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才行了一刻,后面传来吕篡的声音,“我家主公在缚侠山等你,主公说曾与你有约定。”
白苏淡淡一笑,约定,是孝闵公主吧孝闵公主当时说只要她成为顾连州的正妻,便亲自前来跪请她为幕僚。虽然这只不过是孝闵公主一厢qíng愿的想法罢了,但白苏却不能得罪她,况且,穿过秦川就是缚侠山,想不见她也难。
“缚侠山。”白苏缓缓道,“这个地名我可不大喜欢。”
这时顾翛已经早被严严实实的包了起来,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瞧着白苏。
十三担忧道,“孝闵公主怎的选了这么个不着调的使者?且挑了个如此地名,可是别有深意?”
白苏一边逗弄着顾翛,一边道,“她哪里是有什么深意,这是明摆着的,我不同意就将我绑了回去呗”
顾翛被白苏逗得咧着嘴笑,一双墨玉眼亮晶晶的,加之白白嫩嫩的小包子脸,十分的讨喜,白苏看见他笑的欢快,不由怔了怔,还是香蓉先反映过来,惊喜道,“哎呀,小主子笑了,这可是头一回啊”
两个月的婴儿已经能哭能笑了,只不过笑的时候只是咧着嘴,还没有发出笑声,但即便这样,也是让白苏看见了一种神奇的生长力量,原本什么都不懂的小婴儿,有了单纯的喜怒。
当下所有人都忘记了烦恼,全都凑过来,你逗一下我逗一下,小家伙笑的不亦乐乎。
“小姐,小主子比您可勤快多了。”十二一根手指被顾翛握在手心里,对白苏道。
十二的话顿时惹的大家掩嘴偷笑,白苏平时懒得连笑都是清清淡淡,仿佛笑大声点就累着她似的,所以眼下顾翛笑的欢快,着实让一群人狠狠惊喜了一番。
“小主子这么爱笑,长大了定然是个活泼xing子。”十二一边做鬼脸逗顾翛笑,一边道。
白苏看着十二这么卖力,也没好意思告诉她,其实新生婴儿的视力很有限,离那么远做鬼脸,大约是看不见的。
车队在经过秦川之地时,刻意加快了速度,免得把秦川王他老人家吓出什么毛病来,白苏觉得自己甚是尊老爱幼,私以为这是为顾翛积德了。
因着秦川王得知有大批剑客经过,立刻下令所有的军队都隐藏起来,不要和剑客们有正面接触,所以他们这一路走的尤为顺畅,未到酉时便已经至缚侠山的山脚下。
车队停了下来,倨在马车旁边道,“主公,半山腰上有个帐篷”
白苏嗯了一声,把睡着的顾翛jiāo给十三抱着,香蓉扶着她下了车。
之前陆离来时,白苏下车一次,但那时候她披着大氅,剑客们又以为她是纳兰氏的娇娇或夫人,所以不曾在意,眼下知道这个妇人竟然就是他们的主公,所以她一下车,瞬间,所有目光唰唰的投在她身上。
白苏恍如未觉,仰头看着半山腰上的帐篷,微微蹙眉。
众人均以为此行有危险,殊不知,白苏只是觉得这孝闵公主太不体谅老弱妇孺了,居然跑到那么高的地方去,爬上去得有多累啊
“主公,可要派一队剑客跟着?”倨询问道。
白苏目光淡淡的扫过一圈,主宅的剑客们面上的表qíng登时jīng彩纷呈,白苏浅浅一笑,“诸君都是堂堂丈夫,自是不愿屈尊为我一个区区妇人手下,素自是知道,否则也不会向诸君隐瞒身份。”
听得她这话,剑客们神色复杂,在今日之前,他们心中是十分敬佩自己的主公,虽然未曾谋面,但白苏这两年来的手段他们都是知道的,而且,在婆七的带领和管束下,他们纪律严明、进退一致,外人提起纳兰府的剑客无不赞叹,这使得他们有一种荣誉感,若非因为如此,以他们的自尊心,在得知自家主公竟是妇人时,立刻就甩手走人了。
“但是,”白苏声音陡然严肃起来,扬声道,“诸君扪心自问,我纳兰府待你们如何,可有半点rǔ没诸位?”
没有,不仅没有,而且白苏给的待遇是在任何一个地方都难求的,不仅月俸优厚,每年还有假期可以去做私人的事qíng,只要不危害纳兰氏的名誉,白苏从不会过问。
“诸君食我之禄,自当为我尽忠。素一妇人也不敢使这许多堂堂丈夫为我出生入死,相信诸位也不甘心,但马车中的,是我儿,是你们未来的主公,素此去生死未卜,请诸位定要誓死保护他,请受素一拜”白苏说罢,朝四方一一行了长揖。
白苏俯下身,唇角微微一扯,你们不是要个男主子么,我虽是个妇人,可我儿子是个货真价实带把儿的,我是那男人的亲娘,你们看着办吧
众剑客一听此言,连忙下马叉手还礼,齐声道,“属下誓死追随主公”
他们话里面的“主公”,是一丁点大的顾翛还是白苏,这都无所谓,但他们说是誓死追随,必然就是誓死追随,这个时代的人都重守诺言,尤其是剑客和士人。
其实所有人都了解白苏的能力,只是他们需要一个成全尊严的理由,白苏只不过是给了这么个理由而已。
第二卷qiángqiáng相遇第254章顾连州的消息
第254章顾连州的消息
身为剑客们主公母亲的白苏,理所当然的受了两百剑客的保护,浩浩dàngdàng的上山去了。
这事qíng的解决看起来似乎是不可思议的简单,然而事qíng往往如此,妇人在厉害也终究是妇人罢了,这在他们心里是不可轻易改变的观念,纵然他们效忠的那个男人,现在才两个月大。
就犹如当初武则天篡位一般,在皇帝没死之前,所有人都知道一直以来都是她在执政,纵然许多人对武则天有所不满,但朝上终究也是默认了这种“二圣”模式的存在,而当武则天自己要当皇帝的时候,那些人就立刻跳出来反对了,这就是妇人和男人的区别。
白苏一边爬山,心里一边诅咒孝闵公主,山脚下不好吗,不好吗?非要故弄玄虚的跑到半山腰上来chuī冷风但与此同时,她又清醒孝闵公主没有头脑发热,跑到山顶上去。
在山边还有一线红霞时,白苏终于站在了白色的帐篷前。
孝闵公主一袭黑色曲裾站在山崖边上,白苏知道,从那里能够看见自己方才上山的过程。
而白苏身边的剑客却是吃惊不小,他们没想到那个口口声声“妇人、妇人”的吕篡的主公,居然也是个妇人难道如今的妇人竟都有着不输丈夫的惊才伟略?
孝闵公主转过身来,冲白苏淡淡一笑,举步向她走来。众人这时才发觉,这个妇人虽长相并不多么出色,但一举一动间都透露着无比的优雅与尊贵,她迎面走来的时候,便携带着一股压力,那是属于王者的风仪和气度。
“一别经年,夫人风采依旧。”孝闵公主凤目微动,似是打量了白苏一番。
白苏笑的云淡风轻近午天,“殿下过誉了,素仅仅是依旧罢了,而殿下如今可是风姿卓绝呢”
白苏说的并不是恭维话,孝闵公主自从听了白苏一番话,将她束缚她的观念打破,若之前她气质是出鞘的崭新利剑,而现在便是久经杀戮的名剑,一般真正的名剑都不会锋芒太露,但那剑身上散发出的幽冷光芒和血液色泽,识剑之人都能辨出它的不凡。
孝闵公主也再不继续这个话题,既然她的来意已经如此明显,也没有必要一直说这么没有营养的话题,“一年之前,本宫曾说过,只要你成为顾少师之正妻,本宫定然亲自前来跪求夫人为我幕僚,不知夫人可还记得否?”
“自是记得。”所有人都知道白氏素女有过目不忘之能,她若说不记得,恐怕会触怒眼前这个女野心家吧。
“夫人已然如愿,是否可以接受本宫的请求了呢?”孝闵公主笑容温和,带着一种威压的雍容。
白苏见她先询问,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若是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跪了,那白苏今儿不答应可真别想活着下山去,即便就是答应为她幕僚,也不能受这一跪,谁知道人家会不会记在心里头,定你一个不知好歹,等到天下一定,立刻就卸磨杀驴。
“素私以为,从来都没有如愿过。”白苏面上带着一丝无奈,叹道,“未聘未娶,哪里来的正妻之说?”
孝闵公主似乎料到白苏会这么说,温然笑道,“你应该知道,本宫从来都不是个无的放矢之人,本宫得到消息,少师已然将婚事告知顾氏一族,并且请了大巫卜下婚期,且聘礼也早已送至白府。”
白苏的唇轻轻一抿,心中却痛的无以复加,喉头的腥甜被生生咽了下去,她缓缓敛目,将眸中的神色掩住。她身后是刚刚变相承认她的剑客,她绝不能在他们面前露出痛苦的神色,不能让他们认为她白苏只是个纠结于qíng爱的普通妇人,毕竟,顾翛现在还小,她得为将来打算。
缓了缓,白苏再抬眼时,眼眸中依旧是隔花掩雾的朦胧平静,淡淡道,“哦?是吗,素竟不知少师有这等心思,唔,即是如此,素应当出嫁从夫,他站在哪里素便应当站在哪里,哪里有私下随便站队的道理?”
孝闵公主眉头微微一挑,敏感的发觉到她的称呼不对,原本应当是称呼“夫主”,她却疏离的唤他少师。仔细审视她半晌,忽然一笑,朗朗的笑声带着一种不为人知的qíng绪响彻山谷,笑罢的时候,幽黑的凤目带着一丝赞赏,“不愧是素女,不愧是纳兰修,连顾少师那般才华盖世、俊美无铸之人,你也是说放手便放手,是我辈中人”
白苏心中苦笑,就算天下人都洒脱,这世上若还剩下一个不洒脱的人,一定是她白苏。
“殿下错矣,素不过是凭着一些雕虫小技求一条生路而已,俗气的很,比不得殿下的经纬之才。”白苏定定的看着孝闵公主,语气诚恳。
她心中其实并不觉得自己比孝闵公主差,但是在追求方面,着实比不上人家志向宏大,她所求,不过是一方安宁没有这么多束缚压迫的天地,自在的活这一生,所以,她知道冲不破这世道的束缚,便不惜铤而走险,看似玩闹一般的聚下这份家产,实则每一步都耗费了她的心血。
“你这是在拒绝本宫?”孝闵公主目光微寒。
白苏深知这位孝闵公主的喜怒无常,即便她有一展抱负的愿望,以她的xing子,也不会选择跟着这么一个难伺候的主儿。
“素实在是为殿下着想。”白苏转身对众剑客道,“你们退开十丈。”
众人微微一犹豫,却还是依言迅速的退开十丈远。
孝闵公主露出一丝兴味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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