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新女驸马(GL)_杨惑【完结】(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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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便将御医对皇帝的诊断简单说了说,又是一番唏嘘:“我早就知道父皇这求仙问佛虚妄得很。我摆弄过那么多金石木头,便是质地再坚韧,也受不了火烤水浸、刀刻斧凿。这人的一身脆弱皮ròu,难道还能比它们经得起折腾吗?就算是再多的诚心也不过是为jian人轻易拿捏的把柄罢了——”

  天香颔首,正要夸他想得通透,却听到了他话锋一转——

  “——要不然,我如此诚心,我的木鸟早就被我感动得白日飞升,振翅高飞了!”

  天香一噎,翻了个白眼道:“哥哥,你若是像咱们父皇痴迷长生痴迷木鸟,恐怕迟早也会被人拿捏。”

  太子想了想,认真道:“那不一样,长生是假的,我的木鸟是一定能飞的!”

  天香不想和他在此事上纠缠:“好好好,能飞能飞,铁定能飞!”

  太子笑了笑,又想起天香此时养伤为重,便起身道:“那日行刺你们的人,没有留下活口。不过你放心,我从京营调拨了足够的人手过来,yù仙就算有再多余孽,也再不能有人伤了你。”

  天香沉吟片刻,忽地开口道:“哥哥,张绍民后来是不是和你讲过我在冬至日那天的筹谋?”

  太子缓缓点了点头,有些词穷:“……你们……你们太大胆了……”

  天香又是半晌没说话,这一次时间久了点,久到太子甚至打算去看看自家妹妹是不是睁着眼睡着了,天香才终于又有了动静——

  “哥哥,我要求你一件事qíng。”

  太子的探视比想象中要久一些。

  冯素贞面色不虞地站在廊下,望着昏huáng的天地间寂寂洒落的雪花。手中的药碗已有些冷了,她叹了一声,转身命人将汤药去隔水热了。

  余光一扫,便看到冯少卿和梅竹朝着自己走来。因担心二人安危,冬至夜后,冯素贞将他们安置在了公主府。

  “驸马——太子殿下来了?”梅竹眸中闪动着异样的光华。

  冯素贞想起梅竹和太子的昔日qíng分,默默点了头。梅竹曾几次救过太子xing命,又曾陪着他度过了那段被逐出宫的仓皇时日,二人便是生出些许qíng愫,也是正常的。

  冯少卿满面忧色:“——驸马,你可和公主说过了?”

  冯素贞迟疑片刻,仍是说道:“天香还在养伤,每日里除了喝药用膳会清醒一阵子,其余时间都需要休息。我不想用我的事去烦她。”

  冯少卿连声叹气:“唉,你这,你这个痴儿!眼下太子也来了此处,若是你开不了口,便让我去罢!”说着,就要越过冯素贞去房前求见。

  冯素贞忙将他拦住:“——你不要急!”

  “嗯?你们都挤在这里做什么?”房门倏然开了,见到面前的冯少卿梅竹二人,太子有些诧异,他回忆了一下:“你不是那个冯少卿?你怎么会在这里?”口气中颇有些质疑。

  三人愣了一瞬,立刻齐齐跪下行礼。

  太子初被逐出宫时,身困妙州,见识过冯少卿两面三刀的油滑和胆小怕事,因而对这人并没有太好的观感。目光稍一停顿,就移到了冯素贞的发顶。他张了张嘴,又想起方才妹妹的所求,顿时也困惑起来。于是目光又一动,定在了梅竹脸上。

  她不像冯素贞和冯少卿那么拘谨,而是定定抬起头,和太子目光相接。少女的眼神炽热真挚,神qíng如晴雪初霁般明媚动人。

  梅竹……

  这个在妙州救了自己,又护送自己去了八府巡按府,陪着自己在那小小的一方天地里虚度年华,纵着自己沉浸在木鸟梦里的女子……

  这个单纯善良的,眼里心里都只有他的姑娘啊……

  “梅竹姑娘,你回到京城了啊……”太子目光错开,挥了挥手,“都起来吧起来吧,天色晚了,孤要回宫了。”话音落下,他逃一般地匆匆掠过众人,朝着公主府外走去。

  冯氏父女只来得及看清太子绣满云纹的袍角一晃,就从眼前消失了。二人恍惚片刻,半晌才反应过来起身,扭头却见梅竹一动不动地凝固在了原处,目光死死盯着太子离开的方向。

  雪光掩映下,冯素贞瞧见梅竹脸上的光彩一点点地褪了色,就仿佛那短时绽放又瞬时衰败的花朵。

  她一时无言,上前将梅竹搀起身。

  “你们先去歇着吧,”她对着两人说道,“该说的,我终究会说,不必担心我什么。”

  冯少卿犹然想再劝,却见方才去热药的侍人正拎着食盒步履轻快地赶过来,他只好讷言收声,径直离去了。

  冯素贞又一次跨进了那弥漫着药气的寝房,天香自是没有睡,朝着她的方向转过头,俏皮地眨了眨眼。

  冯素贞心神陡然一松,不自觉地就笑了起来:“和太子说了这么半天的话,可是累了?困不困?”

  天香盯着她手里的药碗哀怨道:“你这夜里的一顿药还没送来,我怎么敢困?”

  她撑着身子要坐起来,冯素贞忙上前帮着扶了一把:“良药苦口,且忍忍吧。你受的是外伤,不用吃太久,只要伤口长牢了就能停药。吃点苦头,能好得快些,总比一直躺在chuáng上好吧?”

  天香活了两辈子的人,也不好意思像个稚子般为了嘴巴甜苦耍赖,便顺手接过那碗:“好好好,你说的都对。也不要你一勺一勺地喂了,我自己来喝吧。”

  刚将药碗凑到嘴边,天香就嗅到了不同以往的气味,不由得“咦”了一声:“换药了?”

  冯素贞笑道:“我问过了老人家,你这两天已经比初时jīng神了许多,药力差些也没什么关系。我就挑了些甘糙陈皮之类的香料给你的药改善了下口味。”

  天香欣喜,一口气将碗里的药喝了个gān净,脸又皱了起来:“虽然没那么难喝了,可还是苦啊……”

  冯素贞将另一个碗塞到天香手里,换下了空药碗:“既然都是要苦,苦中作乐总比一苦到底好些吧。”

  这是一碗特意温过了的甘蔗汁。

  天香捧着碗啜饮了几口甜腻的汤汁,恍惚望着窗棂上昏暗的光影,不知不觉念念出声:“一枕余甜昏又晓,凭谁拨转通天窍。”

  “《邯郸记》?”冯素贞讶异,“公主居然读过《邯郸记》?”

  天香大惊:“有用的,你这脑子怎么长的?是把藏书阁都塞进去了吗?”她顿了片刻觉得不对,气道,“‘居然’是什么意思?”

  冯素贞莞尔:“就是,如果你没看过的话,我就读给你听的意思。”

  天香哈哈大笑,却不防牵动了伤口,顿时嘴角一抽,五官皱了起来。

  冯素贞忙扶着她躺下:“疼着了?可别是撕裂了伤!我瞧——”她想起这伤是在胸口,顿时赧红了脸,“我去叫杏儿来给你看下。”

  她起身就走,却被天香拽住了袖子:“还没到换药的时候,你这把她们叫过来,我就只能提前换药休息了。你帮我看看就行了,反正我有的你都有,怕什么?”

  冯素贞只得驻足,她看着天香诚恳的神qíng,犹豫再三,终于还是俯身将天香的中衣拉开了些,飞快地瞟了一眼就松了手:“还好,绷带上没有血,”她松了口气,不由得微嗔道,“公主,你可还带着伤呢,笑得斯文些。”

  天香委屈:“还不是你逗我笑的。”

  冯素贞薄唇微扬,缓声道:“我总不能逗你哭吧?”她心头一动,从旁坐下,慢慢道:“天香,我有件事要问你。”

  她没等天香答复,径直问道: “我一直想问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你识破了我的身份?”数日来,这个疑惑始终盘桓在心头,但自天香醒来之后,冯素贞整个身心都被她的伤势所牵动,竟是始终没得着机会好好地问上一句。

  天香平躺在chuáng上,仰头望着冯素贞清隽秀丽的面容,答非所问道:“很久以前,我曾以为我失去了一个人,那感觉实在是痛苦。在了无牵挂之后,我浑浑噩噩,醉生梦死,只期盼着能与她再相见。”

  冯素贞愕然。

  天香神色松弛,目光渺远,视线所及竟是穿过了面前的冯素贞,望到了那远在前生的静静矗立着的白玉墓碑:“我并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这么痛苦,我的一生很长。若是将和她相识的时光与我的一生相比,实在是再短暂不过。但偏偏,她对我造成了那么大的影响。就像是树冠的yīn面,因为筑起了墙,挡住了光,所以那一面始终不再生长。而我心里的某个部分也就此停止了生长,永远,永远停留在了和她相处的那段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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