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不要你背。”
南侯皱眉:“可你不一定赢。”
火光燎烈,夜幕中听千军纵马,到眼前不过转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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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凝海揪住心口,张口,吐出一句无声的呻吟。
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难受过,汗水浸透了里衣,仿佛一只离水的鱼,周遭被抽gān了空气,喘不过气来。
睁眼,再闭眼,他什么都看不见,冰冷的恐惧从脚底蔓延,他竟然害怕了,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自己是不是还活着?他说不出话,挣扎着伸手,仿佛死囚一般,喉中挤出一声近乎绝望的哀鸣。
他这辈子,第一次发出这么凄厉的声音。
“凝海!?”
这一下来得太突然,易落惊出一身冷汗,人还没醒透,已脱口而出。
叶凝海差一点掉眼泪。
还好,还好你在。
易落捉下他揪在胸口的手,右手传入内力,左手银针起落,迅速拍上几处大xué,扣住脉搏,深吸一口气,渡了过去。
这一连串动作,他只用了眨眼的功夫,叶凝海双眼紧闭,连睫毛上都沾了汗珠,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害怕,他浑身抖得厉害,易落抱住他,拂开他被汗水浸湿的头发,抵上前额:
“凝海……”
易落心头剧跳,他后怕,尽量平静声音,轻轻安慰:“不要紧,不怕,有我在。”
叶凝海虚弱地喘气:“阿落……”
那几针见效,喉间的梗塞消失了,他呼吸到久违的空气,仍忍不住把手按上胸口。
冰冷的四肢变得滚烫,沉重麻木,只有头脑逐渐清明,他感觉有一股可怕的悲伤,从源源不断的黑夜里,直直刺进他的心里。
声音仿佛梦呓,易落点头:“什么地方难受?说出来能舒服点,你说,我听着。”
心头那股yīn霾深重,这股暖意便弥足珍贵,叶凝海摇了摇头:“没有……”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回来,任谁都会身心俱疲,他睁不开眼睛,整个人软在易落怀里,轻声嗫嚅:
“我就是忽然……特别难受……好了,现在好了……阿落,我没事了……”
不难受,只是那股悲伤挥之不去,他难过得想哭,他努力忍住,心想十几年都没哭过了,若真的哭起来,只怕要把易落吓坏。
分不清是谁在安慰谁,易落紧紧扣着他的手腕,一言不发地抱着他,不知等了多久,脉象终于平稳下来。
……谢天谢地。
易落卸去一身的力气,倒回枕上,长长地舒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搞不清基三的地图了……直接伪历史搬上Orz完结倒计时数道三,便当不发就要变质了【逃走☆、不见旧长安(1)
本以为病快好了,可自那一夜之后,又病了回去。
叶凝海睡了醒,醒了睡,早晚低烧不断,每到午后都要飚上一阵高烧,到了傍晚,又悄无声息地退下去。
客栈上下的伙计全熟悉了,总有人闲时来探望几眼,希望他早些好起来——这样的时日,哪怕有一丁点的好事发生,无论发生在谁身上,都是莫大的乐事。
最平静的反倒是他们俩,叶凝海病久了,也分不清舒服难受,整天懒洋洋的赖在chuáng上,易落昼夜不离左右,把能想到的病都治了个遍,可叶凝海仍不见好。
这等程度的病痛,这么些天还治不好,只有一种可能。
“你不高兴。”
“我确实不高兴,”叶凝海扒拉着青菜豆腐汤,“我好几天没看见ròu了。”
“这是jī汤,”易落抬眼,“客栈里养的jī,几乎全宰来喂你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叶凝海面露愧疚:“替我谢谢他们。”
易落道:“谢过了。”
叶凝海道:“汤在这儿,那ròu呢?”
易落道:“我吃了。”
“你——”
“说笑的,”易落叹气,“ròu都给伙计们分了,你想吃,就赶紧好起来。”
“这不是我说了算的,”叶凝海笑道,“大花,你赶紧把我治好。”
易落看见他的笑容,脸色微愠,撂下筷子:
“你知道我为什么治不好?”
“啊?”
“心病不可医,所以我治不好。”
叶凝海一愣,抬起头来:“我……”他的笑容完全是一种麻木的本能,“什么心病……”
“不想喝就放着,”易落拿走他的碗,“起来,跟我去院子里走走。”
街头巷尾家家闭户,看似风平làng静,其实是冷清得过分。
院子里还是空dàngdàng的,角落里那棵树又茂盛了些,阳光明媚,树荫漏下几点光斑,风一chuī,消失,又或出现。
叶凝海迷迷糊糊撞在易落身上,打了个呵欠:“大花,我觉得……还不如去睡个觉。”
“我知道你想睡觉,”易落凛声道,“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用想,是不是?”
叶凝海眨眨眼,无奈笑道:“我是真想睡觉,什么心病,全是你自己胡思乱想。”
易落置若罔闻,认真地望着他:“你有什么心事,直接对我讲。”
叶凝海叹了口气。
他讲什么?讲他觉得凝光恐怕已经不在这世上,讲他冥思苦想,不知如何才能留住面前的这个人,若是留不住,他什么时候会走,还能不能回来?
他在心里骂开,却还一副笑脸,一字一顿:“我是,真的,想睡觉。”
易落看着他的眼睛,没来由腾起一腔怒火,猛地甩开衣袖:
“好,你去。”
“……生气了?”叶凝海瞪大眼睛,“莫生气,人生就像一场戏~”
他竟哑着嗓子,没心没肺地唱起歌来。
易落忍无可忍,用力按住他肩:“凝海,你就不能——”
“易大夫!”
叶凝海扭头望去,易落只好松手。
“易,易大夫……!”
是那日引叶凝海去伙房的伙计,娇儿姑娘口中的二伯,他气喘吁吁冲进来,“易大夫,守城的说,昨晚……那帮反贼……打到枫华谷口了,”他挤出一个笑,“大夫,你之前说——”
“我说,若是叛军到了枫华谷口,便来告诉我,”易落眉头皱紧,他沉吟片刻,回身道,“睡不成了,咱们得动身……凝海?”
叶凝海方才还笑盈盈的,此时竟忽然呆了,他的目光飘飘然越过易落,锁在那男人身上,脸色本就苍白,这下简直像是一张薄纸,好像碰一碰,整个人便会碎了。
那伙计手里有一样东西,三尺来长,正用黑布紧紧裹着。
易落心中一紧:“凝海?”
伙计不知所措托起双手:“这,守城的要咱jiāo给叶大侠,咱不知是什么——”
叶凝海愣愣上前:“给我……”
易落霎时明了,他横臂将叶凝海拦在身后,自己将那东西接下了:“有劳。”
拉住叶凝海的手,他轻声道:“回房。”
黑布层层解开,鼻尖掠过一丝粗粝的味道,像是铁锈,又像是血。
一道金光,三尺锋镝,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剑鞘上有镂空的花朵,金灿灿的花瓣上,是gān涸的血迹。
叶凝海手指拂过花纹,双眸微微暗了。
……凝光。
剑柄本是银白,嵌了一颗明红的宝石,而现在,宝石已裂去了一半,雪白的剑柄,全染上了刺眼的赤红色。
那是怎样的血战。
叶凝海咬紧牙关,用力握住剑柄,他想拔剑,可光是拿着就已用尽了力气,半天都拔不出来,他松手,薄汗浸润了枯gān的血痕,在掌心印上一层斑驳的红。
他似乎只是做了个长长的梦,醒了,犹记得那日指尖跳动的热血,再也找不回来了。
叶凝海端详手掌。
……凝光,他的凝光啊。
“……凝海。”
叶凝海放下剑,低头笑了:“也罢,这也算是回来了。”
易落的脸色一变,箭步上前,猛地捏起他的手腕:“你别笑。”
“啊?”
叶凝海毫无防备,只觉得手腕一阵钻心的疼,疼得他连连皱眉:“阿落——”
他愕然,对方眼中是无比陌生的冷冽,几下将叶凝海扯到chuáng边,用力按倒下去。
叶凝海心头一紧:“阿落,你做什——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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