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曦只觉得心寒。
“我时常想,我绝不会因为太祖说的身世秘密而改变自己的想法。可是锦曦,我很疑惑,我控制不住自己,常偷偷来到这里瞧母亲的住所,明知道她所有的旧物事当年都赐给了王府,我还是忍不住要来,还是觉得她是我的母亲。”
这话才说完,锦曦已跳了起来。她这才反应过来李景隆吐露的是什么样的秘密。她马上想起朱棣对母亲的怀念,对硕妃身亡的恨。这事让朱棣知道会怎样?
见她目瞪口呆的模样,李景隆身形一晃已到她面前,认真的对锦曦道:“这个秘密是咱俩的秘密好吗?永远不要让朱棣知道。”
他的眼神诚挚而认真。锦曦眨了眨眼问道:“你当真?为什么?”
“因为,偶尔我也想做回认真的事qíng。”李景隆淡淡地笑了,还因为朱棣此仗胜了,接下来就会顺势qiáng渡长江,直bī南京城下。接下来,这天下便是朱棣的了,大势已去,还争什么,还能争什么呢?“听我说这么久,你的内力应该恢复了吧?走。”
锦曦点点头,活动了下筋骨,跟着李景隆悄悄在皇宫屋顶上趁着夜色离开了。
出了皇城,李景隆带着锦曦回到曹国公府。
锦曦想见阳成,李景隆淡淡地说:“她出家了。”
锦曦吓了一跳,阳成竟成了她父皇的牺牲品,还好李景隆识破,不然……锦曦浑身起了层jī皮疙瘩。想起那个娇憨可爱帮着她和朱棣传递消息的公主,锦曦心里极不是滋味,忍不住说:“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娶她,为何不对她说明?你真是心狠!”
我心狠?我若不是因为对你痴qíng,我早被太祖这招整得万劫不复了。我没有告诉阳成这一切已经对她够心慈手软!李景隆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难道你如今才觉得我心狠吗?”
锦曦气结,只能默默祝愿阳成早日解脱。
“这处兰园,锦曦,我一直想让你住进来,今晚也一样。”
“我们不能连夜出城?明日便出不了城了。你答应过我送我去见朱棣的。”
李景隆倚着廓柱笑道:“城门已锁,出不了了,况且,我只答应送你去见朱棣,可没答应送你出城。”
“你什么意思?”锦曦勃然变色。
“没什么意思,我对你,还不够明白吗?我要你留在这里!”说完李景隆一掌击来。
锦曦足尖一点,不肯与他恋战,心急便想离开兰园。不管她换了多少种身法,李景隆始终挡在她面前,锦曦无奈应战,十来个回合下来,她便力气不支,突然泄气:“我打不过你,你再bī我,我便用裁云剑!”
李景隆吓得赶紧住手,手一摊叹息道:“我只是在想,当初你闯入兰园时是什么模样。每一闭眼,我都记得清楚,你既然来了,我想了十来年,总想再瞧瞧了罢了。”
锦曦气得无语,一颗心这才放下来,对着李景隆的举动没了言语。
“天都快亮了,去睡吧,我已叫银蝶收拾好了房间,在我这里,没人能伤得了你。”李景隆的声音温柔起来。
锦曦哭笑不得,实在受不了他突冷突热,时时变脸的xing格。心里却甚是安心。走进屋子的瞬间,她回过头,嫣然道:“其实你虽可恶,我却从没担心过你真的害我。我从没想过,居然会觉得和毒蛇在一起很安全。”
李景隆痴痴的望着她,想起锦曦说的最后一句话。尴尬地摇摇头,眼睛一眯咬着牙道:“因为你也是条毒蛇。一条美丽的毒蛇。”
他日重逢疑梦中
建文四年chūn四月,建文帝召徐辉祖率部返回,都督兵力吃紧,燕军虽受重创却在朱棣率领下士气高涨。趁机反攻。
何福被迫退守灵璧。朱棣调军迅速切断其粮道,同时进攻,大败何福,俘其10万人,攻克灵璧。
至此,朱允炆在淮河以北的主力已基本丧失。
五月初,燕军乘胜南进,一举突破盛庸布在淮河的防线,接连攻克了盱眙、扬州、高邮、泰州、仪真等地。
六月初三日,徐辉祖部还未返回南京,中途再接圣旨与盛庸部会师瓜洲,在长江布防。然而这时候的朱棣大军以雷霆万钧之势袭来,仅用三日便再破长江防线。盛庸死于乱军之中。徐辉祖退守镇江。
建文帝闻讯惊恐不安,派使者传旨到镇江徐辉祖大营,嘱他与朱棣言和。并许以长江为界与朱棣分治江山。
“求和?”自锦曦跳下运河,朱棣一口气憋在心里,好不容易要打到南京城,现在求和,晚了。
凤目涌出悲伤,朱棣挥了挥手道:“你是锦曦大哥,我不想难为你,你投降罢。”
徐辉祖忍住心中对朱棣的厌恶道:“你已经bī得皇上提出割地分治,你的野心就真的这么大吗?不要忘了,他才是皇帝!”
“住口!你以为我想兴兵?他刚登基,就对自己亲叔叔下手,我本来,本来只想与锦曦还有孩子好好在北平养老,是他bī得我起兵!”朱棣低吼道。往日在北平燕王府永寿宫与锦曦恩爱的日子又浮现在眼前。眼眸中露出浓浓的恨意。
徐辉祖激动起来指着朱棣骂道:“无耻!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上若真要你死,你也应该以死谢恩!”
“哈哈!”朱棣嗤之以鼻,bī视着徐辉祖道:“你少年成名,都说你才华横溢,聪明冠绝南京城,今日我方知朱允炆用了些什么人!实话告诉你,若不是他将你撤走,齐眉山我们不可能反败为胜!就他,还坐不稳这江山!回去告诉他,我不答应求和!我大明江山绝不分治!”
徐辉祖气得浑身发抖,突仰天长笑,转身就走:“你得了江山又如何?还不是孤家寡人一个!你即便攻下南京,锦曦也绝不会再活着出现在你身边!”
他的话像道闪电劈在朱棣身上,一年多,所有人都帮着他维系着那个梦,锦曦没有死的梦,徐辉祖一句话就把美梦打散。
这些日子就靠着一个信念支撑的朱棣再也无法控制心底深处的那股悲怆。六月,天气已经炎热,他浑身冰凉,喃喃道:“锦曦再也不会活着出现……”
帅帐中诸将瞧着朱棣脸色由红变白,再转得灰暗,看徐辉祖大笑离开,纷纷把目光投向尹白衣身上,希望他说点什么激起朱棣的斗志。
白衣同qíng的看着朱棣,眼珠一转沉思道:“南京城里近日传着一个流言,道王妃未死,听说她在皇宫大内,夜夜有神仙托梦,每每梦见战况都如亲眼所见,她梦见徐辉祖阵前倒戈,所以皇上才急令徐辉祖率部返回……”
“对,王妃当日在东昌,就有道神光环绕着她,保护着她,那么多盛军,就没有一个人靠近了她的身边!必是有神明保佑!”
“父王!我娘肯定死不了的,你瞧她的容貌就不见衰老,不是神仙估护是什么?!”
宁王朱权没有吭声,当日他不在东昌,听说锦曦策马跃下运河,心里也极不肯相信那个仙子般的人儿就此香消玉殒。听得朱高熙这般一说,也是半信半疑。轻声说道:“四哥,已近南京城,总得进去瞧瞧。说不定传言是真,你难道忘了,我们过了淝水,到了小溪,这一路行来,不时都能听到四嫂消息?而且,这次行军,总能化险为夷,反败为胜,比起前两年总在河北鲁西胶着打得更顺。”
帐中将士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朱棣沉着脸,斜睨着白衣,满眼伤痛。所有人,换着方法鼓起他的斗志,他能怎样?朱棣哈哈大笑:“说得对!王妃绝不会死,她定在暗中为我燕军筹谋,传令下去,攻南京!”
“我军必胜!”高昂的士气与兴奋的神色在众将眼中闪动。
攻下南京,等于赢得战争。长达四年的靖难即将结束。没有人会不高兴,没有人会不激动。
朱棣轻声对自己说,就算是为了他们,也要攻下南京。
锦曦就住在兰园。外面全是奉令搜捕她的大内侍卫,谁也没有想到,曹国公竟敢窝藏钦犯。
李景隆不让锦曦离开,锦曦并不想冲动地一个人去冒险。与其再落到建文帝手中,李景隆的兰园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李景隆懒洋洋道:“不过半月,朱棣大军就要抵达南京城外了。皇上令我和谷王朱穗守城。你说,我该不该把你吊在城头bī朱棣退兵呢?”
“随便。”锦曦这几日摸清了李景隆的习惯,当他说话是放屁。
才说完,李景隆已解下腰带如灵蛇般攻向锦曦。
锦曦手忙脚乱的躲避,边闪边喊:“你又发什么疯?!”
“送你上城楼当人质!”李景隆手势急挥,腰带圈出大大小小的圆圈将锦曦罩住。
转眼工夫,锦曦已被绑了个结实,她破口大骂道:“李景隆,你到底想gān什么?”
李景隆不理她,吩咐银蝶道:“送她进密室。”
六月十三日,朱棣率大军沿长江出发进抵南京金川门。
李景隆和谷王站在城头,看城下黑压压的燕军,谷王忐忑不安。李景隆笑道:“王爷不用担心,你与燕王是兄弟,燕王必不会伤害王爷。当然,若是王爷下令守军朝他she上几箭,这个景隆就不敢保证了。”
谷王一权衡,想也不想道:“本王自然不会做傻事,景隆做何打算呢?”
“我嘛,”李景隆淡淡地说道,“自然是she他一箭了。”
谷王不解地看着李景隆。
他拔出一支箭,拗断箭头,附上一纸书信,张弓如满月,提气大喝道:“朱棣看箭!”
城下的朱棣一愣,箭已到面门。他一剑挥落,尹白衣拾起,见折去了箭头,便取了书信递给朱棣。
朱棣展开信一瞧,反手抽出一箭,叫来文书嘱道:“写上,本王绝不食言!”他穿了信在箭上,同样回she回城。
李景隆玩世不恭地对谷王一揖到底:“王爷立下大功,将来皇上定会有重赏。”
谷王莫名其妙,只听李景隆大喝道:“开城门迎降!”
朱棣大军自金川门长驱直入,直奔皇宫。
才到皇城,见浓烟四起。朱棣急急下令:“速速灭火!”
这场大火烧了三天天夜,等到火灭,建文帝不知所踪,是否藏身火海无人能知。
而朱棣并未住进皇宫,而是回到原来的燕王府旧宅。
烟雨楼上已坐着一人,墨绿色贡缎深衣,下摆及袍袖和右衽都用绿色丝线及金丝遍绣团花,腰间丝绦上系着块羊脂白玉。正拿着只青瓷碗饮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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