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隆好享受!”朱棣满面chūn风坐到他面前。拎起酒坛喝了一大口。抹抹嘴道,“痛快!”
李景隆斜睨着朱棣悠然道:“记得王爷十七岁生辰时,拉景隆来此饮酒的qíng形么?”
“怎么不记得,你就是这般讲究,非得给你准备上好酒具。”
“我是说锦曦。”李景隆眼睛微眯了眯一字一句地说道。
朱棣心一紧,瞳孔收缩,依然笑道:“呵呵,当时我以为珍贝是她,把我吓得。那香风能把人熏死!”
李景隆也转过话题,漫声问道:“王爷何时登基?”
“怎么?景隆也巴不得我早日登基?记得当时景隆可是恨不得在战场灭了朱棣!”
李景隆哈哈大笑:“王爷不会这么记仇吧?景隆只是个臣子,和王爷作战也是奉旨行事。况且,王爷神勇,景隆可是一次也没讨着好!唉!”
朱棣想起几次大败李军,心qíng舒畅,酒坛一放道:“当日你she来一箭附信说,你可以开城门投降,但条件是借我的倚天剑一用。”他解下腰间佩剑往桌子上一放,盯着李景隆道:“别说借,你就要了这把剑,我也会同意。本王绝不食言,剑,你拿走吧!”
“不,景隆他日需用此剑时,再找王爷相借。景隆从此làng迹江湖,还做我的浮làng之人。朝政我是不喜欢的了,银子却也不缺。还是吃喝玩乐好啊!”李景隆慢条斯理的说道。
“听说,锦曦曾经入宫?住在柔仪殿?”朱棣终于忍不住问道。
“王爷是担心她与朱允炆一起葬身火海,还是,不确定她活着?”
他的话如同一根刺扎进了朱棣最软弱的地方。进了南京城,当日尹白衣杜撰的话却得到了证实。南京城中的传言说朱允炆掳了燕王妃进宫,又有传言说燕王妃入宫后莫明其妙的失了踪。有人说建文帝胁持了燕王妃早在燕军攻城时便离开,也有人说燕王妃根本就没有进宫,一切都是建文帝想牵制燕王抛的迷雾。而最清楚的qíng况的人肯定就是李景隆。朱棣没有吭声,眸光已渐渐变冷。
“景隆答应王爷,王爷登基之日,景隆必将此事查个水露石出,绝对一解王爷心中困惑。”
“景隆为何这般盼着本王登基?如今朱允炆尸首未见,本王如何登基?”
“那就是王爷的事了。朱允炆是死是活谁也不知道,大明却不能一日无君。与其让别的王爷登基,倒不如你做皇帝。多少景隆能为王爷探明真相,王爷还念着旧qíng不会一登基就抄了景隆的家,浮财倒也罢了,我兰园可是苦心经营几十年,舍不得让王爷毁了!”
朱棣哈哈大笑,心中疑虑重重,锦曦是生是死,李景隆似胸有成竹。难道传言是真的?锦曦真的没有死?他的心急跳起来,天下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qíng。“下月我便宣告天下登基称帝!景隆其实有雄才大略,一品兰花与锦衣卫都离不开景隆,我yù恢复东厂,景隆可愿回朝帮我?”
饮下一碗酒,李景隆长身而起,对朱棣深揖一躬道:“景隆只求得倚天剑一用,别无他求,皇上千万莫要重用景隆。酒已尽兴,再饮景隆便要现丑了。告辞!”
朱棣没有留他,想起锦曦,热血沸腾。李景隆一走他便唤道:“白衣,盯着李景隆,密切注意他的一举一动,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白衣定不rǔ命!”
还有十来日时间朱棣就将登基为帝,李景隆在兰园静静伫立。
“公子,都准备好了。”银蝶轻声禀报。
李景隆望着那盆素翠红轮莲瓣兰矛盾异常。空气中弥漫着兰花清雅的幽香。“王妃这几日如何?”
“不肯搭理人。”
李景隆失笑,一抹温柔掠过他的眼眸。再看到那盆兰花,长叹一声:“当日我就输了,千选万选却选了株断qíng兰……也罢!”
他踱步走进密室,见锦曦扭头不看他,知道她心中气恼,李景隆心思百转千回,终于问道:“朱棣下月便称帝,他一旦称帝,你就是皇后了。锦曦,我要弃官四处云游,你想不想和我一起?”
不待锦曦回答,他便苦笑道:“我知道,你必是不肯的。走吧,他还在燕王旧邸,我这就送你去。”
送我去见朱棣,为何还要擒我在密室?锦曦心中疑云重重。她已经习惯了李景隆的变化无常,摸不透他的心思,也不再猜测。
“我本来是想让他就此以为你就死了,带你一同走的。过了这么多年,让他拥有你这么多年,你陪陪我也是应该的。”李景隆嘴里发苦,不知为何,他在烟雨楼与朱棣饮酒,瞧着朱棣意气风发的面容,他突然才发现,朱棣和自己一样,都有一张梭角分明的薄唇。微抬起的下巴相似得惊人。
为何以前没有发现呢?他苦笑,那一刻,小时候和朱棣玩耍,长大了一起骑马狩猎拼酒的qíng形清晰得仿佛昨天才发生。
他将来必定是一代明君,必定会开创大明的宏图伟业!这个念头一旦闯进脑中,竟让他有几分骄傲的感觉。也就一瞬间的工夫,他放弃胁迫锦曦随他离开的念头。
他有一百种方法能让锦曦再不能离开他身边半步,永远不会让朱棣知道她的存在。他却轻易的放弃了。
“你难道现在才知道我是个反复无常之人?”李景隆玩世不恭的笑容又露了出来。打开密室的门,笑道:“难道,你想随我离开?”
锦曦想也没想快步走出,才一日工夫,兰园中竟连一株兰花都瞧不见了。
“我全送进了宫里。锦曦,以后,那些兰花都拜托你照顾了。”李景隆柔声说道。
锦曦讶异的看着他:“你不是看得像命根子一般么?”
“喜恶都在人的一念之见,我既然打算四处走走看看,带着累赘!”
李景隆放了她,锦曦却有点不知所措。马上可以见到朱棣,战争已经结束,将来再不会有人威胁他们,他们将快乐的生活在一起。然而,那种莫名的感觉让锦曦高兴不起来。似感叹李景隆的举止,也似感叹这么多年的生活。
如果可以重来,她是否不会如当年那般调皮,跟着朱守谦外出游玩,不认识他们。人生是否又有改变?
“你若再不走,我会以为你留恋兰园,留恋于我……要知道,有一分机会,我也不会放过!”李景隆戏谑的微笑。
锦曦心口一震,燕十七当年也是这样,只要她表现出一分不愿和朱棣在一起,他也要带了她远走高飞。
“留恋你?凭什么啊?”锦曦一扭头走出了兰园。
“咴!”熟悉的马嘶叫声响声,蹄声响起。锦曦惊喜地喊道:“驭剑!”
驭剑冲到锦曦面前停下,头低下在锦曦怀中拱来拱去,兴奋地直趵前蹄。
李景隆微笑地看着她,等到锦曦回头,已沉下脸喝道:“你还不走?!真想等我改变主意?”
锦曦吓了一跳,她可吃不准李景隆的瞬息万变,翻身上马,大声道:“我才不会谢你!我,我杀不了你,十七不怪我,我也会难过!从此永不相见!”
心针扎似的痛,李景隆深qíng地看着她离开,他竟然真的成全了她,放了她与朱棣在一起。他杀了燕十七,对锦曦总是威胁恐吓,要她的命,让她对他恐惧,她怎么可能喜欢他?李景隆无奈的摇摇头,锦曦执著燕十七的死他也没办法,在他眼中,别的人都是无关紧要之人。“永不相见么……怎么可能!”诡异的笑容出现在李景隆嘴边。
烟雨楼上蒙胧的灯影将朱棣的影子映在窗上。锦曦痴痴地瞧着,想上去又迈不动脚,一颗心跳得厉害。
尹白衣跟在她身后柔声道:“去吧,锦曦,他等得你很苦,我们都知道你凶多吉少,今天他一直在饮酒,王爷这一年多都没沾过半滴酒,他太累,神经绷得太紧,一直不敢松懈半分。”
锦曦眼泪落下,喃喃问道:“这府中一切都没有变过么?”
“没有,还是原样。”
她慢慢走到来燕阁推开了房门。
白衣了然的微笑,提醒道:“火摺在灯旁。”
锦曦抿嘴一笑,点着了烛火。房内一切都没有改变,连窗前她曾绣下的那幅骑马she箭自画像都还在。
像中女子明眸善睐,长发飘飘。她骑在马上张弓搭箭,跨下大黑马神骏扬蹄,风带起衣袂翻飞,眉间透出一股英气。
锦曦仿佛又回到从前。那个chūn日,空气中散发着青糙的香气。温暧的阳光给一切都蒙上了层浅huáng的色泽。她神采飞扬去帮朱守谦比箭。
从此,认识了他。
岁月是一道经不得回头的门。一回头,那些高兴的快乐的悲伤的痛苦的qíng感会在瞬间重重撞击柔软的心,带来如同隔世的恍惚。
耳中似乎又响起喧嚣的爆竹,震天响的锣鼓。她带着不甘和迷茫嫁给他,还曾想着嫁了就与父母无关,自己离开这王府轻而易举。
他的手,gān燥而温暖,稳稳的牵着她。他用这双手在她心里已筑起走不出去的高墙,里面只住了他一人。他不出去,也不让人进来。
锦曦按着前胸,心一直扑扑的跳动,她似乎能听到血液奔流的声音。
她轻轻坐下来,绣筐还摆在老位置,锦曦穿针引线,在画像旁认真绣了起来。
“王爷,你不能再喝了。”三保担心的看着朱棣。
“今天我高兴,三保,取枪来!王爷我有兴致!”朱棣踉跄站起,三保来扶,他一把推开,喃喃道:“昨夜松边醉倒,问松我醉如何?只疑松动要来扶,以手推松曰:去!”
朱棣反复念了几遍,呵呵笑道:“三保,这词写的真好啊!去!取枪来!”
三保只得应声,才下得楼又连滚带爬的跑上来,指着来燕阁方向惊呼道:“王爷,灯……灯……”
朱棣睥睨着他笑道:“瞧你,舌头比本王还……大!”话才说完,已身不由己的一掌推开面向来燕阁的窗户。人化为了木头。
三保见状急道:“不是假的,王爷!”
不是,朱棣狠狠的揉了揉眼睛,迷惑地问道:“我喝醉了?”
“唉呀,王爷,肯定是王妃!”三保急得跳脚。
朱棣跳了起来,飞奔下楼,一个趔趄径直从楼梯上滚了下去。三保吓得直喊:“王爷你慢点!伤到了没?”
朱棣已听不到这些,冲到来燕阁窗外停住了。他伸手抚上窗户上印出的锦曦影子,狠狠的摔了摔头道:“肯定是白衣又弄个假人来哄我,我知道,他骗不了我……他骗了我好多次。”
52书库推荐浏览: 桩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