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襄_镜中影【完结】(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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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好。”

  为示诚意,第二日稷辰公主即赶往南苏府,亲口向南苏家主提亲。

  那当下,南苏开还真是哭笑不得。陪同前来的扶宁原本不知公主此行目的,此时听了,也是瞠目结舌。

  “公主的美意,南苏开感激不尽,然则南苏开与襄儿惟愿作一世知己,绝不想被世俗礼节毁却了这份美好qíng感,恕南苏开不能从命。”

  遭遇婉拒,稷辰落得无趣,几分悻悻地作别。

  待客厅内,南苏开先是一气大笑,再招手把南诚叫到跟前,耳语几句,而后又是摇首低笑不止:稷辰公主,多谢配合。无俦,这一回我看你还能忍耐得住?

  “请问阿襄姑娘,您几时出嫁?”今日一早,扶宁一脚踹开了扶襄房门,掐腰问。

  镜前梳发的扶襄眄她一眼,“又发生了什么事?”

  “街上都传遍了,越国公主的侍女即将成为南苏家主小妾,南苏家主为示郑重,将以四抬红轿接你进门。还有一说:公主上门为你求亲,被南苏开拒绝,一个质女之婢觊觎南苏家主小妾之位,真乃白日做梦!”

  她淡哂,“你姑妄听之。”

  “那,左丘家主公然声明将纳你为妾的事,也姑妄听之罢?”

  啪!

  二十、未妨惆怅是轻狂(下)

  木梳失手坠落在地砖上,响声并不刺耳,却恁是惊人。

  扶宁叹息,弯腰为她拾起塞回手中,“阿襄,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不许说!”

  “不说,便能当不曾发生?阿襄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自欺欺人?”

  “阿宁……”她垂下睑去,贝齿紧咬唇瓣。“我决计不会忘了自己是扶门人。”

  “我又何时担心你会忘了自己是扶门人来着?”扶宁轻揽住她,满目痛惜。“正是你不能忘,才注定了你会受苦啊,阿襄。”

  “不会,我不会让自己沉沦下去,此事……”

  “你不会,别人会。我方才说左丘无俦要纳你为妾,并不是为了套你话编出来好玩的。”

  “……什么?”扶襄一震。

  “我告诉过你月初进左丘府为长庆长公主贺寿那日,我与左丘府的叶知秋下了半日的棋么?如今我与那厮已成了熟人,今早在街间与他遇见,他向我说起左丘府将迎你进府之事。他是左丘无俦的文胆谋士,好歹也是一介书生,这话应当不是信口开河罢。”

  “……不,这,这……”怎么会?怎么会?

  扶宁感觉臂中娇躯轻颤,胸臆更是酸苦,幽幽道:“若阿襄仅仅是一个有两三分傲骨的普通侍女,大不了以死相抗。但你是扶门人,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纵算你想放弃,扶门也不会让你放弃,越国更不会容你放弃。”

  扶襄面色雪白,闭目不言。

  “昨日,师父来信了。”扶宁道。“信中将我们的期限由两年改为一年,一年之后我们离开云国之日,或许也将是越、云开战之期。”

  “一年么?”她美眸缓缓睁开,其内迷离无措之色渐退。

  “一年之后,我们与云国将成敌人。”

  “一年之后……”她低低复述这几字,双瞳内,渐充层层冷意。“那就一年罢。”

  “阿襄?”

  她嫣然一笑,“我没事了。”

  “不管叶知秋所言是真是假,都没事了?”

  “对。”

  扶宁双眸在她脸上一寸一寸巡视,仍不能放心,“若是真的,你会嫁左丘无俦?”

  “有何不可?”

  “我当年委身叶王之时,对他并未曾动qíng,仍免不了之后的被伤。师父说,女子为细作,最难过qíng关。否则,又何必以那样的方法来试炼你?我怕你……”

  “末了,你不还是离开了叶王,带回了qíng报,完成了使命?你既然能委身叶王,我又何须矫qíng?再者,你适才也说了,但凡左丘无俦要纳,我便不可以不嫁不是么?”

  扶宁窒声。

  ~

  边园。

  “你没有听错?无俦要纳的不是越国公主?而是越国公主的侍女?”听过了下人禀述来的消息,优雅的边夫人因太过惊诧,失手打翻了茶盏,晕染了最爱的雪缎披帛。

  “是的,夫人,奴才亲耳听到总执事说得是‘扶襄姑娘’,这扶襄姑娘,可不就是越国公主的侍女?”下人答道。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子事?”边夫人黛眉稍蹙,百思不解。

  “夫人,您何必在此费尽思量?想知真假,直接去找那越国公主问个究竟嘛。”侍婢绿儿为主子谋划道。

  二一、山间闲趣原是梦(上)

  “我糊涂了呢,请问妹子你与你家那位侍女到底唱得是哪一出?一会儿是主子,一会儿是奴才,到底哪个才是无俦的心头爱?”

  为求甚解,边夫人不惜迂尊降贵,驾临越国会馆,见了面没有半句的寒暄,当头直问。

  “还有你家那侍女,一会儿是南苏,一会儿是左丘,到底哪家的家主才是她的恩主?”

  稷辰此时也甚是茫然,被问得哑口无言不说,还甚是困窘羞惭。

  “妹子是个心善的主儿,难不成是被奴才算计了?真若如此,你直言告诉姐姐,姐姐定然会为你出了这口气。”

  稷辰连连摇头,“不,不是……不能这样说的,襄姐姐对我很好……”

  “看,你身为一国的公主,纵然此刻处境稍有不济,又岂能让奴才骑到头上来?”见这异国质女楚楚楚可怜,边夫人侠女xingqíng发作。“你快将你家侍女唤上来,姐姐今儿个就算越俎代庖,替你调教奴才了。”

  “姐姐莫急,待我问清襄姐姐原委不迟……”

  恰在这时,扶宁奉茶上来,边夫人将她扫了一眼,问道:“是她么?”

  “这是宁姐姐。”

  “左丘家主将纳之人叫扶襄,不是她,是你另一个侍女了?”边夫人颦眉,隐约记起骊园燕然堂内,被南苏家主所缠的侍女面容清秀,并不及眼前侍女艳丽。这无俦到底在做什么?“主子来客,身为侍女竟然不在旁伺候,妹子呀,你对奴才委实是太纵容了。”

  “禀边夫人。”扶宁垂首道。“扶襄并非不想在旁伺候,而是被人唤了出门,不在会馆。”

  “哦?”边夫人高挑蛾眉。“一个奴婢不听从主子的吩咐,被谁唤了出去?”

  “左丘家主。”

  边夫人面色微僵。

  扶宁叹了口气,颇委屈地道:“适才左丘家主派人接扶襄过去,迫得甚紧,扶襄想禀报一声也不成,请公主和边夫人见谅了。”

  qíng形到了这般田地,边夫人此行目的业已达到:无俦要娶得是奴婢,不是公主。

  那厢,扶襄的确是坐上了左丘府派来的车轿。车轱辗转,并非左丘府方向。

  她并未向来人打听去处,既然坐上了这驾车,随它行驶罢。

  “扶襄姑娘,到了。”约摸半个时辰后,车轿停下,驾车人在外呼唤。

  她推帘,四周峰峦叠翠,空气清新远淡,离繁华市都颇有了些距离。

  “扶襄姑娘,您进了门径直向里面走就好,我家家主已经等了多时。”驾车人向她行了个礼,驾车去了。

  他所说的门,是眼前一座山间小院两道虚掩的原色木门。

  沿着足下的蜿蜒盘伸的青石路,扶襄走了进去。两畔有溪有竹,有花有果,闲趣斐然,清幽阒寂。忽来一声仿佛鸟鸣之声,霎那间百鸟齐唱,骤添欢快。

  “《山居闲趣》,乃我风昌名士甄藏所作的名曲。”转过头,路旁竹舍内,左丘无俦一身宽松青衣,长发散披,状极懒散,十指正若有若无抚着眼前琴上。那百鸟齐唱,竟是被他琴声所引发。

  “我有良田与好屋,令我有食亦有住。我有闲花与雅庭,养我心来怡我qíng。”突然间,他开喉高唱。

  她丕然怔住。

  二一、山居闲趣原是梦(下)

  谁能想到,驰骋疆场的左丘无俦,会抚这样的曲,唱这样的歌?

  他伸手相邀,“不想和本王共抚此曲么?”

  爱琴之人,难免技痒,她没有推辞,屈膝坐于左丘家主身侧的蒲团上,十指加入这曲山居闲趣。

  “山居有闲事,遍种桃与李。chūn来秾色我目悦,夏来食果我腹喜。”他歌声再起,就在她耳边浅浅低唱。“忽有一日佳人来,为我育下我家子。我妻织衣我耕种,我子咿呀正学语……”

  琴曲骤然停歇。

  “怎么不弹了?”他问。

  “山居闲趣本如梦。”她道。

  “是呢,是像一个梦,甄藏当年以旷世之才隐居乡野,王上曾派人四处追地不得其踪,惟有这琴曲广传天下,不得不说是我云国的损失。而你竟能将他的琴曲抚得如此传神jīng妙,若越国侍女个个像你,这越国当真不能小觑了。”

  “良家子皆各有所长,奴婢恰巧擅琴而已。”

  “为何会冒充你家公主?”

  她一震,倏地扬睑,陷入他如海双眸的攫视。。

  他向前欺了欺身,“在你家公主真正现身时,为何要她以面巾遮面?”

  竟然就在那时他便看明白了的?她咬了咬唇,道:“觐见长庆公主时,我家公主一时胆怯,命奴婢代之。之后,现身于大庭广众,公主一再退却,不得已以面纱遮面,以增些胆色。”

  “你并未刻意欺骗本王?”

  “奴婢为何要刻意欺骗阁下?”

  他双眸微眯,宽薄的唇角勾起浅笑,“说得对呢,你实在没有必要刻意欺骗本王,除非……”

  除非?她屏息以待。

  “你有一双很特别的眼睛。”他径自调转了辞锋,抬指抚开她眼前的发丝。“本王不会错认了这双眼睛。”

  她螓首垂下,纤指漫挑琴弦。

  他凝视她珠玉般晶莹剔透的侧颜,道:“这座山居是本王的清净地,除了方才接你的左坚,没有人晓得这个来处。”

  琴声低低,如有似无。

  “那日在无由园,本王……慢怠了你。你若心中有怨,尽管敞开骂上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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