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她已有陈妃当年权势,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当年御花园内令万花回chūn的qíng景她也能将其重现,只是不知哪里出了错,宛琇心中只觉忧闷。彷佛是年少时总欣羡伏苓糕的滋味,真正尝到时却又失望,在脑海中千百回幻想过的,仅是如此?
心念一转,宛琇朝永寿宫而行。
「我将伞打开,淳太妃这次捎来的是一方素帕,是横也丝来竖也丝……」
指尖划过手中绢帕,轻拢慢捻,拨动心弦。湘菱敛了媚眼,声音却似绕指柔缠。
如玥身子微微发颤,既憎恶眼前的手绢,又忍不住痴痴盼着。宛琇要赠帕时,不知脸上是何神qíng?如那些寻常女子脸红低首,怯怯羞羞吗?那不是她的宛琇。只是再怎么想,如玥依然想不出宛琇会是什么模样。
「今日撷芳殿尚有事,湘菱得先告退了。」突地,湘菱起身告辞,临走前却又弯下身握住如玥双手。「娘娘您让我说这些,可有考虑到我的心qíng?难道娘娘眼中,无论如何只看得见淳太妃吗?」
「湘菱,莫要说这些……」
奢望至极,却又难过的闭上眼,见如妃已数日接连如此,湘菱声音不自觉染了一丝异色。「娘娘只愿活在自欺欺人的谎言中吗?」
甩开对方的手,如玥立刻变了脸色。「妳私会淳太妃,如今又对我说这些话,难道不怕宫规处置?」
「我将娘娘当成知己。」湘菱一双眼睛,深邃得令如玥移不开眼。「难道当日娘娘不是将我当做知心,才对我说那些隐密之事吗?」
湘菱俯在如玥耳边说完这些话,吐气如兰直往耳廓处送,那份灼热也迅速染红了颊旁,如玥不习惯如此近的接触,连忙起身避开。
「若湘菱还有事要忙,那我也不便留妳。」心中烦乱不堪,如玥面上仍佯笑道。
湘菱回以一笑,自若走出。
偏是差那一刻,就只差那么一刻──在永寿宫前,湘菱硬生生和宛琇错身而过。
第24章 驟雨
(二十九)
天气闷热难耐,宛琇才从数步颈项便已沾上薄汗,至永寿宫的步伐也慢了些许。待至宫前,宛琇踌躇一会儿,款摆身子走了进去。
淳贵太妃不请自来,尔荷尚来不及通报,便见贵太妃熟门熟路直闯如妃寝室。如玥倒未显露半分惊慌,眉间萧索淡然。「未知淳贵太妃娘娘今日到访永寿宫,有失远迎,望贵太妃娘娘恕罪。」
「平身,在姐姐的自家宫房里面,我们姐妹之间毋须要太多礼数,姐姐,妳就叫宛琇的名字吧。」宛琇状似无心环顾四周,末了又开口嘲讽道:「不过,我又来看看永寿宫这里,我只是没来一阵子,姐姐已经将我们以前所做的剪纸全部都扔掉了,这就看得出宛琇这个名字在姐姐心目中是什么地位。」
「我是怕风chuī日晒剪纸会损毁,才叫人好好收起来,宛琇妳想得太多了。」
「自从先帝大行之后,我们这些没丈夫的女人就在尼姑庵一样的寿康宫里面守寡,而你们这些当朝的妃子,一个个就花枝招展,特别是尽得荣宠的姐姐妳。」宛琇径自坐于炕上,眼里嘴角全是笑。「我以为自己这辈子再没机会去过这种风光的日子,但是到头来,我反而可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反而加封我的人,也就是你丈夫,却在热河那里久居,留下妳们一众女子在此肝肠寸断地等,妳我处境逆转,真的有一种相映成趣的感觉。」
湘菱方走,宛琇便有意无意找上门,如玥只觉心力jiāo瘁。「我明白宛琇妳往日的日子不易过,妳今日能够这样去看整个局面,找出自己觉得开心的方式来做人,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言下之意,姐姐终于放下心头大石了是吗?」
「姐姐只是实话实说,话中无其他意思。」
「我有说错吗?妳我自入宫以来,妳就从来没有一天看得顺眼我所做的每一件事,在妳眼中,我只是一只扑火的灯蛾,所以只要有一丝一线的光芒在我眼前出现,妳就不管用什么手段扑过去弄熄它。妳从来觉得,妳不在这里的日子,我就会惹事生非,败坏钮祜禄一族的名声!」宛琇从来不服如玥的管束,但如此直白的当面说出倒是少见,或许是权势在握,宛琇终于觉得有和姐姐相提并论的地位。
「现在妳看看,是谁将我们家族的名声显扬,不是妳,是我!妳心里不服气是一回事,但是妳要知道,往日是谁枉作小人,担心我担心得太多。如今,妳总算是放下心头一块自招而来的大石。」
看着宛琇如此得意的误会她,或许她这个姐姐在宛琇心中永远只是个令人厌恶的存在吧?思及此,如玥口气又淡了几分。「宛琇,妳能够被加封我当然高兴,但只有当妳真真正正成熟处事,不要再这么幼稚来和我斗气的时候,这才是姐姐心里对妳最大的期望。」
宛琇听完脸色铁青,本还带笑的眼梢顿时间被愤怒盈满,宛琇拂袖起身,语气也失了温度。「到了现在这时候妳还想管我?妳永远都要证明妳才是高高在上,有权斥责我的那一个!我告诉妳,从今日起妳再也没办法了!」
宛琇忿然走出寿宫,如玥只是悠悠叹气。她和宛琇之间像是绕不开的死结,她想照顾宛琇认为是禁锢,她越怜惜宛琇只当是放纵,宛琇的言语永远是最锐利的剑,明明存的不是这番心意,为什么说出口总会伤得彼此鲜血淋漓?
宛琇越走越急,胸口的恶气几乎哽上了眼眶,她双目微红,死死咬着嘴唇防堵一丝qíng绪吐露。
但再如何防范,也防不了天际倏然暗下,大雨滂沱落降──
来不及避雨,只得把手伸起一挡,有些水珠从两颊滚落,宛琇却如定了根的木桩站在雨中。
一把伞却遮住宛琇向天怒视的恨意,将她身子囊括在伞下。
蓦然回首,在这场意外的大雨下,宛琇在灯火阑珊处见着了木都儿。木都儿将伞斜斜撑着,大部份的伞面落向了宛琇一方,半边身子早已湿漉,连衣饰也向来不苟的人被雨淋得有些láng狈,却只是微微皱眉看着她。
「贵太妃娘娘怎一个人在此,佑香呢?」
早前觉得溽热难耐,木都儿便想午后应有雷雨,出去办事时便拿了一把伞,不料真如此凑巧。
「本宫是贵太妃,还需要事事向个储秀宫宫女禀告吗?」宛琇口气恶劣,丝毫不理会木都儿的好意。
「木都儿只是关心贵太妃娘娘。」
「关心?说的倒好听!」眸光一变,宛琇顿时冷笑连连。「薛东盛花言巧语,是要让我来对付妳木都儿!佟吉海冒死献计,是因我充满野心争权夺利,一旦上位便可助他平反冤屈!你们这些人口口声声的关心,都只是为了一己之私为了谋利,木都儿妳就直接说妳想要什么,本宫可以满足妳!」
「木都儿从不想自娘娘身上得到什么。」木都儿gān脆将伞全推往淳太妃的方向。「这阵雨越来越大,请娘娘快至廊下避雨。」
「妳什么都不想要,那就是想看我笑话对吧!妳要看我如何任xing妄为,如何引火自焚,这样好在背后狠狠的嘲笑我是扑火灯蛾!」宛琇抓住木都儿手腕,痛得木都儿忍不住唉了一声,但宛琇根本止不住怒火,将伞用力甩至地面。她想要的只是别人的一声认同一句肯定,为什么就是得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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