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换听得迷迷糊糊,“那又怎么样?”
蛐蛐很纠结地看她一眼,“有钱呐。他们一总舵四分舵,听说全帮有几百上千的弟子,大帮派啊。”
苏换哦了一声,点点头说,“那这种帮派的大小姐,好像的确应该走高傲冷艳路线。”
蛐蛐说,“是啊,可人家偏偏走的是亲民路线。”他哼了一声,“才不像那日我们在布庄子里,遇到的那个丑八怪。”
苏换说,“那个姑娘也不算丑吧?”
蛐蛐记恨那日被捉弄,一拍桌子,怪叫道,“还不丑?比四姐姐你丑太多了。”
苏换眉眼一弯,“蛐蛐,开窍了啊。这个马屁拍得姐姐喜欢,乖,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姐姐去做点芝麻糖果子,晚上咱们包着去看戏时吃。”
蛐蛐狗腿地一笑,答一声好嘞,便跳起来回屋去换洗了。这个四姐姐不错,二人八卦起来简直一见如故,xing子活泼还有气场,会做好菜还不摆谱,嗯,好。
苏换心qíng大好,做了一包芝麻糖果子后意犹未尽,见时辰还早,又卤了一包jī爪子。看戏文不吃这些零嘴,怎么能叫看戏文。
还不到酉时,霍安和蔡襄就回来了。
苏换二话不说把霍安推去换洗。
待霍安换洗好,苏换已换好绯色长裙,把黑发梳得整齐,用银簪绾了,坐在那里欢欢喜喜等他了。
见霍安出来,她迎上去积极汇报,“我今天在家做了白糖糕,给永荣阿婆送去,老人家说还是有些家乡味的。原本我想,等着你回来,和你一起去探永荣阿婆,但是覃婶卯伯他们都去探了,蛐蛐说,江湖儿女不要太讲究那些酸腐规矩,覃婶说你入了马帮,说来和永荣也算兄弟。我想也对,就跟着他们一起去探了,这样可以的吧?”
以前吧,她是不太在意名节这种东西的,可现在,她嫁了人,被别人说三道四可不好,绝对不能让霍安被别人看不起。
霍安懂她的心思,低头去亲亲她光洁的额头,以示赞许。
苏换很高兴,将他手一挽,急切道,“那我们去看戏吧。蛐蛐说,那个园子又大又漂亮,热闹得不得了。”
霍安无奈地笑了笑,他就晓得,苏姑娘爱热闹。
回来的路上,蔡襄与他讲了讲青帮。他这才知道,青帮竟是那样一个成气候的帮派。那成临青留给他的印象并不太深,只记得是个豪慡江湖人,并不拿捏。人家有诚意,他自然也慡快地应了,何况看样子,蔡襄对那个青帮,有些兴趣。
梨chūn园真心是个大园子。
苏换从马车上下来时,一抬头,便被这个大园子的大门口和大门匾,小小震撼了一番。
这园子大门很高,高就算了,人家还别致风雅,深青漆木大门,亮铜门环镂刻了繁复的花纹,墙头门梁上伸出无比茂盛的花枝繁叶来,开满了浓密的粉白二色花朵,十分好看。
花枝繁叶里恰到好处地露出一方门匾,黑底朱字,朴拙大气:梨chūn园。
这时天色还未黯,但已有穿月白短襟衫的门房小厮走出来,拿了火折子,慢条斯理地往门前两列繁花铜柱灯台里点灯。
一见他们,顿时chuī了火折子,笑着迎上来,“各位爷里面请,敢问爷可有预定?是要去哪个园子?”
跟在蔡襄身边的蛐蛐说,“三义苑。”
小厮笑得更灿烂了,“原来是成爷的贵客。里边请,里边请。”
一走进园子,苏换又忍不住吃惊了。
这保宁的戏园子,真心和东阳的戏堂子不一样。以前她扮作小厮,没少跟着她大哥去戏堂子看戏。东阳那边,大多戏堂子都设在酒楼里或茶楼里,楼上楼下的人,挺热闹,自然,也是有雅间的。
但从来没有戏园子像这梨chūn园一样,走进去,气氛安静,景色秀致,红花绿树,假山流泉,各种林荫路上虽是人流如织,但绝不嘈杂,不像茶肆,不像酒楼,也不像戏堂子,就好像一个宁静的后花园。
于是苏换忍不住扯扯霍安的衣袖,小声道,“这地方我大哥一定喜欢,风雅啊。”
蔡襄走在霍安身边,歪头一笑,“是啊,这里看戏吃饭谈生意,喝酒聚友追姑娘,胜地啊。对了,小四,你还有大哥?”
苏换好郁闷,这位襄哥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耳朵尖。她点点头,含糊地嗯了一声。
霍安笑了笑。他也觉得这里很别致,江湖远阔,真真是风土人qíng琳琅满目。
那小厮带着他们走啊走,各色亭台楼阁看得苏换眼花缭乱,忽然蛐蛐戳了戳她袖子,低声道,“四姐姐你看见那座浮桥没?浮桥过去,湖中心有个大亭子,那亭子叫广德亭,专唱秦腔的。上次我跟着襄哥去那里,听了一出《软玉屏》。”
苏换说,“这戏我也听过。”她眯眼望去,“嗯,那桥不错。”
蛐蛐说,“那是自然。晚时浮桥两侧还会亮起莲花灯,可漂亮了,走在那上面,觉得自己像仙人一般。”
蔡襄咳一声,“蛐蛐,夸张了。”
蛐蛐辨道,“我没有。就说像四姐姐这样漂亮的,走在那桥上,还不整个一仙子。”
苏换听得甜滋滋。
蛐蛐小朋友越来越对她胃口了。
蔡襄笑着瞥来一眼。也是,也不知霍安这哑巴,是怎么拐到了这么漂亮的姑娘。
那在前带路的小厮回头一笑,夸赞蛐蛐,“小爷,好眼光。咱们园子里那浮桥就叫做莲桥,这里还有着一个典故,说是从桥头走到桥尾,刚好走了九十九步的夫妻,就会天长地久。”
苏换忍不住又远眺了那莲桥一眼。
七弯八拐,终于到了三义苑。
三义苑是处僻静的园子,月门上垂着长青藤,走进去,假山环绕,流水淙淙,中间是一个铺着红毡的露天大戏台,大戏台正对面,搭了一个jīng美的观戏楼,楼上楼下三层,层层雕梁画栋,朱漆飞檐。
这时布好景的戏台子上空无一人,显然戏还未开。观戏楼里也是静的,二楼阑gān上似坐着两三个人,正凭栏远眺。
那带路小厮转身笑道,“今晚这三义苑,成爷给包下来了。”
哦哦哦,蛐蛐说得没错,那青帮帮主是个有钱的。苏换想起在西凤城外见过一面的成临青,面目已不太记得,只想得起他跷脚喝酒的模样,豪迈无双啊。
刚走进观戏楼,就听得楼梯叮叮咚咚一阵响,像颗球一样的成成小朋友,龙jīng虎猛地从楼上滚下来,一路兴奋大喊,“阿姐阿姐,安哥哥他们来了!”
小厮微侧身,弓腰做个请的手势,“几位楼上请,今儿成爷将宴设在二楼,观戏是最好不过的。”
一个苗条身影出现在楼梯口,一面追着成成一面脆声道,“成成,跑慢些,当心又从这楼梯上摔下去,摔成包子脸!”
苏换忍不住笑眯眯。
好吃好动的成成,她是记得的,高挑俏丽的成蕙,她也是记得的。那姑娘一身子慡朗气,还走知书达理的亲民路线,长得也好,给她留下了挺好的印象。
蔡襄微眯眼,看着那苗条丽人轻盈地跑下楼来。楼道上三步一岗,站满了背手而立的青帮弟子。
这日成蕙穿了一身孔雀蓝衣裙,束腰窄袖,英姿秀丽,乌发散在肩头,耳上挂了两粒雪白的珍珠耳珰,晃来晃去,十分好看。
她追上成成,一把揪住他后衣领,拖着他,笑盈盈向霍安一行走来,“霍安你们来啦?我们也刚到。帮里有些事要我爹处理,他随后就到,咱们先上去喝些茶。蔡老板,楼上请。”
霍安微微一笑,点点头。
蔡襄看着漂亮姑娘,jīng神焕发,“成姑娘叫我蔡襄就好。”
成蕙点点头,去看霍安身边的苏换,笑道,“霍夫人,我是成蕙,我们见过的,你还记得吧?”
苏换觉得霍夫人这三个字,听来真是让人三伏天喝冰水一样慡,于是笑眯眯道,“记得记得。大家都叫我小四,成姑娘叫我小四就好。”
成成被他姐姐拎着后衣领,跑不得跳不得,张牙舞爪喊,“蛐蛐,蛐蛐,你也来了呀!”
蛐蛐额上飘来一朵黑云,老成严肃装没听见。
成蕙拍了成成一下,“叫哥哥。”
说完放开他,成成顿时活蹦乱跳地扑过去,揪蛐蛐的衣服,“蛐蛐哥,你为什么叫蛐蛐?你是不是会斗蛐蛐?我也喜欢斗蛐蛐!”
蛐蛐嘴角抽了一下。老子不喜欢斗蛐蛐!
------题外话------
苏姑娘没有闹妖蛾子的时候,也有遇上妖蛾子的气场~~
江湖远第六十九章你夫君喜欢做什么?
二楼是个雅致地。
深紫团花软地毡,黑檀漆木大圆桌,周围一色黑檀漆木雕花高背椅。绕过大圆桌,是两扇半开的座式素绢美人抚扇屏风,穿过屏风便是观戏台,置了两张酸枝木镂八角几,放了些色泽鲜艳的瓜果点心。
房间里立了十个青帮弟子,敛气屏息地站在屏风两旁,一色青衣短打。那晚甜婆婆糖水铺前,急匆匆跑来寻成蕙姐弟俩的两个男子也在,有个很年轻,瞧着和那送帖来的石大有些眉目相似,哦好像是叫石小。
成蕙领着众人去观戏台上坐,热qíng慡利地招呼大家吃果子,只说要吃过饭后戏才开始。
这时,另一个青衣小厮微垂着头走进来,绕过大圆桌,走到观戏台上给众人沏茶。
方才那引路小厮站在屏风旁,微弯腰,笑容满面问,“成小姐,这时可要传菜?”
成蕙点点头,“好。”
那小厮弯腰微鞠一躬,轻手轻脚退了出去,顺便掩上两道素绢屏风,以避免传菜的喧闹声打扰了客人聊天赏景的兴致。青衣小厮沏好茶,也悄然退去。
苏换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只觉得这梨chūn园果真名不虚传,风雅好地方,很是有档次,小厮杂役都这般彬彬有礼,毫无市侩气。
于是暗下决心,以后待她和霍安定下来,过个两三年,存些银两,一定偷偷回去找大哥,邀他来保宁这园子玩玩,大哥一定喜欢得不得了。
正胡思乱想,成蕙却拉了她在一张酸枝木镂八角几旁坐下,笑道,“小四,吃果子。”
霍安和蔡襄在相邻一张几子旁坐下了,蛐蛐想了想,自觉地站在蔡襄身后,并不落座。
成成跑去挠他,“蛐蛐哥,你怎么不坐呐?”
成蕙抬头看去,蔡襄歪头笑着说,“蛐蛐,坐下,别杵在那里当竹子,你最近发胖了,不像竹子,回去好好练拳,减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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