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未细想, 她一眼就瞥到人中的秋嫣。
“呀, 姐姐也来了?”
秋嫣自然也看见了秋颜宁主仆,一时差点笑得合不拢嘴, 眼底略带戏谑,说是惊喜更像幸灾乐祸。
她嘴里还叹:“你怎就不在休息一日?现在凑热闹可就走不了咯!”
“此话有理。”
少女们闻言顿时七嘴八舌,只恨不能将所以苦楚诉出,颇为同情道:“唉, 颜宁小姐回来可不是时候。”
白棠退身到侍女中,静静看着。她轻轻叹了一声,不免松了口气,原先这帮人从不与自家小姐搭话,岂料这回从安南回来,态度却不同了。
来时她还担忧,若是此次前来又同以往,无人愿与小姐攀谈,傻傻伫立在原地,那未免太凄凉了
然,事实的确如此。
秋颜宁含笑,听众人怨言与提醒,眼底却平静无波。
回想当年,她与秋嫣、秋落鸾一同进宫习礼,起初还有人招呼,态度甚是冷淡,到后来直接将她视若无物了。这帮人生于名门,生来傲气,最是见不惯她懦弱。
“在论何事?”
这一声语调看似轻描淡写,却是在质问。
秋颜宁回首望去,见一位身穿朱红的女官,入宫多年,此人如今已有些年纪了。她知这是王后的心腹,平日不苟言笑,苛刻严厉。凡每年往宫中习礼者,个个皆要受她的一番指教。
往昔,她怕礼教女官怕得要死,吓得丑态百出。不过碍于她乃是日后内定王妃,故此也就容忍了,但却在女礼仪态教导上加得更重。
这叫人看了可有趣,暗笑她这是得罪了这虎姑婆。
旁人恨女官,唯独她不同,女官看似气势,却是位嘴硬心软之人
遭人诬陷,世人唾弃之时,女官是极少愿信她的。至今,她仍记再见时,得那句:“我的徒弟,莫非我还不清楚?”
礼仪也罢,歌舞书画,处事为人无一不是这女官教导。她曾想放弃,若非这位严师,怕是至今仍是个草包庸人。
每每回忆,她既感慨又感激。
“可是秋大小姐?”女官走上去问道。
“秋颜宁颌首:正是。”
话毕,女官稍稍点头。
白棠歪了歪头,不懂秋颜宁为何如此恭敬。接下来,她可算见识了那女官的厉害,且不说嘴皮刻薄,言语刺人,就道那抄习礼卷与仪态走姿就已将两名小姐逼哭。
众千金叫苦不迭,秋颜宁却自在随心,与奥妙古书、传承秘学相比,区区礼仪不值一提。
忽在这时,又一位千金抽泣撒泼道:“女官姑姑,我不练了!不练了!这腿崴了!”
女官表情如死人,睨一眼千金的脚踝,拢袖平淡道:“卫将军之女?早闻其父大名,却不想竟养出来这等无用的女儿。”
提及家父,卫千金先是得以,可随着后半截话落下,脸色霎时极为难看,登时站起。
她咬牙切齿:“本小姐练还不成!”
女官却别过头,冷笑一声道:“卫小姐练与不练与我何干?笄礼之日若想如狗猴之步而行,您便继续怠惰吧。”
这老姑姑性子真是古怪,太折腾人了!
白棠暗暗咋舌。再瞧女官刀刃似的眼神,饶是她一个侍女,见了也不禁汗颜,心底发怵。二小姐平日最爱讽人,可在这女官面前也不得不乖乖。
之后转眼一月,她也看得愈发清楚。
为何女官仅凭三言两语便治住了这帮娇蛮的大小姐?其实也简单,两个词:
家族、傲气。
生于名门,这帮女子注定往后个个不凡,而这一生无异于围绕着家族与荣耀,不想辱家族,不想折傲气。旁人越是说不能,这帮人便将这不能化作能。
生来高贵,锦衣玉食,自然要比常人付出更多,必要时舍自身换以家族兴旺,这便是代价。
白棠如常候在一旁,自她入秋府已有一年半,心境却已不同。
“小棠?”
秋颜宁凑近问道:“怎么又心不在焉了?”
“在想一事。”白棠分明满是稚气,却又一脸认真。
秋颜宁笑了,也故作认真:“在想什么?”
“这……”
白棠思忖了一番,还是犹豫,瘪了瘪嘴道:“我觉得这帮大小姐也不见得有多好。与一般人一样,虽吃穿不愁,许多事也未必能随心所欲。”
秋颜宁摇头嗟叹:“小棠,你须知这世间并无几人真能随心所欲的。人生来就烦恼,为千万疑惑苦难所困,如:贫、病、饥,再或恨、情、伤。”
“假如有个机会呢?”白棠忽然道。
秋颜宁愣,她却继续道:“假如有个选择的机会,小姐会怎么选?”
怎么选?
秋颜宁沉思,她抬眼往前看,眼见事物忽闪,变得空无一物。
她茫然了。
荣华她不想,权势她不贪,亲缘她不恋。不知如何选择,也不知选择什么,分明以为毫无留念,可她却总觉得还有些什么放不下。
但这条道路,一旦踏上她便再也不能回头。
“小姐?”白棠试探问。
回过神,秋颜宁轻轻笑道:“那我就选游览各国,不为他事烦心。”
白棠道:“您这是离家。”
秋颜宁笑而不语。
……
几日后,笄礼如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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