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美人见我的神色,便笑道:“看来,你已经明白了?”
我摇了摇头:“姐姐,我实在不明白……”
林美人便不再说下去,拿起茶杯,忽地将一杯茶水迎头泼在我的脸上,我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痛,她拿着空茶杯走近了我,轻声道:“妹妹,你相不相信,就算今日我在这屋子里让你莫名身亡了,宁王也不会责怪我一声。”
我抬起头,向她笑道:“那是自然,你就不会害怕有人将你的手段传入宁王耳内了。”
她笑道:“有时候我真是很佩服妹妹,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能谈笑自如,你说的,是孙美人那件事吧?你说说,王爷还记不记得她呢?”
我叹道:“你我何尝不是一样?”
她脸上的怅惘一闪而过,看清她的神色,我终明白,林美人恐是对宁王动了真心,她处心积虑地对付我,怕不止是为了我上次借她过桥之事,而她莫名对付孙美人,恐也因如此。
有的时候,感qíng,便是最大的利器,可让人发挥无尽的潜力。
宁王把将这一点利用得很好。
不,不光是宁王,他们兄弟俩皆能善加利用。
我的话,显见触动了她的伤处,望了我,冷冷地道:“虽是过眼云烟,总比你好。”
我轻声道:“又好得到哪里?”
本以为她会勃然大怒,可听了我的话,她脸上却露出淡淡的茫然,就仿佛某些人奋斗了一辈子,忽然间找不到奋斗目标了的那种茫然,竟顺着我的话,喃喃地道:“你说得对,又好得到哪里?他终是改不了的。”
第十一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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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茶香暗飘,冷风从窗子里chuī了进来,拂起帘上玉色珠穗,传来珠玉相击的响声,她的脸孔隐在升起的水汽之中,娇美朦胧,让我忽然间有了一种感觉,仿佛我和她,不过是深闺之中一双怨妇,为变了心的同一个男子互诉怨曲,不由自主地,我便说了出口:“对,无论怎么样,总是比不了……”
她接过我的话:“比不了那人。”
说了出口,她才感觉自己说了什么,脸上带了慌意,朝门后望了望,见无动静,才qiáng自慎定下来。
她如此神态,倒激起我莫大的兴趣,王爷心里有人,这本不是什么大事,为何她会惊成这种模样?
我知道,既是不能宣之于口的,便只能旁敲侧击,诱惑其自动说出,这林美人为qíng所困,心中气苦,怕是早想同人一述,我虽为她的对手,可和她也处于同一位置,心理上便近了许多,是一个极好的倾述对象,更何况,倾述完了,这对象转眼之间便可任她处置?倾述的话也不会流传了出去。
我在脸上带了淡淡怅惘,道:“你我皆是他人影子而已。”
心想宁王既心中有人了,照常理来断,为寄相思,找一些和他心上人相似的人,是常人用之极多的方法,理应锲合题意。
哪知林美人轻蔑一笑,啪地将杯子盖上了:“什么影子?趟若有便好……”她qíng绪有些失控,“你没看见,他脸上的厌烦?”
原来,这宁王不单对我,对其它人也是如此,脸上时有厌色?我一听此言,松了一口气,老怀大慰,对小七的手艺有了信心,原来,不是我不够美,是遇到了一个变态。
林美人是个机灵人,瞧清了我脸上的神色,忽地把茶杯扫了落地:“花凝昔,你不在乎对不对?那样的男子对你露出了那样的神色,你竟不在意?”
她的话当真好笑了,自己一头栽了进去,身受其苦,其它人稍表露了点对那男人的忽视,她倒又打抱不平起来?
看来,她真陷得太深了。
我淡淡地道:“姐姐,我们只是他身边其中之一而已。”
我的话象一杯凉茶,把她的火浇灭了,让她颓然坐下:“不错,我们皆是其中一人,且是他忘却那人的玩具,只有那人,才占满了他整个的心,连一丝一毫都不曾留出。”
她面容悲凄,脸上虽涂有胭脂,衬在苍白的脸上,却如两团红印,我却感动不起来,尤如站在远远云端,看尽人间悲欢离合,因我知道,他们兄弟俩,把我们这些美人,当成了什么。
既不能入戏,我却能装成入戏,轻叹一声:“说到底,我今天不是死在姐姐手里,却是亡在那人手中。”
林美人这才将视线转向了我,朝我一笑:“怪只怪你既知道原尾,却还是甘冒其险,竟在娘娘面前,说了那么一个笑话儿。”
我这才明白,一切祸端,皆来源于此,那个笑话,引得江妃娘娘开颜一笑,却也让宁王对我极之生厌,厌得想借他人的手让我不出现在他的跟前。
所有线索一一归纳总结,我想起领赏之时宁王奇特的语气,想起那则笑话暗含的意思,想起林美人脸上的绝望,冲口而出:“原来他心中的人……。”
林美人这才知道,我种种qíng态,不过是为了引她说出真话,恨恨地望了我:“知道了有什么用,你就要死了。”
我抬起了头,眼眸之中泪光凌凌:“姐姐,你真要致我于死地,你我皆是可怜人,王爷,王爷既有如此趣向,我们斗来斗去还有什么意思?无论怎么斗,我们都不能转换身份……”我垂头而泣,“我们一出生,就是女子啊。”
显然,我的话打动了她,她眼色茫然,望向远处,过了良久才道:“只怕,只怕,转了身份也不能得,他所求的,不过是那个死人而已,其它人等,哪会让他放在眼里?”
我暗暗高兴,知又套出其中关键:那人已死。
我心中却奇怪起来,宁王兴趣不在女子身上,按道理来说,太子送了如此多的美人入府,照理早就应该查了出来的,却为何一丝风儿也没透出去?想了一想,我倏地明白为什么这么多的女子莫名身丧了,只怕大半的原因是因为知道真相,看来宁王心目中的人真是一个极为特别的人,让他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他的名声,自己却又不由自主地往歪路上想,真是纠结啊,纠结……这个人,一定是个大人物。
我切切地望着她:“既如此,姐姐,何不放妹妹一条生路?”
她哀哀地朝我而望:“妹妹,你还不明白吗?不是我要你死,是王爷已容不下你。”
我叹了一声:“没曾想,我死在一个未曾见面的死人手上。”
她脸上现出古怪神色,似有几分向往,又有几分倾慕:“妹妹,相对来说,死在他的手上,其实并不冤枉,如若你知道他是谁,便会知道,他当值得王爷对他……”
这个女人当真奇怪之极,开始不准我忽视宁王,这倒qíng有可原,接下来又对她痛苦的根源,宁王朝思暮想的那男子表示理解,这不全乱套了吗?
这是什么女人啊?
我实忍不住:“姐姐,妹妹既要死了,姐姐何不告之我真相?让我死个明白?”
她淡淡地道:“那人既已死,我便不想再提他,你若想知道,不如自己下了huáng泉寻找,总会找得到的。”
我轻叹一声:“姐姐真爱说笑话儿,既是下了huáng泉,找寻仇人,也应有些特征的吧。”
“妹妹不必忧心,下去之后,每年七月初八,王爷便会为他斋戒沐浴,三日不饮不食,备兵书纸钱烧了给他,到时,你不就知道了?。”
我脑中倏地一哄,几乎要跳了起身,七月初八,我怎么不知道,那是个什么日子,那一天,鲜血浸满了斩头台上的每一寸木板,仿若染了红漆,那一天,几十双斩断的头颅的双目瞪着碧蓝澄空,久不瞑目,那一天,西疆的雪水都染上了腥味儿。
第十二章无奈
第十二章无奈
我的失态,被她看在眼里,她叹息一声:“你终明白了?”
“原来,是西疆……”
“不错,就是西疆,如果不是西疆的那人,凭你一名小小猎户之女,怎么获宁王青睐?就因为你来自西疆。”
原来,这都成了她嫉恨的原由,一旦爱得卑微了,便会如此?
我也忽然间明白了,宁王厌恶的,不是我,而是他自己,兼之江妃娘娘从他父皇那里受到的伤害,所谓子承父业,别的有没有继承倒是罢了,却独独继承了这一点,叫人qíng何以堪?说不定以后还影响生育子嗣,又叫人qíng何以堪?江妃娘娘只他一个儿子,若知道了这事,痛不yù生,那是自然的了。
这一点他明白,所以,才会让他不可原谅自己,所以,他便把这股邪火发在了我的身上!
可我不明白了,他心中虽想着念着那人,不也照样宠幸女子,他以后会妻妾成群,那人只会隐身于世,gān嘛搞这么多事出来?难不成他还真想娶个鬼男妻,以慰相思?
“姐姐,何必挂怀,你终有出头之日的,如若怀了王爷的子嗣……”
“不,永远不会,你知不知道,我们每一次侍寝,他就让人给我们喝药,这我不在乎,但你没看见……”她硬咽几不能出声,“你没看见每一次事后,他眼里的厌恶之色,仿佛我们极脏,极脏……”
哎,我长叹一声,不能言语,这就没办法了,变态变成了如此模样,还有什么办法?
林美人见我脸色惨白,神qíng沮丧,,以为我终和她同仇敌忾了,真有同感,便略有些解气,道:“你既猜到了,便把这秘密带下huáng泉路吧,说起来,我们姐妹三人入府,你却是最可怜的一个了,既未受宠于王爷,我却不得不处置了你……谁叫你身边的人是一名刺客呢?”
我喃喃地道:“为什么,我只不过想博娘娘一笑而已……”
“妹妹千万别怪我,赢了君心,失柳意,怪只怪你的运气太差了。”
媚蕊被人从隔壁带了过来,被那侍女按得头伏在地上,侧头过来,急道:“林美人,你们皆是从太子府上来的,你不能这么做,你就不怕太子责备?”
她冷冷地笑了:“那又怎样,各凭本事而已,想来太子不会因此而责备我的。”
我知她已下定决心要置我于死地,便问道:“姐姐,妹妹只想求个明白,我知道,自己不是死在你的手里,而是死在‘那人’的手里,可否告诉妹妹,‘那人’到底是谁?”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却狂跳了起来,我自然知道当年的北疆,那未战死沙场,却死在断头台上的,却有哪些人,其中一些人,我还很熟悉,他们的音容笑貌仿若还在我的眼前,让我想忘,都不能忘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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