地金光像千万根钢针,死死地bī在罗汉的身后。
只听得那罗汉从喉咙里发出一阵:“啊——”
已是忍耐的极限。
朱决云紧紧地绷着唇,眼如刀剑,忽然咬肌一抽,将所有真气拔然倒灌而出!
一道金光轻巧地没入了那罗汉的脖颈里,他霎时颓然倒地。
十八罗汉阵的一个口破了,便毫无威胁。
钟戊一手一个,拿着长刀专门往眼睛上劈,往下三路劈。
打在了一金身罗汉上,刀刃‘哐’地一下子砸在上面,竟然把刀砸出了坑,卷起了一个铁卷儿。
钟戊:“卧槽,铁diǎo啊。”
镜悟法杖直接比在了他的面前:“你是何人!”
钟戊说:“大哥你这样是不是有点没礼貌?”
“我才刚救了你们,太翻脸无qíng了吧。”
朱决云跳到了他的身前,说:“你十个,我七个。”
钟戊:???
“凭啥。”他说。
这时局势已经乱了,十八罗汉虽被拆,却还有一个罗汉并未上阵,若等他来那必然毫无胜算。
朱决云说:“快。”
钟戊chuī了声口哨,响彻山谷:“杀!兄弟们!”
这一夜伏龙山就像是人间炼狱。
夜色慢慢地黯淡,杀了一夜。
佛殿前的树微微随风颤动,上面淋着不知是谁挥洒上的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粘稠地沾起一片土。
尸横遍野。
伏龙山从今日起再无十八铜罗汉。
前方战事稍缓,掌门方丈与慧极也有了分晓。
天上的屏障被打破,慧极砸开屏障,重重地落在了地上,就落在具具尸体之上,砸起一片尘土与血ròu飞扬。
掌门方丈缓缓落地,一身破败伤痕,却还站着。
慧极几度挣扎爬起,他的胳膊好像断了,折出了一个奇异的角度。
掌门方丈往前走一步,但他咳了一声,qiáng憋在喉咙里,不再动弹。
慧极先是笑了一声,然后又笑了,最后越笑越烈,合着血泪。
“原来你已活不长了。”
“你输了,”他大声地说,然后疯狂的咳出血沫,“你输了,你就要死了!”
“慧极,”掌门方丈说,“今日在佛殿,你我这一战,输的是你。”
慧极恨恨地看着他,胸腔剧烈起伏。
掌门方丈说:“当年你输给我,如今也一样输给我,这几百年,你毫无长进。”
慧极说:“那又怎样,我会活得比你久,等你死了,我就是掌门人,我会将你的骨ròu化成灰,喂给狗吃!”
掌门方丈却笑了,他太胖了,笑起来只是嘴角扯了扯,将ròu挤成一团:“你等不到那天。”
“伏龙山掌门人永远不会是你,”他说,“慧极,你哪来的可笑想法,我做不到的事qíng你就可以做得到?”
“我若是不行,那你就更不行,你永远都只能是第二个,永远不要指望着翻身。”
慧极怒得脸涨紫红:“你放屁!”
“你已经没有后手了!伏龙山弟子都只能听令于我!你杀不了我!”
钟戊坐在大殿门口,吊儿郎当地架着一柄大刀:“喂,你不把我兄弟当人啊。”
朱决云也一身疲累的坐在他身旁,随手挥了挥:“让他说去吧。”
慧极瞪大了双眼,震怒道:“狂溟,你要gān什么!”
悟愚等人也一时震惊,说不出话来。
掌门方丈说:“伏龙山弟子听令。”
此时战场之上因有武修介入,慧极的人已经死伤大半。
能站得起来的的人一双手也能数得过来。
众人道:“弟子在。”
掌门方丈说:“慧极意图造反,畏途大道,死罪难逃,杖毙。”
“先关了吧。”
现在能执杖毙的人已经没有了,众人都带着伤残,只能先关起来再说。
他就在这一片尸堆如山中宣布:“我已大限将至,无力再领师尊‘兴千年基业’之命。”
“迢度何在!”
朱决云拍了拍身上的土站起来:“弟子在。”
慧极突然破口大骂:“狂溟!你就不怕师父泉下有知吗!你可对得起师尊将伏龙山托付与你!”
掌门方丈将颈上的挂珠取下:“不然如何,伏龙山如jiāo与你手中只有死路一条。”
“我从不怕百年之后愧对师父,只怕伏龙山就此终了,成了世人口中笑柄。”
朱决云拂开衣摆跪在他的面前。
掌门方丈将挂珠jiāo与他的手中,道:“先给你吧,仪式挑个吉日补上。”
他给得如此随意,朱决云正yù收回手,却又被他紧紧地攥住不让动弹。
“迢度,你给我记着,”掌门方丈说,“你要用你这条命去保伏龙山。”
“我会在九泉之下看着你,假若伏龙山有任何差池,定要你不得善终。”
朱决云道:“弟子领命。”
钟戊拍手道:“好!”
然后挥着臂指挥着自己的弟兄跟着拍手嚷和。
武修向来不拘小节,不会看什么脸色,此时便跟着大哥兴奋地举起了刀剑,叫道:“好!好!好!”
朱决云走过众人,一步一步地踏上了佛殿一百零八个台阶。
他转过身,神色平静,俯瞰众人。
下面尸横遍野,有人欢呼有人惊怒。
天边破晓,太阳出来了。
第43章 狂风bào雨(二)
形势巨变, 只在一夜间。
对于其他弟子而言,也只是一觉睡醒,天就变了。
佛殿之上, 有几束光she进屋里, 将空气中的灰尘照亮。
悟愚跪在蒲团之上哀声道:“掌门方丈,请您收回成命啊!”
门外有数名弟子还跪着, 恐怕也是为了同一件事而来。
悟愚字字泣血,声声哀切, 将千年基业从头说起, 晓之以理动之以qíng, 跪在地上血泪合流。
掌门方丈在暗huáng的纱帘之后,沉默久久。
悟愚道:“您既然已属意迢度,那何故还要放任慧极, 您可知如此会让我们元气大伤啊!”
“悟愚啊。”掌门方丈忽然唤了他一声。
悟愚顿首哭丧着一张脸。
掌门方丈声音苍老而厚重:“我真的老了。”
“方丈!”悟愚叫了一声。
掌门方丈道:“有慧极在一天,我都不敢松下这口气,我不信他,就算我传位迢度, 等我死了,他也定要掀起风波,还不如由我来, 趁着我还活着,了结这个祸端。”
悟愚说:“您不要再提生死了,您是三重金身,突破圆满指日可待, 为何总说这样的丧气话!”
掌门方丈缓缓地摇了摇头,叹息一般地道:“到不了了。”
“悟愚呐,”他像一个长辈规劝后辈一般道,“人,不认命是不行的。”
悟愚抬头看他,淌了一脸的泪。
他也已经岁数大了,如此大悲大痛才将惯常一张喜怒不形于色的脸撕开。
掌门方丈说:“当年,我上山百年,我师父也视我为根骨奇佳,同辈师兄弟皆嫉羡我仙途坦dàng,慧极无论如何恨,也赢不过我一招半式,总落于我之后。”
“但是悟愚,如今我已入三重金身,慧极也依旧紧随着我,可是我们都只能到这里。”
“我已经看见了天了,我到顶了,永远都上不去了。”
“三重金身就是人与神的分水岭,”他说,“我这百年都不肯信,我问佛祖,他怎么能如此狠心,我不求他眷顾于我,只盼天道酬勤,我用日夜修炼无一瞬停歇来换有一日坐化成佛。”
“可祂就是如此狠心,连一片衣角都不施舍于我。”
这就是他用一生才悟到的道,竟然就是,他终将穷极一生无法得道。
悟愚低声叫了一声:“掌门。”
“我们都不是那个人,”掌门方丈沉声道,“伏龙山无论是在我手中,还是在慧极手中,都是一样的。”
悟愚从入山以来就追随他,在掌门方丈还不是掌门方丈,是狂溟时,他就追随着。
此时他已不关心伏龙山jiāo与谁手中,而是道:“您万不要丧气,天底下又有几人能到您如此境界,只要迈过了这道坎,您定是下一个佛。”
掌门方丈听出他没说出的话,俯视着他:“我已等不到了。”
人的寿命终将有尽头,他数百年没有突破,那就有老的一天,有死的那一天。
掌门方丈从不虚言,悟愚心知如此,摧心剖肝之痛杀得他立不起身子,只能用胳膊撑着身体,趴在地上,无声痛哭。
“掌门,”他唤,“掌门啊——”
掌门方丈看着他,久未言语。
悟愚说:“天道不公啊——”
他也有少年意气时,唤狂溟师兄,其实两人已经差了好几辈了。
狂溟曾是伏龙山最骄傲的一张牌,他敬仰狂溟就像敬仰佛殿中的金身佛像。
少年侠气,jiāo结五都雄。肝胆dòng,毛发耸。
立谈中,生死同,一诺千金重。①
他亲眼见着狂溟一步一步往前走,最终成为伏龙山掌门人。
世人只当理所当然,可这世上就没有理所当然的事。
一件都没有。
他知道狂溟也苦,跪在他面前允诺誓死追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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