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界可不是每个大妖都有能力开启的。”商四揽住陆知非的腰,低头调笑道:“你怎么能把他们跟无所不能的本大爷相提并论呢,宝贝儿。”
“你正经一点。”陆知非按住他不断往自己衣服里钻的爪子。
商四很无辜,“我哪里不正经了?”
陆知非愣住,他总不能直白地说“你摸我”吧。商四却坏心地追问:“说啊,我到底哪里不正经了?”
陆知非反问:“那你的手刚才在gān什么?”
商四一本正经,“它在探索一颗汤圆的生理构造。”
“滚。”陆知非忍无可忍。
然而结果是商四死皮赖脸地以自己非常伤心为由,又索要了一个芝麻馅汤圆味的吻。腻歪够了,商四才带着陆知非出门,临行前还不忘帮陆知非又点了颗朱砂痣。不过这次为了看起来更自然些,朱砂痣就长在了陆知非的眼角。
早上快八点,商四、陆知非、吴羌羌带着太白太黑在路边摊吃早点。小乔和崇明不在,因为他们昨天晚上就没回来,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放心,这里是小乔的地盘,他比我们都熟。”商四喝着豆浆,目光扫向角落的yīn影处。一团黑气,立刻从角落缩回,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说他们,今天的十里洋场都快变成十里妖场了,这景象难得一见啊。”商四说着,语气中也带上了一丝感慨。即使在他漫长的生命中,这样的画面也是极为少见的。
异邦文化大力冲击过后的浅滩上,古老和时新的建筑无fèng衔接在一起。早点摊升腾起的雾气里,汽车和huáng包车擦身而过。车里的贵太太也许走得急还没用早膳,不自觉地看向蒸屉,又免不了担忧路边摊的卫生。而她怀里抱着的那只肖似狐狸的宠物,慢悠悠地睁开了眼睛,里面流露着极其人xing化的目光。
陆知非不期然地跟他对了个眼,从他的目光里收获一丝惊讶。头顶的电线上,一只黑色的鸟收拢着羽翼单脚站着,尖利的喙梳理着羽毛,宝石般的眼睛俯视着芸芸众生,身姿高贵。
北面民居的格子窗吱呀一声打开来,一位把花白头发烫成好看的波làng纹,簪着祖母绿发钗的老太太探出头来,把一盆娇艳的花摆在窗台上。清晨的风带着早点的香味chuī过,红色的花朵迎着朝阳开放,露出了花瓣上蠕动的锯齿。
它饿了,它像人类一样,也需要进食。
黑鸟瞥了它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轻蔑,又很快转过头去。他看到下面来来往往的人群里,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不厌其烦地伸手把不听话的耳朵塞回帽子里,穿着学生装站在路边买早点的少年付钱时,手背上隐约露出一点毛茸茸的痕迹。
这些都瞒不过他锐利的眼睛,就像他知道坐在那边凉棚下吃早餐的那几个人一定不是善茬,不能惹。
商四低头扫了眼不小心滚到他脚边,正在瑟瑟发抖的影妖,抬头对吴羌羌说:“你带着太白太黑去找苏巧兰,注意她的动向,和周围出现的人和妖。”
看到上海滩出现那么多妖怪,商四觉得也不能排除是妖怪作祟,把苏巧兰埋下的匣子给偷走了。
吴羌羌咬着jī蛋饼,很有gān劲地朝商四敬了个礼,“保证完成任务!”
太白太黑躲在小篮子里,答应得也很慡快。
于是三人兵分两路,吴羌羌去盯梢,商四则带着陆知非在街上没有目的地闲逛。那只滚到商四脚边的小影妖战战兢兢地跟在他们身后,跟商四做着无声的jiāo流。
“他都说什么了?”陆知非问。
“上海的大妖分布。”商四漫不经心地说着,目光掠过街边橱窗里忽然眨了眨眼睛的模特,“大部分妖怪跟人一样,也喜欢热闹繁华的地方,所以长江流域一向是妖怪密布的地区。妖界鼎盛的时候,照着秦淮河畔一板子打下去,十个里最起码有两个半都是妖怪。现在么,最热闹的地方就是这里了。”
十里洋场,眼下的中国最热闹最繁华的地界。人多,妖也多。
商四一边说着,一边走上白渡桥,目光跟随着白渡桥下驶过的渡轮,一直向着吴淞江的远方延伸。
“上海开埠,带来的不仅仅是钱财和洋人的火pào,还有外来的妖怪。北京有龙气,还有我设下的大阵,所以即使我陷入沉睡,仍然有好几个大妖坐镇,轻易不会离开。但上海不同,这是一个新的城市,兼容并蓄,鱼龙混杂。”商四说着,在白渡桥上停了下来。
陆知非站在他身边放眼望出去,宽阔的水面上船来船往。他认真思考着商四的话,然后问:“如果周围的大妖都聚集到这里,那不是一定会有一战?”
“没错。对于妖怪来说,谁做皇帝都一样。但妖怪的领土观念就跟你们人类的国家概念一样qiáng,原来或许是寒山寺那只披着和尚皮的大guī跟秦淮河的小凤凰打一架,间或再来几个打个群架,偏偏有些不长眼的外来妖过来抢地盘,你说该怎么办?”商四摊手,“打,打不死就接着打,抢地盘是件很重要的事qíng。”
听着,陆知非不由又想起了吴羌羌口中的六爷,那条死在昆仑山上的龙。忽然,一抹亮光在前方闪现,陆知非急忙看去,却什么也没看到。
商四的点评却又随之响起,“说真的,我到现在也搞不清楚那些洋人施法的时候为什么手里都要拿根树枝,把法器做得好看一点不行吗?小少爷的大刀多好啊,十二个环都是纯金的,不喜欢了还能卖个好价钱。”
陆知非:“……”
“他们那边妖怪和神仙的品种也太少了,我以前专门做过调研,感觉看来看去都是会飞的雷震子。不像这里,七大姑八大姨、天上走的地上跑的什么都能给你搞出来,还都能吃,永远不用担心饥荒问题。”
陆知非竟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吐槽。
然而就在这时,一团黑影忽然从远方席卷而来,像是无数飞鸟的集结,又像是一块巨大的陨石,声势浩大。而当那些像是无数细小的声音汇聚而成的桀桀怪声传入陆知非的耳朵里时,他看清楚了,那团黑影是数不清的蝙蝠!
可这蝙蝠也太多了!
陆知非看得一阵头皮发麻,转头看向商四,却见他勾着嘴角,脸上的笑容更甚。
商四缓缓地抬起手,五指间法力涌现,一滴宛如墨水般的黑色水滴飞快地凝于指尖。然后他轻轻一弹,“去。”
黑色的水滴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一点儿也不快速地朝着汹涌而来的蝙蝠群掠去。慢与快,在同一片天空下诡异地共存,而后——
“轰——!”黑色的水滴在被打头的一只蝙蝠撞上后,忽然化成滔天的黑色火焰席卷整个蝙蝠群。
在黑白色的上海,宽阔的吴淞江上升腾而起的黑色火焰仿佛不带一点温度,仿佛更像是雷雨来临的征兆。
蝙蝠凄厉的叫声和灼热的高温都被困在深沉的墨色里,火焰的云变幻着曼妙的形状,吸引着往来商船的目光。
一个苍老的水手抬头看了看,嘀咕了一句,“这好好的天,怎么又要下雨了?”
天要下雨了吗?也许快了。
商四伸出手,抓住一点被风chuī来的还带着余温的灰烬,说:“小乔以牡丹的身份下了捉妖令,乱战马上就要开始了。”
第118章 牡丹(八)
三日后,码头。
太阳照常升起,远洋的渡轮来了又去,成吨的货物搬上搬下,依旧繁忙无比。因为整日风chuī日晒所以一个个都皮肤黝黑的工人们扛着货物来回奔走着,箱子里装着的是食物还是枪支,对他们来说都无关紧要。
重要的是什么呢?
重要的是大洋。
就是此刻一个工人被地上的绳索绊住脚踝不慎摔倒在地,滚落的箱子里跌出来的那些银灿灿的东西。
钱!一整箱的钱!
他看着铺满周身的大洋,整个人愣在原地。而周围人看到了,错愕的同时不由往自己的肩头、往旁边堆放着的其余的箱子上看去,眼神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愣着gān什么?!还不快装起来!”管事气急败坏地冲过来,紧握着辫子的手青筋bào起,额上已经渗出了冷汗。
这批货可是上头千叮咛万嘱咐的,怎么就这么摔了呢!码头人多眼杂,这得多少人看着?谁没事会运那么多钱?!万一有人去查……
管事抹了把冷汗,心里一个哆嗦。
摔倒在地的工人及忙爬起来给那些大洋重新装箱,在无人看到的角度,眸子里闪过一道冷芒。然而就在他快要全部收拢完毕的时候,一只肥胖白嫩的手忽然捡走了地上最后一枚大洋。
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充满慈悲的温和声音,“阿弥陀佛。”
他抬头,就见一个穿着布鞋披着破袈裟的和尚一手捻着佛珠,一手竖掌在前,肥头大耳笑呵呵的样子像极了弥勒佛。
“施主,我看这枚大洋与我有缘,就让我把它带走吧。”
“去去去,这里可不是你化缘的地方。”管事不耐烦地轰人。
和尚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低头又道了一声“阿弥陀佛”,这才转身离去。管事的却又甩出鞭子把他拦下,“谁让你这样走的?把钱留下!”
和尚解释:“这钱不能留下,上面附着只小妖怪,你若是把它带走,它会把你的货都吃了的。”
可这说辞,管事怎么可能信,“你唬谁呢?”
“出家人不打诳语。”大和尚苦口婆心。
“出家人?要是求神拜佛有用,赶明儿仗都不用打了!”管事的吊着小三角眼,手里的鞭子扬起,“把钱留下赶紧滚蛋!”
大和尚见他实在不信,也不qiáng求。叹了一口气把大洋还到那工人手里,就摇着头走了,嘴里还念念有词的好像在念大悲咒。
管事的对此嗤之以鼻,斜眼看了看那块大洋,嘟哝了一句,“这妖僧……”
他的声音很轻,除了他自己,也就旁边站着的那个工人能听见。然而他嘟哝完,刚想回去处理一下这批货的事qíng,转身就看到那大和尚站在自己面前。那张胖如圆盘的脸只跟他隔了一个拳头的距离,一双眼睛瞪得像铜铃,手里还举着一个紫金钵盂,可怖至极。
“啊!”管事往后退了一步,惊恐还没来得及在他眼中扩散,大和尚的紫金钵盂就当头拍下,“你喊谁妖僧呢,叫我大师!”
大和尚一言不合就把管事的当场拍倒,手持紫金钵盂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坏了周围的工人。惊呼声四起,大和尚戾气未散,一脚把工人刚刚收拢好的大洋全部踢翻,从中找出刚才他拿过的那枚,诡异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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