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快要到了末尾时,镇国公朝顾翛招招手,待到他靠近,镇国公慈爱的抚着顾翛的墨发,苍老的声音道,“阿翛,祖父年迈了,才这会儿就有些乏了,你且多与他们亲近亲近,我就先回去了。”
“祖父放心吧。”说着顾翛扶镇国公起身。
这时,乐曲恰好停下,镇国公扬声道,“老朽年老体衰,又不胜酒力,便就此退席,诸君请多多包涵,之后由老朽孙儿代为招待,诸君请务必尽兴”
一时间又是一阵虚伪的客套之言,镇国公没有回话,只是随意的拜拜手,便任由侍婢搀扶着下回去了。
镇国公一离席,宴会上的气氛又浮华放dàng了几分,舞姬的衣着比方才更加bào露,曲调也换成了华丽的靡靡之音。
顾翛这才晓得,镇国公并非是真的体力不支,而是对他的一番爱护,镇国公恐怕是知道时下宴会的流程,怕自己在场会让气氛拘谨,本来这是为顾翛接风的欢宴,自然是轻松些会更加畅快。
场中那些舞姬轻轻旋转着将遮掩在身上的薄纱解开,露出了白皙的肌肤,曲线曼妙,让在场的所有的男人都不由得暗吞口水。
宴上这样的美姬是任由宾客享用的,他们可以随意拉过来与之亲近,甚至有大胆些的,更是会与之欢好,可奈何身为安国亲王的顾翛一动不动,也无人敢第一个伸手。
曲子渐渐缓了下来,眼看就要结尾,美姬们眸光盈盈的盯着主座右手边的玄袍少年,似是幽怨,又似是含qíng脉脉,盈盈yù滴,无不期盼着美少年的垂青。
坐上的顾翛又如何察觉不到这种气氛?可他委实不愿一个满身脂粉香气的妇人近身,一时竟陷入两难,他垂着眼眸,静静的抿了一口酒,俊眉微微拢起,这般散漫中带着英气的模样,让满场注视着他的人都是一呆。
顾子之自然是不失时机的树立自己在人们心中宽厚和善的形象,遂笑道,“王爷一人饮酒岂不孤单?不如在舞姬之中择一作陪?”
舞已经停歇,因着顾子之问出这话,舞姬们便垂首恭立等待顾翛发话。
顾子之不说话,顾翛倒是继续为难下去了,既然有人放下了阶梯,他自然就顺着下去。
顾翛抿了口酒水,修长的的手指轻轻抹去唇上残留的水迹,俊美的面颊上被酒色染红,眸光迷蒙若浮了一层雾气,唇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清隽的声音在酒的浸润之后,带着沙哑,“子之觉得,场中哪一个女姬坐在我身侧更合衬些呢?”
众人愣愣的看着顾翛这般魅惑众生的姿容,闻言也不由转向场中的舞姬身上,的确,在场的美姬也都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儿,可是她们不仅比顾翛的姿容差上十万八千里,又曾是众多男人手中的玩物,无论哪一个去伺候顾翛,都觉得是rǔ没了他。
顾子之语塞,他方才都差点在顾翛一笑间沉沦,更逞论别人呢?眼下自是不好再说些什么,只默默招手唤来小厮,让他去通知准备重头戏。
顾翛略微提高声音,“诸君如何迟疑?尽可饱尝美色便是。”
时下这种风气极盛,简直就是家常便饭,而且以顾翛的姿容说出方才那等话,也无一人不服气,所以此话一出,众人不管是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纷纷都卖给他面子,就近拉扯舞姬入怀。
后续之咸池劫18
起初,那些人也都是应酬敷衍而已,但是美人在怀,又有哪一个男人能真正坐怀不乱呢?不过一会儿,宴席上的气氛就变得无比dàng漾,到处玉/体横陈,一些自持身份的人还保持衣裳完好,其余人等几乎只差欢好了。
若是顾连州和白苏见着这个场面,恐怕要感叹“山中一甲子,世上已千年”,这么说一点也不夸张,曾经带着金戈铁马肃杀之气的大雍,清风晓月含蓄婉约的宁国,豪慡、奔放热烈的北魏,如今已经全然被这个浮华的盛世所代替,鲜衣怒马,曲调靡靡。
幸或不幸,改变的也只有上流社会的风气而已,一个朝代是否繁荣昌盛,还是要看民生。
从这个方面去判断的话,顾风华的统治无疑是成功的,流民减少,斗米六钱,比之原来的十钱一斗米的昂贵,有更多的人能够吃上米粮,短短十八年,他能创造出这样一个太平的景象,也算是个明君了。
朝堂肃然,朝下随便你如何风/流,该做事的时候要全身心的做事,该娱乐的时候要放松娱乐,这是顾风华的一贯作风,曾经有人试图将这股骄奢之气带到朝堂,顾风华丝毫不容那人辩解,淡淡一句话,便将此人处了劓刑(yi,古代刑法之一,起于商代,割鼻),贬为庶民,此人的氏族为官者亦全部受到牵连,并且下令,罚该氏族三代不得为官。
这个刑法不可谓不重,对于个人来说,这就是永不得翻身,对于一个氏族来说,亦是沉重的打击,三代之后一般氏族恐怕早就没落了,即便没有没落,那该族的子弟在日后的求官道路上必然是艰难异常,因为这一个污点,是永远洗刷不掉的。
此事一出后,再也无人敢在朝堂上放肆,朝臣们也都暗暗反思,甚至私生活上也比从前检点不少,但又怕皇上不喜,每每还要参详顾风华还是世子那会儿的行径,想来想去也无不佩服,因为顾风华虽然为人风/流,举止轻浮,却从不滥jiāo,平素那么“忙”,也没落下谋朝篡位的活计,当然这些话也大家也都只能在心里想想。
官场之人小心翼翼,可其他氏族权贵可就没有这么收敛了,更别说是远离尚京的政阳城。
大宴之上,除了顾氏几位立志要考太学生员的士子之外,其余人也都拉着舞姬亲近起来。
呻吟声,喘息声,各种不堪入耳,不堪入目的qíng景,让顾翛入口的酒水都咽不下去,怪不得,大宴刚开始不久,娇娇们便自发的退了下去,而永宁公主则是为顾翛备了一份接风礼,根本不曾出席宴会。
这世道,果然是与母亲所说不同了顾翛心中喟叹。
顾子之笑道,“叔叔可是觉得寂寞了?接下来的美姬绝不会令您失望。”
顾翛看了他一眼,他也拥着一名姿色出众的美姬,姿态亲昵,可眼眸中却并无一丝yù望。以顾子之的姿容,每一个美姬怕都是千万个愿意与他亲近,这等qíng形,说实话,真不知道那美姬是玩物,还是顾子之被美姬当做了玩物
顾翛平时总是毒言毒语,这不过是他的一种表达方式,对于无关紧要的人,他是断然连尊口都懒得开,所以也就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顾子之怀中的美姬趁着空隙,含qíng脉脉的看了顾翛一眼,而顾翛甚至连个余光都不曾给。
大殿之中,曲子再次响起,这次是一群红衣女子,衣着得体,所舞雍容华丽,端庄却又不失趣味,这支舞一出,在这样靡乱的场合之中顿时宛如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顾翛原本yù出去透透气,却也停住了。
宴厅中许多人也都纷纷停下动作观看。
“是恪姬”立刻有人惊呼出声。
恪姬,是唐国最负盛名的舞姬之一,清丽脱俗,宛如落入凡尘的仙女,据说是出身宁国士族,随着宁国国破,她的家族败落,恪姬辗转流落,终究落入风尘,但这妇人一直洁身自爱,卖艺只为饱腹,不曾与任何权贵有染。
此类的故事,从小白苏给顾翛讲的没有百十也有一打,在这样的表象之下,要么就是真的冰清玉骨,但这种人一般不会太长久,贵族们维持一段时间的新鲜感,便会有人忍不住,毕竟非所有人都是君子,即便偷香不成,也总会有风闻传出,例如恪姬这种红了六七年的舞姬,居然冰清玉洁到现在,也不曾传出任何一个风闻,可见恪姬其人要么就是周旋手腕及其高明,要么就是暗中有人做靠山,再不然就是面上装清高。
分析到这里,顾翛忽然有立刻想寻自己母亲聊聊天的冲动,从小,白苏就在他耳边灌输各种不着调的故事,随着他年纪越大,白苏在他面前讲述的事qíng越是荒诞不经,他也想过其中缘由,却始终未果,往日他不曾真正融入人群,如今真的融入其中,才觉母亲对他所讲的故事,实在颇有益处。
顾翛这般想着,也不曾瞧见从那一群红衣舞姬中旋转而出的白裙女子,径自起身出去。
众人有些诧异的盯着他的身影,但注意力很快又被吸引回来。
宴上总不能不容人出去解决私事吧,众人惊奇的是,顾翛居然在绝色美人恪姬的表演之时出去。
顾翛知晓父亲和母亲就在后园,便一路快步赶过去,纵然镇国公府很大,但顾翛记xing极佳,宛如在此生活了十几年一般,步履生风,一路无丝毫停顿,很快便从前殿到了后园。
月色如水下,后园的一间院落中点着灯火,顾翛站在门前,只见父亲正在园中的石几上饮酒,母亲他把盏。两人均是一袭青衣,一个“萧萧若松下风,岩岩若孤松之绝立”,一个闲淡似“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虽是不同的气质,却契合的完美,月色下端的一对神仙伴侣,可他从前如何会以为母亲配不上父亲呢
顾连州早就发觉园外的顾翛,见他迟迟不进来,心知他是想找他们其中一人,便一口酒饮尽,淡淡道,“我先去书房,你命人收拾一下,早些休息。”
顾连州沉默寡言,可并非是一个xingqíng反复之人,白苏见他喝酒喝得好好的,忽然要走,便知道有事qíng,也不曾追问,只嗯了一声,便唤来侍婢收拾酒水。
后续之咸池劫19
“母亲。”顾翛推门进来。
白苏这时才了然,顾连州为何要离开。
顾翛唤了一声母亲后,却也没有再说话,与她并肩而立,仰头望着天上的一轮皎月。
院子中静默许久,母子俩也都是懒骨头,所以没站一会儿,便在几前坐了下来。
“母亲再给我讲个故事可好?”顾翛忽然道。
白苏瞧出儿子是有心事了,也猜到约莫是因真正的看到了人xing中卑劣的一面,心中一时有些难以接受,还有,怕就是关于宁温的。
“母亲曾有一个好友。”白苏以前给顾翛灌输那些人xing之恶,不过是怕顾翛隐居久了,不通人世,而现在顾翛真正的开始融入人群,她就不能总告诉他,世间之恶。
仿佛陷入了回忆,白苏目光有些虚幻,“你许是听过她的,她是李氏继武皇后之后所出的女将,其qiáng悍远远更胜于武皇后。”
李婞的大名早已载入史册,她参战不多,也不曾留下什么赫赫战功,虽然她参加的战役也表现出色,但她在史书上留名的最大原因,却是因为在她的最后一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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