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南星yīn着脸一整衣襟:“他最宝贝的东西。”
史家人出门的准备像是在拍谍战剧,史南星出门前疑神疑鬼地让人排查好久才上的车,车离开车库之前,他便将后座的窗帘结结实实拉了起来,特殊时候,身不由己。
听说沙蓬已经离开西南,史南星不确定对方会去哪里,但很大可能是燕市。
他切断了自己一切对外公布的联络方式,就是为了躲开对方的耳目,先前约定好的jiāo款期限已经超过,在彻底离开国内之前,他必须小心谨慎一些。
加护病房里的老爷子还是老样子,看起来身体恢复不少,jīng神奕奕的,用那双格外yīn鸷尖锐的浑浊双眼定定地盯着史南星。
史家人原本以为这是一场和解仪式,但事实明显与他们想象的不同。
气氛诡异沉默了许久之后,祁老爷子苍老的嗓音响起:“祁凯过去的那些事qíng,是你放出去的吧?”
史南星微微一笑,在家人错愕的注视下找了张椅子在病chuáng边坐下,开始为祁老爷子削苹果。
祁老爷子怒极反笑:“你很聪明,知道还是要从祁凯身上下手,以此bī迫我。不枉费我教导你那么多年。”
“我说过,有些船一旦上来,就永远下不去了。”史南星低头看着苹果,躲开这位过去的家人再不复以往的视线,语气不紧不慢,“更何况我还是留了一线的,比如有关您的东西,我就一点都没拿出来,全烂在这里。”
他拍拍肚子。
这是无比直白的威胁,祁老爷子剧烈咳嗽起来,稍歇时喝了口水,哑声询问:“你想要什么?”
“我想走。”史南星的目光终于与他对视,烈火般焦灼,“越远越好。”
史家没有这个能力,但他知道祁老爷子有,当初群南事发,就是老爷子为他联系出的国。只是那次的离开是暂时的,这一次,期限却是永久。
祁老爷子已然是心灰意冷,被一个从前无比疼宠的孩子威胁到头上的感觉并不好过,他实在不明白,自己风光一辈子,临了临了,怎么就会落得如此下场?
当初有多宠爱,现在都有多憎恨,但为了大局着想,他除了退让没有更好的选择。
史南星毫不意外听到了肯定的回答,却出奇得并不觉得多么高兴,那种空茫的感觉更加明显了,在祁老爷子厌恶的目光中,他知趣起身告辞,临走前终究还是问起了那个自己今天一直都没能看到的熟悉的身影:“祁凯呢。”
老爷子平静地回答:“最近风声紧,我把他送去外头了。”
*****
老爷子联系的路子,当然跟普通偷渡不同,他找了一艘巨大的外资游轮,让史南星混在游客中浑水摸鱼。
史家掏空了所有账面上的资金,女人们甚至变卖了一部分珠宝,统统兑成美金,让史南星随身携带,以便于出国之后,用在那边的假ID注册新的合法户头。
游轮的yīn影下,史家人哭成泪人,就连qiáng壮的父亲都纵横着泪水,唯独史南星抬头望着巍峨的船身,眼中看到了未来的曙光。
“走吧。”拥抱过后,史父满眼不舍地为儿子整理外套,“出去之后,记得好好过日子。短时间内别联络家里,我们会想办法和你联系。”
“你这一走,下次见面得是什么时候?奶奶没多少年好活了,也不知道临死前还能不能再看你一眼。”老太太哭泣着抚摸孙儿的脸颊,想想将手上带着的金手镯也取下来,塞进了史南星的口袋里,喃喃道,“好好的,我孙儿一定要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星星,算妈求你,咱们去自首,咱们就在牢里呆它个几年,至少家里人还能有机会去探望你,咱们何苦跑那么远?”
史南星给了母亲一个拥抱,在对方越发澎湃的泪水中,硬着心肠推开:“我走了。”
女人们在身后碎步追赶,直至被挡在登船通道外。
史南星qiáng自镇定地递出证件,在对方审查时一颗心悠悠提起,直至对方放行,才终于落地。
他将行李放进客舱后,到甲板处低头,家人们仍旧等候在那里,隔着无比遥远的距离,却一眼就认出了他,拼命招手示意。
傍晚,游轮启动,渐渐拉开了游客们和岸上送别的亲人的距离。
史家人始终站在那里,从一丁点米粒的大小直至消失不见。
史南星望着远处绚烂的海岸线,腥咸的海风扑面而来,游客们喧闹激动的尖叫充斥了整个甲板。
史南星安静地扶着栏杆,像一个在普通不过的游人,过往在背后那片土地的生平尽数浮上心头,说来奇怪,他从前出国过不少次,但哪怕是第一回 ,也没有当下满怀复杂的感慨。
他久久地沉默着,终于张开双臂,迎接自己的新生。
去他妈的监狱!
******
岸上,哭得肝肠寸断的史家老太太终于被收回目光的儿子儿媳扶上车子。
生活恍若荒诞的电视剧,每一刻都在上演着相聚别离的戏码,他们或许是角色里最不幸的那一拨,连掌声都不曾获取,凄凉的退场只换来其他送别的乘客家属们莫名其妙的视线。
幸而远处还有在关注他们表演的人,肖驰目送那辆黑车走远,重新将视线落回海面,他朝着电话那头询问:“确认他的房间号了吗?”
“确认了,6006。”
肖驰重复了一遍,然后挂断电话,瞥了副驾驶一眼:“听到了?”
沈甜甜这会儿看起来全然不是在林惊蛰面前的模样,她脸色yīn沉,闻言直接拿出自己的手机,开始打电话。
连打了三四个,她才终于安排完,挂断电话骂了句娘:“史南星这狗东西,可算是被我逮住了,他那一家老混蛋和小混蛋还跟那做梦呢,想抗不过去坐个两三年的牢意思意思,呸!他一天不死,我一天睡不好觉。”
肖驰没说话,史南星背景复杂,作风又诡谲,是个绝无仅有的大祸害。对方现在盯着林惊蛰,一次失手,总有叫他目的达成的时候,但只要史家那一家人还在,就一定会拼死保住对方。
要不是万般无奈,他也不想出此下策,只是没想到来沪市的飞机上,居然会撞见沈甜甜。
这丫头……
肖驰半天后沉声道:“记得别告诉惊蛰。”
惊蛰和他们不一样,虽然商场上同样诡计多端,骨子里却是个相当安分守法具有社会责任感的良好公民。上次那个走私小组表彰大会,为了出现在舞台上的那些英烈遗照,他足足难过了好多天,还带头在燕市地产圈内组织了慰问牺牲执法人员家属的捐款活动,最近尽忙这个呢。
沈甜甜听到他哥的名字,yīn险的表qíng立马就怂了一下,而后qiáng自硬气地翻了个白眼:“跟我哥有什么可说的,当我傻啊。”
史家人的车开远了,肖驰启动车子,也离开了停车场,修长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西服外套上碧绿的袖扣吸走了沈甜甜的目光。
沈甜甜噘着嘴看了一会,咳嗽了一色,将脖子上的粉红色小天使爱心吊坠从毛衣里看似不经意地整理了出来。
肖驰看起来似乎瞥都没瞥他,晚霞的余晖一个转弯后从前挡风玻璃外照she进来,他开口使唤:“甜甜,帮我拿一下包里的墨镜。”
沈甜甜心说wtf?这样的光线犯得着戴墨镜?
但刚才毕竟合伙愉快,她还是给面子地帮忙打开了包。
下一秒,沈甜甜浑身僵直。
肖驰的包里,配件都整整齐齐放在一个长盒里,打开来,除了两幅好像跟她哥同款的墨镜外,边缘的小格子里全都是各种颜色和材质的,闪闪发光的领带夹和袖扣!
等等,这个盒子不会也她哥买的吧?
这个款式非常新cháo,明显不是国内在售款式的包……
沈甜甜默默挑了个眼镜递出去,肖驰在傍晚昏暗的光线里非常自然地戴上了,然后侧头看车外的后视镜,露出自己扎得整整齐齐的卷毛小揪揪。
沈甜甜:“……”
服气!服气!给美帝跪下了还不成吗?
******
游轮驶入公海,史南星彻底放开了,短暂的不舍后他选择用酒jīng麻痹自己,在游轮彻夜狂欢的酒吧里喝了个烂醉。
他跌跌撞撞在夜色中摸到甲板上,望着漫天的星光发呆,余光处突然捕捉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祁凯?!”他酒都醒了一半,难以置信地上前抓住想跑的对方,“你怎么也会在这里?!”
祁老爷子明明说已经把对方送出国避风头了!
对方在他的钳制下试图挣脱,史南星紧紧抓住,一边回想起自己前段时间朝外头放出的消息,恍然大悟:“你也被限制出境了?!”
“去你妈的!”祁凯没想到自己那么倒霉,听从爷爷的吩咐一整个白天都偷摸躲在房间,唯独夜色降临出来透个气都能被逮住。听到史南星的问话,他气不打一处来:“你还有脸问?我他妈被限制出境是因为谁?”
之前在群南那边的事qíng风头明显还没完全过去,最近因为专项小组庆功封赏的原因反倒还回升了一些关注,史南星为了bī迫老爷子出手,在外头放了不知多少乱七八糟的消息,这可害苦了他,经济犯罪的后果追究下来,哪怕捡回一条命,他也至少得吃上不少苦头。
祁老爷子不得不为他筹划出路,但他被限制了合法出镜,现在风声又紧,偷偷出国很有可能被逮住直接借题发挥收押获审,因此只好出此下策。
史南星看起来没有一点愧疚,但也反应过来了前因后果,讽笑一声:“有意思,我说老爷子怎么会那么轻易答应送我出国,原来是他妈要给你当挡箭牌啊?他算得还挺好,这样你就一点风险都没有了,哪怕我最后被逮住,也没人知道你在这条船上……哈哈,亲孙子待遇就是不一样。”
“滚。”祁凯听着这番酸话皱起眉头,厌恶地甩开他,皱着眉头理了理外套。
史南星一身酒气,还想拉着他纠缠,祁凯本就一肚子怨气,没忍住直接挥拳给了他一下。
两人扭打起来,祁凯叫骂:“你他妈还好意思质问我?!你当初凑不够沙蓬钱偷偷跑路的时候想过我吗?想过我在国内会有危险吗?”
史南星为对方直至这时仍被家人安排得游刃有余的退路咬牙切齿:“别他妈老拿沙蓬说事儿!”
耳畔突然响起了一阵轻微的鼓掌声,一道愉悦的男音从头悠悠传来:“原来史先生还记得我?这真是让我感动。”
52书库推荐浏览: 缘何故 甜宠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