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隆的脸色瞬间变了,冷嘲热讽道:“你能在东昌救他,能在齐眉山救他?实话告诉你,八百里加急捷报今日送来,燕军在齐眉山损失惨重!”
“给我解药,让我恢复功力!省得我动那把剑的主意。”锦曦开口提要求,不再废话。
她知道李景隆是为了自己好,她也明白李景隆对她有着她无法理解的感qíng,她却要用这个去要胁他。说这话的时候,锦曦默默念着朱棣和十七的名字,求他们给她力量与李景隆周旋,恢复功力,逃出大内。
“呵呵,”低沉的笑声一串串从李景隆喉间滑出,他大步走到锦曦身前,含笑瞧着她,“锦曦,你每次都给我惊喜。我常常被你气得恨不得一掌就打死你,却又爱极你要胁我的模样。你这般无耻的利用我,你就没有一丝内疚么?”
锦曦退后一步,看着李景隆邪魅的脸,是这个人杀死了十七,是他,从一开始就让自己害怕。她冷冷道:“我不会内疚,你要给便给,不给就算了。生死有命,反正在朱棣眼中我已死了。现在死和当日死又有何区别?顺便再告诉你,我就是利用你了,我还记得十七的仇!”
李景隆笑容更深,双眸在淡淡的月光下闪动着锦曦看不明白的光。他似带着几分气愤半开玩笑道:“我知道,你恨我,恨我杀了燕十七,他一生都站在你身后保护你,你心疼他的死。我对你,不是一样的么?”
锦曦怔了一怔,李景隆脸上神色变得伤感:“锦曦,你难道与我不是同类人?你在恨我的时候,想着利用的时候……你难道看到我的兰花,看到我来,没有丝毫惊喜和开心?不是因为我会帮你,而是因为瞧见我?”
他的话震住了锦曦。往事如cháo水涌现。他起意杀她,又手下留神。他有多少次机会能杀她又放了她?他帮过她多少回?锦曦怔忡,算不清这笔帐了,良久她背转了身道:“我不再求你。也不再利用你。我也,不会再提为十七报仇,十七,不会怪我。你走吧。”
身体突然被扯着撞进一个坚实的胸膛,李景隆眼中燃烧着怒火,他低吼道:“别以为这样就撇清了,我要你欠我,我要你记得我。你若是敢忘了我,我就再杀朱棣,再杀你的儿子,一个一个,让你永远也忘不了我!”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从前遇到他仿佛噩梦般的感觉再次回来,身上凉起jī皮疙瘩。锦曦止不住浑身颤抖,她怎么会这么笨,每次都去招惹这条毒蛇!可是李景隆,我不再是当日的徐锦曦!锦曦心念一转,她捂着耳朵露出害怕的神色,张大嘴放声尖叫。
李景隆粹不提防,伸手去掩她的嘴,外面脚步声已传了进来,他瞧着屋顶的dòng,怀里的锦曦在不住的颤抖,他着急地哄着她:“锦曦,我逗你玩的,你别吓我,我,我明晚再来!”他纵身跃上房顶,小心的掩上琉璃瓦。伏在房顶不敢发出响动。
锦曦的刺耳尖叫还在继续。李景隆听得心痛,明知她大病初愈,明知她害怕进宫,又内力全失,他怎么又去刺激她。他死死的捏紧了拳头,qiáng压下跳下去与大内侍卫拼杀,带了她出宫的冲动。
“王妃,出什么事了?”太监侍女还有大内侍卫冲了进来。警觉地四处搜寻。
柔仪殿内灯火通明。
锦曦似虚脱的躺下,喃喃道:“我梦见朱棣败了。”
李景隆听到这句张大嘴无声的笑了,锦曦,你真是独一无二的宝,你叫我怎么能放得下你?他趁着无人再注意,飘然离开。
所有的人松了口气,更有人迅速把这个梦告诉了建文帝。建文帝大喜,第二日亲来柔仪殿详问梦境。
锦曦恍惚说道:“我梦见王爷在小溪河附近的齐眉山败了。”
建文帝正好收到八百里加急军qíng,正兴高彩烈,闻言哈哈大笑:“四婶与四叔真是心意相通,朕才接到捷报,我军在齐眉山大捷。而且四婶大哥魏国公立了大功!没想到中山王一门将门虎女,四婶了得,威名传扬军中,魏国公也是将才,这一战终于叫朕扬眉吐气!”
锦曦疑惑地看着他,觉得这场战争在建文帝嘴里说出来仿佛一场马球大赛似的。朱棣兴兵,虽打着靖难的旗号,其实就是反了朝廷。自己是朱棣的王妃,建文帝却兴高彩烈与自己大说战事。
她试探着说道:“臣妾梦还未完,却不敢说了。皇上得知梦境前段高兴便好。”
建文帝果然问道:“王妃还梦到什么了?”
锦曦故意叹了口气道:“我可不敢再说了,反正也就是个梦而己,皇上不必放在心上。”
她越是不想说,越是说只是个梦,建文帝的好奇心越发重了,仿佛孩子听故事一般着急下文。
“我梦到大哥犯了个极大的错误,让朱棣一剑刺死,燕军趁机攻克了齐眉山旁的灵壁!我与大哥一母同胞,便吓得醒了。”锦曦眼睛一红,泫然yù滴。
建文帝吓了一跳,霍然站起,指着锦曦半响说不出话来。
锦曦暗笑,她知道自己以前这般模样,从大哥起,朱守谦朱棣燕十七莫不是慌了手脚,对她呵护宠爱。
“我叫四婶前线去劝四叔投降可好?朕登基以来,四叔便兴兵,四年来生灵涂炭,朕夜夜听到冤魂哭泣,寝食难安哪!四婶若是去劝,必事半功倍,咱们都是一家人,何必这样打来打去。”
锦曦偷偷翻了个白眼。觉得太祖一世英名,怎么就看中了软弱的朱允炆,要立他当皇帝!想起若不是他一登基就削周、齐、湘、代王,又派北平布政使和都指挥使扼制燕王,yù除朱棣,这场战争就不会起,燕十七也不会死。她怒意既起,淡淡道:“皇上觉得臣妾劝降能成,臣妾当然遵旨前行。”
她想,如此一来,便为朱棣在齐眉山大败赢得了时间。纵然真去了前线,就算一死,也不会成为威胁他的人质。
哪怕能因此再见他一面也好啊!锦曦目光远远落在宫墙外的天空。嘴角隐隐含笑。
建文帝见锦曦答应,高兴地站了起来:“四婶深明大义,朕替天下苍生谢过了,明日便送四婶去齐眉山!”
走出柔仪殿,建文帝急不可待地唤来齐泰huáng子澄道:“燕王妃真是神了,她居然梦见我军在齐眉山大捷!”
huáng子澄听得一愣,小心道:“皇上,莫不是宫中走漏了消息所至?”
“不可能,柔仪殿内外遍布侍卫,她进宫之后并无与任何人接触,她如何得知消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传旨,令徐辉祖率部返京!燕军伤亡惨重,何福一人足矣。燕王妃同意前去说降,朕如今大捷,安能如她所愿?”
“是,我军士气大盛,南方兵力充足,朱棣必败无疑。那皇上,是否杀了燕王妃?”
“不,留着她。要杀,也要当朱棣的面!”建文帝年青的脸上掠过一丝yīn骘。
李景隆再次夜探柔仪殿,锦曦并不奇怪,淡淡说道:“你还想做什么?这大内后宫当是你家兰园么?”
“锦曦,这里我特别熟悉,不知一个人来过多少回了。”李景隆施施然坐着,低声说道,目光中充满迷惑。“以前我总觉得生我没有养我的人,我是不会有感qíng的。然而,我还是忍不住……”
“你说什么?”锦曦被他的话吓了一跳。
“别这么大声,姑奶奶!我早说过,若是你进了宫,我可没把握能把你救出去。”李景隆没好气的瞪她一眼。
听过他太多秘密,每一次都让她害怕。这一次也不例外。锦曦摇了摇头道:“你走,我不听你的秘密,再也不听!你若不走,我就大喊,这外面的侍卫太监宫女都支着耳朵听我说梦话呢。”
李景隆“扑哧”笑了:“你聪明得可怕!今日皇上下令要你大哥率部回营。”
锦曦惊喜之后就想放声大笑,朱允炆不吃败仗,朱棣就真成猪了!她一张脸因为憋笑闷得通红,喘着气道:“我的目的达到了,你走吧,多谢你带来的消息。”
李景隆不动,掏出一瓶药放在几上,瞅着锦曦道:“这次我绝不勉qiáng让你听我的秘密。这是解药,你能恢复功力,我便可以带你离开,以你的武功,想要自由出入大内怕是不成。若你没有武功,我也没能力救你。你若愿意jiāo换,就服了解药,听我说我的秘密,我可是闷了很长时间,心里堵着,无人能说,无人能听,很痛苦。”
锦曦有点心动,听他说,听过便忘当耳边风。恢复功力,就不会成为威胁朱棣的人质。她眼珠转了转,突然对上李景隆好笑的眼神,锦曦不服气道:“好笑吗?”
“不好笑,你一起坏主意就是这般模样,”李景隆轻笑道。
“对,我就是有坏主意,除了解药,我还要加一条,你得送我去见朱棣!”
李景隆点点头:“好,我答应你。”
锦曦服下解药,丹田内力丝丝恢复。
李景隆望着这间大殿感叹道:“我母亲从前便住在这里。”
锦曦一愣,他母亲不是曹国公夫人,是这里的宫女?曹国公真够大胆的。她又想起当日佛堂里和朱棣欢爱,晕生双颊,暗想,当年曹国公也是这般风流吗?
“太祖驾崩前告诉我,我的母亲原来是硕妃娘娘,朱棣,是我同母异父的亲兄弟。”
李景隆吐出的话语把锦曦震得呆住。她张大了嘴,不敢相信的摇头。阳成……她突然想起北平城外李景隆说过,这么多年,他只有她一个女人。
李景隆所有怪异的举动都得到了解释,太祖是因为对硕妃内疚,所以选中李景隆为他办事,所以李景隆才能拥有一品兰花,所以他这么嚣张敢在天子动下动手灭了玉棠chūn。
太祖对李景隆究竟是宽容厚爱还是用心歹毒?锦曦有点分不清了。
“你千万别告诉我当日在凤阳你敢杀朱棣是奉了太祖之令?!”
李景隆失笑:“你想到哪儿去了?现在倒可以告诉你了,是秦王。不过,他自己短命,不然,没准儿这起兵靖难的人就是他了。”
秦王?锦曦想起初见秦王时他眼中的那种看不懂的光,想起哪一年端午观灯时,秦王说朱棣用两千两银子捧花魁,如果不是太子圆场,朱棣是用的假银子,这轻飘飘一句话就会让太祖严加处置朱棣。然而之后却再无秦王什么消息。
锦曦叹了口气道:“我实在没想到当年凤阳赈灾的罪魁祸首竟然是秦王。”
“你想不到的事qíng太多了。太子垮了,燕王没了,受益最大的当然就是秦王殿下。只不过,我收了他十万雪花银,什么都当不知道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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