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明月_蓝云舒【下部完结】(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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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柳叹了口气:“团儿就是太伶俐了,曰后殿下还是要多敲打敲打她 才好。”

  武后抬眼瞧着她:“怎么,你竟再想不出一个人了?”

  玉柳犹豫片刻,想开口说话,又摇了摇头。

  武后奇道:“你想到了谁,难不成跟我还不好开口 ? ”

  玉柳苦笑道:“可不是!这个人奴婢原是多年前瞧着就合适,可殿下却 未必如此看她,便是殿下觉得合适,她如今的身份也不大可能入宫为官。” 武后略一思量,不由又好气又好笑:“你是说,库狄氏?”

  玉柳也有些不好意思:“殿下莫怪奴婢异想天开,殿下问奴婢的这件 事,奴婢今日早问过自己无数遍,不知怎地,竟总会想到华阳夫人身上去。 论聪明伶俐,她其实不如婉儿,或许还不如刘娘子,只是她这个人,看着谨 慎周全,骨子里却有股痴气。殿下总说奴婢是痴人,大约痴人瞧着痴人,总 觉格外亲切些。”

  武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你说得也不算错,她的确有些痴xing,可惜 在我这里,她连忠心都谈不上有多少,更莫说是痴气! ”

  玉柳犹豫着问道:“殿下难道还气恼她帮贺兰庶人隐罪,又替他求qíng 的事?”

  武后摇头道:“我又不是头一天认得她,她原是聪明过头也谨慎过头的 人,如此行事,又有什么可稀罕的?只是这么多年下来,你也瞧见了,她到 底想要什么,到底想做什么,你看得出来么?我原以为,纵然这个人心思深 些,好歹她对我还有个‘怕’,谁知她痴xing一发,居然连怕都不晓得了。这 样的人,如何可用?”

  玉柳低声叹道:“华阳夫人的xing子的确是让人看不透。您说她图权也罢,图财也罢,图宠也罢,怎么都好说,偏偏她什么都不图,谁又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就如奴婢,这宫里有多少人说奴婢心机莫测,说看不懂奴婢的心 思,也只有殿下才知道,奴婢哪有什么心思?不过是想跟着殿下平安度日而已。”

  武后气得差点笑了出来你不用跟我这么拐弯抹角说话!你就这么 瞧得上她?就不怕她面上无yù无求,心里其实已经怨恨上了我,所以才要 坏我的事?”

  玉柳也笑了起来:“殿下说的哪里话,奴婢自然也是怕的,怕华阳夫人 藏jian,怕她这些年来心里对殿下已生了怨,直到今日听团儿转述了她对赵 道生说的那番话,奴婢这才放了心。华阳夫人到底还是华阳夫人,谁不知 道殿下和太子嫌隙已深,谁又不知道那赵道生是太子的什么人,在那般qíng 形下,她居然依旧能真心为殿下着想,真心盼着殿下能母子和睦,总算我没 看错她!”

  武后的目光微微闪动,却没有作声。

  玉柳又道:“殿下今日容奴婢斗胆再说一句,殿下母仪天下,让人怕您, 让人求您,是何等容易之事!那遇到机缘,就到殿下跟前来表忠心、图恩宠 的能gān人,日后只会越来越多。倒是要寻个人出来,自己并无所求,却能重 qíng谊守然诺,能真心为殿下着想,那倒当真是有些难的。”说到这里,她忍不 住叹了口气:“可惜,她当年怎么死活就瞧中了裴尚书?”

  武后柳眉一挑可惜?怎么可惜了?莫说门第出身,文韬武略,就说 私德,裴守约此番散尽金帛,这分慷慨满朝文武谁能相比?他前后两娶,均 不置姬妾,天下男子又有几个能做到?库狄氏是何等谨慎的xing子,在女眷 里悍妒之名却如此响亮,归根结底,不过是旁人瞧不过眼罢了。你说她可 惜,岂不知天下人都觉得裴守约才真真是可惜!”

  玉柳瞧着武后,满脸纳闷,yù言又止。

  武后“哼” 了一声:“你不用稀奇,他这个人就是太好了,时时都好,处 处都好,那便是假了,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陛下不是总舍不得裴守约的才gān么,冷了他这些年,到底还是忍不住 要重用他,抬举他。这一回更是恨不得用倾国之力来成就他的军中功业, 好叫他一心一意地去辅佐太子!我倒要看看,在瞧见库狄氏跟太子起了冲 突之后,在知晓裴家去年八月就跟武家定亲之后,陛下的这份爱才之心还雛持多久! ”

  她抬眼瞧着窗外的夜色,笑得清雅无比:“还有裴守约,若是知晓了他 的这番前程都断送在了娇妻幼子的手里,我更想瞧瞧,他这张qíng有独钟、爱 妻怜子的好面皮,又还能维持多久! ”

  玉柳不由哑然,怔了好一会儿才道:“那华阳夫人她……”

  “我自然不会让她无处可去。”武后手上轻轻转动青瓷酒杯,那流转的 匀净青色将她的十指衬托得愈发雪白晶莹,也将她嘴角的笑容映照得愈发 温柔空灵:“你不是希望,她能接了你的差事么? ”

  第十八章 不计祸福 谁共死生

  又是一年花开时节。

  随着御驾归来,冷清了两年的长安城在这个chūn天又恢复了往昔的繁 华,从曲江池到乐游原,依旧是槐柳层染碧色,桃李争吐芬芳,而绿杨深 处、杏花影里,却又添了无数打扮济楚的仕女郞君,花逐车动,香随人飞,端 的是一幅太平盛世景象。就连半年前那场废立风波所带来的动dàng和yīn霾, 也已在朝廷为新任太子举办的盛大chūn宴里烟消云散——长安人对于不愉快的往事,从来都没有太好的记xing。

  眼见快到寒食,家家户户都愈发忙碌,市并小民要置办各种应节的物 件,官宦人家要摆设chūn宴招待宾朋,已然过了吏选的士子选人们则是呼朋 引伴、踏chūn赏景。一时间,长安的各条主街上固然车流如水,各处高门出更是宾客如云。

  当然也有例外。

  延寿坊的古池边,那座著名的裴府这些日子里依然大门紧闭,门前车 马稀少,全然没有高官府邸的模样。

  寒食的午后,几滴细雨若有若无地飘dàng起来。裴府的大管事探头往外 看了一眼,还未感叹这雨下得应景,就见坊门方向几匹骏马直奔过来,当先 一个穿着紫袍,忙回头叫道:“是jiāo河郡公来了,快开门! ”

  几个门子忙开了大门,紫衣人在门前翻身下马,将马缰丢给裴家奴《卜, 跟着大管事快步走了进去,又有小管事招呼着后头的几个随从在倒座房内 歇息,其余人等自然各归本位。唯有一个刚从洛阳过来的新门子探头看了 看来客的背影,转头便问旁人:“这位,是什么郡公?”

  被问的门子“嗤”地笑了出来:“你在洛阳两年,竟没见过麹郡公么? 说来咱们这宅子还是他的手笔呢。他虽来得不算频繁,却是难得有长xing 的,咱们尚书最风光的时候,他一年会过来两三回,如今没人肯上门了 ’还 是照旧如此,那话怎么说的,君子之jiāo淡如水……”

  话犹未了,旁边便有人cha嘴道:“可不是!还有那边府上的裴相公,咱 们府上最风光的时辰,他没来凑过热闹,倒是咱们没人敢登门、人家又入了相的这会儿,谁都以为他不会来了,结果年节里他却大早就带着夫人上门 ,看着着比从前还亲热,这才是宰相风度呢! ”他啧啧了两声,转头又问那年守门的门子:“ 说来还是你最有时运,前两年你在洛阳的时候,上门求见的人只怕踏破门槛了吧?”

  那门子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在那边守的是角门,只听说那裴相公来之后,前头收到的帖子和行卷,一日能装满一筐!更是门槛都被踩低了两寸。

  裴相公常来,上门的客人就愈发多了,只是后来……”

  众人也是叹息不绝。其实阿郎第二次出征,要说风光原比第一回还风光,要说战果也是半点不差,两三个月便把突厥人打得落花流水,两个贼首 叫杀了一个,活捉了一个,眼见着就要横扫北疆,平定战乱了,圣人却突然把阿郎召了回来。大伙儿原想着这回不定还有什么厚赏什么重任呢,谁知竟是无声无息,后来就连接替尚书去慰劳军卒的人都得了朝廷封赏,阿郎那边却依然是半点动静也无。京师人何等jīng明势利,府里可不立时便门庭 冷落了?

  想到这一年来的人qíng冷暖,几位门子又叹息了好一阵子,才各自散开。 以有那年轻门子想着刚才瞧见的那张清俊面孔,心头总是有些疑惑一一那 张脸怎么如此眼熟?不过自己在洛阳那边瞧见过的不过是下人伙计,跟郡 公这样的贵人八竿子也打不着!

  他忍不住探头又往外书房的方向看了一眼,伸手在自己脸上扇了一记,都说做门子的一要有眼力,二要有记xing,看来自己的眼力和记xing,实在都很有问题……此时,外书房的东屋里,年轻门子惦记着的这位“贵人”却是大马金刀 地箕坐在席褥上,满脸都是不耐烦:“你莫管我是从哪里得的消息,且想想 该如何推辞吧!”

  端坐在对面的裴行俭抬头瞧了麹崇裕一眼,嘴角带上了几分笑意。两 年的战场烽烟和仕途沉浮,在他的身上似乎并没有留下太多痕迹,连声音 都是温润一如往昔:“我为何要推辞?”

  麹崇裕惊讶地挑起了眉头:“为何要推辞?你当北疆还是一年前的qíng 形?如今突厥人不但是卷土重来,而且势头更盛了!咱们这边却已是久战 之师,疲乏不堪,除了程务挺还赢了两场,别的地方都是节节败退-这个月 以来,好几个州府求援告急的消息日日飞递入宫!不然,你当圣人好端端 的为会想起你来?

  偏偏朝廷如今又是国库空虚,军马不足,圣人那边……横竖你也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回多半只会给你个大总管的头衔,叫你去节制各路兵马。 无兵无粮,你准备拿什么去打这一仗?难道想拿这个大总管的名头去吓死 那些突厥人?”

  裴行俭的神色依然从容:“用兵之道,千变万化,三十万大军有三十万大军的打法,十万边军自然也有十万边军的打法,何况克敌制胜,原是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就算兵马略少些,又有什么打紧?兵马更加不足的仗,我又不是没打过。”

  麹崇裕冷笑了一声:“你以为自己去的是西疆?在西疆,你裴守约的名头的确能当千军万马,加上那里山川林泉你都了若指掌,风雨变化也逃不过你的耳目,又能抵得十万大军。可西疆你经营了多少年,北疆你又去了多久?

  是,你在那边的事我也听说过,去年你粮车伏兵,打得突厥人再不敢接近唐军补给;又是什么雨夜移营,让几十万大军都把你当了神人。当日若能让你一鼓作气,自然什么都好说。可如今呢?去年那样的大好qíng形下圣人把你急召回京,又把你足足晾了一年,你当那些都督将军们心里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你这回前去,只怕连几个副总管都未必指挥得动,还谈什么克敌制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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