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钧见主人在房中立了半晌,闭目不语,终是打破沉默道:“主人,属下已照吩咐将画楼姑娘房间与内室打通,主人可要看看还有什么需要重新归置的?”
他这话说的突兀,紫胤真人被他打断思绪,却见古钧表qíng颇是有异,问道:“怎么?如何这样惊异?”
古钧却像是不知从何说起,道:“主人不若前去看一看,属下这些时日看着画楼姑娘整理的房间,总觉惊异。”
紫胤真人因见古钧少有这般表现,转身出了屠苏房门,古钧松了口气,忙跟着关好房门出来,两人去了隔壁,窗门大开,气息流通之下,显得十分亮堂。
紫胤真人见书房一侧收拾的gāngān净净,书架上放置的都是纸张书卷俱是刀切般整齐,随手拿出几卷一翻,是从藏经阁自行抄录回来的,书法行文不见得有何章法,但字迹工整,前后下笔基本一致,可见抄写时心神定一。
又看书案上文房四宝,圆桌上杯盏,案上纸张桌上桌布等无一不整齐有序,连褶皱都没有,另有一幅未写完的字置于案上,紫胤真人细看之下乃是半阕词:“醉里挑灯看剑,梦回chuī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倒像是练习笔力书法所书。
古钧以身殉剑前是武将出身,对于这词中所含的军人气概自然十分敏感,疑惑道:“这阙词读来豪气顿生,属下看罢只觉得这qíng境不像个小姑娘,倒像个武人?”
紫胤真人也是不解,他是剑修,又擅长养剑铸剑,观察事物自然细致入微,再次环顾了整个书房,便觉实在是齐整的过分,想了想便放下纸张,抬脚出了书房,到另一头寝房一看,果然同书房一样,脸盆架上的毛巾被对叠后垂直在架上,洗漱并梳妆用具一字摆开在梳妆台上,相互间距离分毫不差,连束发用的丝带都折叠出棱边来一并摆在旁边。
紫胤真人的目光移向梳妆台另一侧的chuáng上,chuáng面平整的犹如镜面一般,chuáng单不见丝毫褶皱,边缘角落都被抚平抻直,倒是有些明白古钧因何那般表qíng,这屋里样样陈设犹如被人用尺子丈量着整理出来一般,犹如此时二人看到的chuáng上的被子,方方正正棱角分明犹如刀切豆腐块,一眼便知这不是一日两日的功夫能做到的。
紫胤真人目光转向衣柜,沉吟半晌,还是上前打开了,果然,衣柜中放置的几套衣服和那被子chuáng单一样,俱是叠的平平整整有棱有角的如同折纸一般!
这孩子平时就连收拾房间都是这么严苛的要求自己的?紫胤真人一时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古钧仍旧瞪着那豆腐块被子道:“主人,虽说属下以前从未在军中见过这等qíng形,但今日画楼姑娘这屋子的摆设,属下还是直觉感觉到了一种军人的气息!所有东西都遵循一个标准,不容丝毫错乱,正是军队特有的习xing!”
紫胤真人想到自他见到这孩子以来,确实与其他女弟子不同,原以为是幼年经历使然,如今看来,怎么样的经历能让一个小姑娘日常这般严苛要求自己?想到她平日里举止间亦颇有些雷厉风行,从不见小女儿态,每日只思习剑修行,并未见她对一般女子关心的事物有何兴趣,百思不得其解,因道:“陵越曾道关中殷氏乃是以武晋身,想来是家学渊源?”
古钧觉得说不通,但是又不知如何解释眼前qíng形,道:“殷氏乃高门阀第,她又是殷氏嫡支长女,这般人家出身的小娘子们,衣食住行之jīng致富贵难以尽述,莫说习武,十指不沾阳chūn水丝毫不是夸张,实是说不通眼前这景象。”
紫胤真人自己便是皇家遗族出身,自然知道高门大户中女子都是什么行止,这理由虽牵qiáng,但是他向来光明磊落,不豫往yīn暗的地方去想,沉吟半晌道:“罢了,这孩子持身甚正,这些俱是她习惯使然,想来也不与旁人相gān,由得她去。”
古钧亦点头:“说来真是难得,这般严于律己的xing子,难怪短短三年便在剑术上有这样的造诣。”
二人自从房中出来,进了书房,见殷画楼仍旧是在默诵那经卷,便也未提及此疑问,如此便揭过了。
殷画楼用了两日时间将那经卷背熟了,每日在师尊讲授道家心法后,打坐冥想时稍有走神便默念此诀,果然颇有助益,随着冥想时间越来越长,对于书卷中的内容她越发有所感思,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自己对气息吐纳的控制明显得到加qiáng,身体的敏度也有所提升,剑术上的造诣因此可用一日千里来形容,已远远超出天墉同时期的其他弟子,虽然未能御气,但依师尊的看法,那只是时间问题罢了,师尊已一再嘱她不可急躁,她便也静下心来,每日不间断练习冥思之法,复习剑法剑道,竟不觉外间时光飞快。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7 章
飞雪漫天,已断断续续下了几日,远处大小仙山俱都蒙上了白纱,寒气袭人,殷画楼在藏剑室外已坐了将近两个时辰,她自觉似乎正进入一个奇妙的境界,一开始只是遵师尊法诀将气息集中在丹田想生发气血,不久,她便感觉到自己身体似乎慢慢变轻了,耳边越来越宁静,到最后完全静默,极像是昏厥之前或濒临死亡,从杂音不断至万籁俱寂,可是并不会让人觉得恐惧。隐约中窥见丝丝光亮,忽而是白色,忽而又与黑暗融为一体,忽而又变幻了颜色,周围仍旧是真空般寂静,不知过了多久,她又重新听到了声音,有风声,感觉衣服被浸湿,寒意随着那股无我状态的消退开始在身上发散,她睁开眼睛,原来又下雪了,方才那境界是什么?
正对着那纷纷扬扬的鹅毛发楞,却看见身边一抹蓝色的衣角,仰起头,是师尊,不知道在旁边立了多久。
她忙起身,紫胤真人微笑道:“今日冥想较之以往已超过了三个时辰,可是体会到了入定之境?”
殷画楼便将方才那番奇妙经历说了,紫胤真人听罢道:“正是如此,已是过午为师见你仍旧不醒,便知你今日有所突破,入定之后,五识六感入空明之境,无外物,你如今只觉寂静,待到五识皆绝,便距离那御气入门不远矣。”
殷画楼正要开口相问,哪知背上一凉,张口便打了个喷嚏,她忙捂住嘴,太失礼了!
未及开口,紫胤真人见她衣裳已被雪水浸湿,便转身往藏剑室而去,道:“别在外面站着了,且回去换身衣裳,以免着了风寒。”
他向来不多言语,便是这关心人的话也说的几分冷肃命令意味,殷画楼与他相处不过数月,已知他便是这般冷清惯了,亦不喜旁人多言多语,加之已是仙人之尊,是以其他弟子们敬仰的同时总有些惧怕,他如此jiāo代,她便不再开口了,自跟着他往前面去。
一路上越发觉得又冷又饿,一身湿冷衣裳,看师尊负手前行,仍旧是那身蓝色jiāo领直裾和月白色半臂长衫,来临天阁久了,她才知道师尊的衣服多半都是这个颜色和制式,颇是与众人不同,天墉城崇尚紫色,上至掌教,下至外门弟子,道袍皆以紫色为主,只是形制上有所不同,用以区□□份,师尊也有紫色长衫,只是自见他以来,便是着蓝白色的时候多,昆仑之上冬日极为寒冷,对师尊来说却像是无有四季更替一般,从未见他多着半件衣裳。
什么时候她也能练成这般修为,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受了点风就直打哆嗦了,穿的多十分不利于练剑和体能训练,忒麻烦。
殷画楼一般想着这些事一边进了小厨房,她想打点热水回房洗洗,身上太冷了,一进小厨房马上感到一股暖和的气息扑上来,她揭开锅盖,原来水已是烧热了,她兀自盯着那隔水放着的饭菜发呆,古钧平日除非是跟着师尊,否则是不会离开剑阁半步的,这些想来定是师尊吩咐了他去厨房拿回来的……
收回神思,她略略压下翻腾的心绪,打了水拎回房间,解了衣服坐进温热的水中,稍稍缓解了那股yīn寒,才长吐出一口气,泡了一会儿,合着水汽,越发头晕目眩,她匆匆洗完头发,浴桶里的水已经有些凉了,起身拿起小衣要穿时,碰到胸口激起一阵不适,她叹了口气,这身体已到了发育高峰,她近来常觉得胸前有痛感,只怕原来的小衣很快就不适合穿着了,若要说方便习武,自然是要紧身束缚力qiáng一些的,但是这里又没有那样的材料,少不得还得想个法子,还有那头过腰的长头发,也是累赘,殷画楼一边盘算,一边梳理整齐出去了。
吃罢饭,正要将碗盘送去饭堂的大厨房,却见古钧正在廊下搓洗衣裳,殷画楼站着看了一会,手洗衣服这回事,果真不是男人的qiáng项,师尊的衣食起居俱是古钧帮着打理,此时看他那毫无章法的搓洗方式,殷画楼暗自摇头,听闻师尊身边原本还有位女剑灵侍奉,只是不知何故伤了灵体,一直在藏剑室剑体中沉睡未醒,于是便也只有古钧来做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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