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冉轻尘在四位男装美婢的护持下四平八稳的走来,边走边扬声:“扶帅,可否让你这五千人与我的五千人一战?”
扶襄淡哂,目扫台下矗立如松的诸人:“你们意下如何?”
“战——”群声如海làng滚滚,令得山川回应,松林共鸣。
冉轻尘眉尖一跳。
片刻后,五千分风驰电掣,集结待发。
“这一战,虽然用得不是真刀实枪,还请你的这些人不必手下留qíng,我要让我的兵士晓得他们弱处在何处。”冉帅容色庄肃,向扶襄施下一礼。
扶襄、一0九、金鸣龙吟气如虹(上)
五千扶家军与五千原君在连冥山下展开一场实战jiāo锋。
两个时辰后结束,五千原军身上红绿jiāo错,颓然一片。
jiāo战双方所持武器皆为两端涂了颜色的木棍,红色代表尖锐利锋,绿色代表钝物。红色上身意味着身受重伤,若是现于要害意味着中者死亡,立即退出战场。绿色上身为轻伤,中者单臂战斗,代表战力减半。
“白军亡一千三百二十二人,重伤一千二百二十八人,轻伤二千零三人,余四百三十七人,告败。”督战的晁丰禀报战况。
“蓝军伤亡qíng形如何?”冉轻尘问。
“亡一百一十五人,重伤二百四十人,轻伤八百六十三人,余……”
“伤亡一千余人么?”他微扬唇角,向并坐在自己右侧的女子颔首,“多谢指教。”
扶襄微蹙娥眉,思吟道:“白军兵士斗志昂扬,勇猛jīng进,这本是战场中的斗士不可或缺的致胜关键,但也恰恰成了他们的弱点。”
“这话怎么讲?”
“他们活下来的yù望不足。”
“哦。”
“战争中,不畏凶险舍生忘死的拼杀jīng神当然重要,但处在不是你生就是我死的战场上时,唯有想让自己成为活下来那一方的人,才会想方设法让对手比自己先倒下。与其一味想着杀身成仁,何如高唱凯歌还?”
“受教了,想必他们也受益匪浅。”他甩衣立起,跳下了帅台,回首:“本帅回去后,必将有一番大动作的cao练,半月后,我们再比过!”
冉轻尘率五千人浩dàng而去。
回到帐中,扶粤悄问:“为何特意放水?明明一个时辰就能打发掉的?而且伤亡也不必……”
扶襄“嘘”了声,眸光流转:“你没忘了我们现在是站在谁的地面,吃着谁的饭么?做为宾主双方,为宾者有义务讨主家的欢心。轻尘公子对这场演练的结果早有预料,苦战两个小时,伤亡一千余人也恰在他能接受的范畴内。如此,既能使为帅者潜心苦练,又能使为君者脸面得保,不好么?”
扶粤讶得嫣唇微张,既欣慰又庆幸地抚胸吁气,道:“我时常在想一件事呐,阿襄。幸好我选择了做阿襄的姐妹,幸好我当初没有傻到听从嵇申的摆布与你为敌,不然啊,这一刻怕是连骨头渣也不见了呗。”
“不会的。”她笑语嫣然。
“什么不会?”
“对于我爱过的人,无论双方怎么对待我,我都会手下留qíng。”为的是对得起自己爱人当下的那份心qíng,“所以,就算阿粤那时选择嵇……”
“啊呜!”扶粤狠狠将人抱住,一气地蹭磨娇嗲,“阿襄爱人家,人家真是幸福极了,人家愿意为阿襄赴汤蹈火,万……”
扶襄由袖囊内抽出一物扣在她脸上,道:“小女子感谢jú使大人的一腔痴心,如不嫌弃,就陪小女子到地老天荒,顺便到此一游。”
“什么?”扶粤拿了那物件,才看一眼已是兴致盎然,“要去么?”
“当然要去,阙国大公主是原国的媳妇,作为王后,本宫岂能不救?顺便将这五千人带出去,让他们经历一场真正的实战。”
“啊呜,打架去!”扶粤欢欣雀跃。
扶宁安cha于阙国王宫的暗卫送来的qíng报:阙国大公主遭遇伏击,有说乃越国静王主使,大公主与二公主为此争吵一夜。
早年,因阙国两个女儿的宠爱,特设了公主私家卫队,一万人的jīng兵铁骑仅听从各自所属公主的号令。及至沈姜独宠王子出生之后的二公主bī宫,控制宫廷内外的也正这一万人。穰常夕平定了内乱,遵从父王指示,唯一的惩罚即是裭销了二公主的私家卫队,将卫队人员重做编排,散落与军中各处。
只是,主从十几年所建立的从属惯xing,并不是一纸公文便能烟消云散。原卫队各阶级首领始终未断了向二公主递送忠诚,期待有一日重见天日,找回过去风光。
是以,当二公主一道密林发出,短短十几日内,即有八成左右的人员应招而来。
卫队队长高甲乔装叩开二公主的公主府,捧上花名册,道:“公主,余下人都是被编配到边远军营,一时联络不上,假以时日……”
“不必了。”穰亘夕翻开册上密密麻麻的名字,满意颔首:“夜长梦多,你迅速将这八千人重新整编,随时能够投入战场,以备不时之需。”
这不时之需,对二公主来讲,实在是一个迫不得已的选择。
她爱戴自己的父王,敬重自己的长姐,但这个世界bī得她步步倒退,无可奈何。
她……已经没有了退路。
一个艳阳高照的初夏午后,两位公主相约王族围场。
“上一回一起打猎,还是同父王一起来的那次想,想想也有四年了罢?”围场内的浓荫化解了初夏的热气,穰亘夕也有了一份久违的舒慡心qíng,神采飞扬。
穰常夕脸上也勾起浅浅笑意:“是有四年多了,真个是光yīn似箭,人世如梦。”
这场邀约,是姐妹二人因嵇释发生分歧以来的首次见面。在那场异常激烈的口角里,向来对长姐低眉俯首的二公主第一次寸步不让,针锋相对,姐妹二人自是不欢而散。但二公主并没有急于离阙往越,如今主动邀约,在大公主看来,是妹子的示好,当然乐意积极回应。
“光yīn似箭,人世如梦……说的是啊,我们姐妹都从花龄女儿各为人妇,都如大梦一场。”穰亘夕随后拨弄弓弦,道。
二公主率先将话题引申,大公主再三思量,仍决定开诚布公:“亘夕,嵇释刺杀我的事,是千真万确,我不会骗……”
“姐姐!”穰亘夕音量骤升,“在你看来,我必定失败到极点,可对?”
穰常夕柳眉惑蹙:“这……是什么话?”
穰亘夕蕴泪幽声:“我一心要嫁的男人视我如敝屣,我一心要孝敬的父王如今是我陌路,连你……我最敬爱的姐姐也认为我一无是处,看我的眼睛里只余怜悯……有我这样的妹妹,令姐姐你很丢脸罢?”
“你这些话毫无道理!不提左丘无俦那个本来就与我们无关的人,曾经那样爱你的父王为何如此对你,难道错在父王?”
“错在我,是,我错了,但我为何错你们可曾想过?如果我不那样做,今日的阙国可还有我姐妹的立足之地?怕早成了那个叶国贱人的囊中物!”
穰常夕看着这个妹子,直觉匪夷所思:“到了今日,她还是这般想的?”
“我为了阙国,嫁给自己不爱的男人,我不求父王与姐姐说个谢字,可是,一个冷眼旁观,一个冷嘲热讽,你们当真狠得下心?”
大公主苦笑:“你嫁嵇释前,我是劝过你的,是你一意孤行,我转念想你能借此忘了左丘无俦也好,所以……”
“那姐姐为何执意破坏掉我的婚姻?姐姐口口声声说嵇释要杀你,但你拿不出足以说服亘夕的确凿证据,要亘夕如何信你?嵇释是为了结盟我阙国才提议联姻,为何要杀姐姐?姐姐是怕有了嵇释为伴的亘夕会越过姐姐,主导阙国的未来,不是么?”
扶襄、一0九、金鸣龙吟气如虹(下)
头顶的树叶被风撩得沙沙作响,地上的树影飘摇拂动,一如此刻驻马相对的二人难以安宁,飘曳不定的心声。
“亘夕,你……你到底是出于怎么样的考虑,方得出如此离奇的结论?”一番无从下手的茫然过后,穰常夕问。
穰亘夕失望不已:“姐姐仍不肯对亘夕坦白?我们姐妹从小到大都是无话不说,好的宛若一人,但从几时起,我们也要彼此提防,互相算计?”
“这正是我要说的……”大公主一时啼笑皆非,一时又心腹冰凉,一股隐痛点点滴滴浸透上来。这个妹子,她自谓一直疼着爱着护着的,纵然她伤害了父王,她也替她瞒过了律法和史官,保全了xing命与声誉,甚至保住了地位与富贵,到如今……到如今……只落得一身埋怨么?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亘夕你对我这些怨气应该不是近日才有的。如果我没有猜错,埋下它们的种子是……”尽管旧调重弹不新鲜,尽管那个人确确实实与它们姐妹的个人qíng感从未发生牵连,但那个人的yīn影,却始终横亘在她们中间,而且随着岁月的积淀终成浓霾,侵蚀掉了姐妹间的信赖,腐败了亲qíng的羁绊……“左丘无俦罢?”
穰亘夕面色一百,未作即时回应。
“对于我未极力促成你与左丘无俦的联姻,你始终不能释怀,这颗种子埋在你心里,经由各方面的浇灌,长成了今日的参天大树。”
“姐姐竟然看得这么清楚?然后你在旁边看我一个人如只小丑似的挣扎,撞得头破血流?”
“如果你不是我妹妹,甚至如果你是常夕,我早将你推了出去,去试左丘无俦那潭水的深浅。”穰常夕紧握缰绳,娇躯难以自已地轻颤,“左丘无俦绝非良人,我在开始便已经告诉过你,你明知我的话是对的,你明知无论你用什么方法也不能是左丘无俦爱上你,你置若罔闻……”
这话,说起来又是陈词滥调,不是么?她无力收语。
“总是如此,总是如此,亘夕已经无力去解读姐姐说这话时的居心!”穰亘夕凄凉摇首,放在弓弦上的手指指节泛白,“然而,亘夕可以不去介意姐姐的唱衰,却不喜欢被猜忌。你实在不该挑拨我与嵇释,你到底想让你的妹妹过的多凄惨才甘心?”
天,天呐。穰常夕胸口堵塞,yù哭无泪:“说到底,你宁愿相信嵇释,也不相信我就是了。你与嵇释打了那么多年的jiāo道,对其为人没有半点的了解?他的野心绝对不亚于左丘无俦,那样的人怎可能仅满足于结盟?我是他当下最大的阻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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