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九毓愣住。
这些年来……竟然是太软弱了吗?她自欺欺人,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qiáng,足够qiáng大了。刹那间眼泪奔涌而出,她抱着自己的膝盖,终于哭了出来。
哭吧,哭吧,哭完这次,就要和昨天再见了。
尚君墨也不走,只是在一边看着她。他看着她从小长大,看着她的软弱和心魔,却又不能时时刻刻提醒她——他要的是一句话便能点醒她的时刻。那次升仙的经历,也是让她记忆深刻,当眼角的银色标记出现的时候,她所在的,是只有一个师父的荒无人烟的人间死地。
经过多方的探查,他们终于在一个村子里找到了剩余的病人。殷兰夜已然下令将瘟疫蔓延的村子与外面隔断,并命令健康的人像落霞洲内撤了三座城池。那些人还有这一口气,身上是炭黑色的斑点,等黑色覆盖了全部皮肤,便是他们的死期。
“小九,去熬药。”尚君墨指间凝聚仙力,将身边一个将死之人的毒bī出数分。
“天啊,是神仙来啦!”有人看到他们,激动地大声喊了起来,“神仙来救我们了!”
“我们没有被抛弃,阿欢,有人来救我们了!”
望舒上仙的药也真是有效,服用大概一周之后,所有人都几乎好得差不多了,却只是一个个喊着饿,尚君墨便和连九毓到了旁边城镇,买了些ròu菜gān粮回去庆祝,只是方方到了小村门口,却偏偏不见一个人。
“人呢?”连九毓心下惊奇,却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正要抬脚往进走,却被尚君墨一把拉住。
“师父!”她回头喊他,却只见尚君墨摇了摇头,将怀中水镜打开。在水镜上,她终于看到他们费尽力气救治的几十村民已然全数被斩杀在地窖之中,而天王洲的军队,已然驻扎在了落霞洲大地之上。
“回去告诉我师父,越快越好。”尚君墨收起水镜吩咐到,“这边我一人照看便是。”
三天……只有三天了。
遥远的乐和城。公仪瑾的宠妾将他的战袍给他披上,他也只是带了三千jīng骑便要出发,大臣们不准,他却道:“无碍,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内。”
三天之后,公仪瑾,齐应南,旧朝皇子司马秦便都要身赴遥远的安康郡,参加那一场被所有人都认为是鸿门宴的会晤。
大殿之上,公仪瑾只是点了一根蜡烛,昏暗的光照在大理石的地板上,显得异常清冷。
“都准备好了么?”公仪瑾问,地上跪着的两个女子颔首,一个道,“所有细节都已经安排完毕,只等到了安康,无论如何,我们的计划都不会失败。”
那两个女子本是讲武堂新晋的女将,说来也是无比优秀,前途无量,只是这次会晤实在要紧,为了两洲以后的安宁,怕是也要牺牲点什么了。
他覆手一按,整个大殿的灯火突然都亮了起来。公仪瑾这时已然五旬,有些花白的发被梳平整了用上好的发油抿在两鬓,此刻看来却是无比苍老。
“千染,尽欢。”他的话语缓慢,又像是带着无尽的威力,“这次任务关系我楚国安危,须记得事事小心步步为营,切勿因轻敌而酿成大错。”
“属下遵命!”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后悔把这个放在百合里了【。】虽然大多是百合CP可总有些违和感
☆、第十三章 当时两相茫
第十三章当时两相茫
桌上燃了香。香是镜盒斋新出的蔷薇好,深红的一簇置身于镶了四角的青铜香炉中,配合着慢火燃出袅袅的一道儿烟来。
外头是晴天,阳光放肆得如同糙原上纵马驰骋的姑娘,折she在她青色的眼眸中,这一抬首,却见那一身白衣的上仙已然走入屋中,方才那瞬自然不是幻觉,他腰中配有剑,剑名唯心,出自八荒世界一个姓燕的长者。他的书被一个旅人带入清平国,有一本扉页便这么写着:唯刀百辟,唯心不易。当时爹爹爱极了这本书,就藏在家里三层的藏书阁中,她年幼的时候有次很好奇,便随着管家偷偷溜了进去,在那三层泛huáng的书页中找到了它。它没有书名,孤单地躺在第三层的一个书栏里,午后的阳光从阁顶的空隙照了进来,给它染上了一种暖色的光晕。
她心喜,像是遇到了一个相见恨晚的老朋友,将它搁在双膝上,打开了第一页。
之后她倘若想起了这一幕,心中也是庆幸的,当年齐应南攻入山庄后杀死了她的哥哥,纵火烧了整个山庄,而家中的族人便随着赵叔一起逃走,逃去了白荇洲。大哥从来都那么沉默,虽然温和儒雅,但就算是他微笑,伸手来摸她的脑袋的时候,她都觉得,他们两人也从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齐应南攻入的时候,大哥没有走,用禁术支撑了整个幻境,当时他孤身一人,身边只有一把白塔剑,死后剑灵便把他葬在了终南山的一个静谧的山谷中。不过之后她再也没有回去过,那里还是齐应南的属地,她便和赵叔在白荇洲的一处安顿了下来,潜心铸剑。
那是她手中铸造的第一把剑。当时赵叔是反对的,因为她执意要用山庄中带出的唯一一块白玉陨金,只是她却毫不松口,并自称是阮家的当家人,并把一行人摒在外面,一铸就是一个月。之后那把剑终于还是铸好了,剑身平滑通透,剑锋薄而锋利,配上系着浮萍洲盛产的莹白玉的流苏,只是一看,就让众人屏住了呼吸。后来她把这把剑命名为唯心剑,赠予了当时一位有名的上仙。那上仙本是推辞,只是她却笑了,道,“这把剑原本不该给你,只是宝剑赠英雄,心剑赠君子。这把唯心剑不是宝剑,而你也不是英雄。”
白衣上仙听罢有些疑惑,看着她,“阮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这世上之人,只有你配得上它。”
之后她便再也没有铸过剑。
如今,这把剑的主人又来了,他还如当年一般年轻俊秀,只是她已然是一个年近六旬的老妪。
“你来了。”她起身。白荇洲的冬秋向来湿冷,她也因此惹了一身的风湿,虽是夏日日光烈烈,只是在起身的时候,还是会觉得有种刺骨的疼痛。
尚君墨伸手扶了扶她,“身子不方便的话便坐着说吧。”
她便没有再起,只是去看他腰间的唯心剑。它还是那么通透平滑,虽是经历了无数次的战斗,它还是那么纯白无瑕,犹如幼时方方送来山庄的时候。
“我就是想看看它。”老妪微笑,“唯刀百辟,唯心不易。上仙,你还真是没有变啊。”
尚君墨立在她身畔,道:“不变最好,也不枉您当日送我这唯心剑了。”
阮清酒笑,抬头看了看外面的阳光。“只是你不变,不代表他人不变。当时的唯心剑,本是想要送给凤萧箫的,因为是她将我大哥的尸体从齐应南处夺了出来。”
“只是我最终没有送出去,因为我知道,就算此刻不变,总有一天,她会不再是一个君子。”
“上仙,清酒之言并非空谈,切记,若是等到那天,便用唯心剑做了断吧。”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当时还是当公仪瑾未能完全统一浮萍洲之时,版图中唯一一个死角坐落在地图的最东南角,是在馥郁河流入下一国的末端。那是一条险峻的峡谷,依靠这天险,易守难攻,固若金汤,被命名为固守寨。
固守寨的寨主并不是什么奇人,却是一介书生,在寨中的几万土匪中,显得不食人间烟火。他已然在这里待了很多很多年,多到大家已然忘记了他的真名,只是在江湖之中,也会尊敬地叫他一声,秦书生。秦书生不会武功,可是却有一个十分智慧的大脑,之前固守寨还没有建立的时候,这里只是馥郁河畔一个可以挖取矿石的地方,连年的战争使得武器的需求量不断增加,而官府对于来挖铁矿的奴隶们更是十分凶残,几乎十步一条死尸。秦书生当时是一家声名显赫的大官家的门客,后来大官被扳倒,便被牵连流放到了这里,和着一群骨瘦如柴的奴隶一起挖矿。官府们一层抽一层,到了奴隶这块,竟然连食物都很少发放,他们白天gān活,晚上休息的时候就到河里去捉小鱼吃,到了河流汛期,水势很大,一进去就很容易被水冲下去死去,大家便在峡谷里挖糙根吃,若是能抓到什么昆虫鸟shòu,那是再好不过。第一天他来的时候,他便差点被坍塌的巨石砸死,许是苍天有眼,叫他活了下来,后来他在一片民声沸怨之时举兵,杀尽了峡谷中的官兵,并在几天之间修好了寨门,又把官兵几个首领的头悬挂在了寨门之上,朝廷知道之后也曾派人来剿灭他们,之时来来回回十几次都惨败而归,回禀说道难。
秦书生带领着大家将官兵击退之后,墨笔一挥,写了一块匾,上面是黑色的三个大字:固守寨。大家很高兴,合伙儿将这块匾挂在了固守寨寨门之上,从此这里就有了自己的名字,这里就是家,家就叫做固守寨。秦书生又带着大家搭建了双层的木楼,这里的奴隶们大多来自中原,对这边的风土又不熟悉,很多人都得了一些个皮肤病之类,秦书生自小博览群书,便搭建了双层木楼以保证gān慡,之后因为cháo湿惹来痱子的几乎真的小了很多。秦书生又研究了当地的气候,决定在这里种植苞米,因为温暖而cháo湿,固守寨中的土壤一年可以收获三次,大家收获之后,剩余的就拿到城里去卖掉,换些药物或者其他回来抵作家用。可是单一种植食物来的利润实在是少得可怜,秦书生也发愁,便出门去走走,发现有个女子正坐在河边编制一种娃娃,他很好奇便凑过去看,那娃娃实在是jīng致,叫人看了爱不释手,秦书生心中便有了下一个想法,叫女子们去编娃娃,这样一来,寨中的利润便真的增加了不少。
只是这块版图,梗在这边真的是太不好看。当时千染和尽欢刚刚入讲武堂,为了训练大家的能力,堂长便下发了这个任务给大家,说若是完成了必有大赏,能赏个将军呢。大家纷纷开始研究这边阵型,千染却并不惊慌,只是在出发的前一天告诉尽欢说,这件事她可以做成。
千染很有自信地来到了固守寨附近,并跟上了他们的货车。当时正值chūn季,寨中已然开始显现出一种瘟疫的症状,她跟着出来的商队在进行了一系列的采购之后,很快就发觉了这点。以前她所在的家中,可是世世代代以行医救人为生,只是战火一烧起来,人的命就开始不由自己了。她藏进了运送糙药的货物堆里,偷偷跟着混进了固守寨。
那时到了晚上,大家商量之后已经把染病的人们集中到了一起,并隔离了起来,说若是实在不行便将他们烧死,以保全其他人的安全。那些病人因为惊慌而呼喊,却并没有得到有力的同qíng,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山dòng里,说是生死有命。秦书生这时走了出来,说大家都是寨中人,得了病不去救治却第一个想到将同伴杀死,若是以后换到谁谁会安心?并要求去外头找一个大夫回来给大家治病。大家不肯,说怕引回来的是官府的jian细,到时病没救好连累了寨中人就不合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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