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生缘_月下箫声【完结】(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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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来,未来是什么样子的,在这一刻之前,司马浩也许还能用肯定的语气说出个大概,但是现在……

  看着楚飞扬离开的背影,司马浩的心紧了一下,一时间,好多滋味涌了上来。

  司马浩开始明白,明白当年在山庄里,萧子君眼中那份忧伤,那忧伤,即使是她和自己一起玩笑时,也不曾化去,那是为了什么;也明白了,如今,住在楚飞扬那宽敞的院落中的柳飞烟,为什么每天微笑着,却一点点的憔悴,为什么尽管憔悴却依旧微笑着。

  楚飞扬是那种人吧,永远不会让人看透他在想什么,但是却有法子让人忍不住痴痴的追随着,即使明知道会受到伤害,依旧如同飞蛾般,向着烈火,义无返顾。

  义无返顾吗?司马浩有点自嘲的笑了笑,他竟然也有了这样的想法,还以为自己永远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呢,为了什么人或是什么事qíng,执着到可以连生命都毫不犹豫的抛洒。其实这种感觉以前也有过不是吗,只是……

  想着这些的时候,司马浩的脚并没停着,绕着偌大的山庄,漫无目的的走着,时间过去几个月了,只是记忆却没有丝毫的淡去,这山庄的每一处,都有着属于一个人的回忆,那迎风俏丽的身影,那每次见面都会“暗算”他的习惯,那个可以对着他笑对着他忧伤的秋水般的眼眸……原来这些年东奔西走,以为可以将她就这样屏除于自己的世界之外,竟都是白费了功夫,原来这些年她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甚至穿的每一套衣服,都已经如刀刻般,在记忆中留下了深深的痕迹,终这一生,是再也忘不掉了。

  “子君,子君”,司马浩在心里,喊着这个名字每天何止千遍万遍,只是回答他的,却只有耳边呼呼的北风。

  一想到这些,司马浩忽然觉得自己的心撕裂般的疼痛,不止是疼痛,还有无边无际的悔恨。

  两个多月前,他带着恨回到这里,报告了子君的消息,他恨楚飞扬,如果不是楚飞扬,子君不会有这样的下场,两个月,他冷眼旁观,从来没这样仔细的看一个人的生活,楚飞扬的生活一切如常,不过,他也看到了些别人不知道的事qíng,不是他喜欢早起,而是他夜夜辗转,实在难受得不能忍受,就总会来子君的房间呆会,人虽然早就离开了,但是屋子里每一件东西,依旧留着她的痕迹在,置身其中,感觉上,和她的距离就没那么遥远了。

  就是这样,他发现了楚飞扬的一个秘密,即使这样一个男人,无懈可击的背后,也有作为人,最脆弱的,不能让人触及的伤口,这个伤口是萧子君给他的。人的一生,不怕有仇恨,只怕有后悔,再深的恨都有消融的一天,但是后悔,却是永生永世的折磨,特别是这份后悔,再没有了弥补的机会,这种后悔的滋味,究竟是怎样的痛彻心扉,司马浩自己也知道。

  由于这个发现,司马浩曾经一度有了一种报复的快感,因为他还知道一件别人不知道的事qíng,就是子君最终会出事,是因为另一个男人,楚飞扬那时在她的心目中还有多重要,司马浩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只知道,楚飞扬的拒绝和冷漠,已经将子君推得太远了,她不爱他了,他却依旧爱着她,这是因果循环的报应不是吗?子君尝过的苦,如今换这个冷漠的男人来尝了,而且注定要尝一辈子。

  但是如今,他却忽然发现,其实这辈子最该悔恨终生的,并不是楚飞扬,而恰恰是自己。10岁的时候,在天山,他第一次见到萧子君,时间过了那么多年,那天的qíng形却历历在目,映着天山顶永不消融的冰雪,一个身穿嫩huáng衣衫的小小女孩,安静的站在一众少年眼前,那宁静的气质,浅浅的一笑,柔弱而带着忧伤和倔qiáng的眼神,就仿佛是在昨天。不是从那时起,他就暗自发誓要保护她吗?这些年他辛苦的练功,完成一项一项的任务,甚至……司马浩痛苦的想,这些并不是为了自己不是吗?他做了这么多违背自己意愿的事qíng,本来是要保护她的,可是结果呢?

  他看着她一步步的走进了危险的旋涡中,看着她爱上自己不该爱的人,看着她为这样不该存在的爱qíng伤心甚至几乎丢掉xing命,甚至亲手将她推到了另一个男人的身边,看着她一点点的绝望,看着她在眼前消失,不,不止是看着,她一次次的危机,都是他制造的,不是吗?

  所以,最后她拒绝了他的保护,在生与死之间做了这样的选择,楚飞扬和方云天,究竟那一个才是她真正爱的人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恨他,被信任的人出卖了,她走的那么毅然决然,决绝的不给他任何弥补的机会。

  司马浩发觉,其实最可恨的人,原本就是自己,他没有立场去恨楚飞扬或是其他的任何人,悲剧是自己一手造成的,不是吗。

  在漫天的飞雪里,司马浩忽然想起,萧子君曾经也在这样的一个日子里,看着雪问他:\"浩,你说,冬天是什么颜色的?\'

  二十九、一年将尽夜(上)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了,四川分舵的事qíng发生之后,武林又陷入了空前的安静当中,明月山庄的主人始终没有下达任何报仇或是调查的命令,每天议事厅里,关于武林各门各派的消息依旧源源不断的送达,楚飞扬的淡定从容,让山庄内的众人逐渐安稳了下来,没有人怀疑楚飞扬的决断,大家都相信,他不会让兄弟的血白流,现在的静默,只是在等待最好的时机,只要一个机会,他会创造很多奇迹出来,是的,他能,普天之下,原就只有他不想做的事qíng,却没有他不敢做的事qíng。

  除夕就在这样的一种静默中到来了,明月山庄和天下其他地方惟一不同的就是,这里从来就没有庆祝新年的习惯,爆竹、烟火、对联、门神、压岁钱、热闹而忙碌的人群,所有和年这个字眼扯上关系的节目,这里几乎都没有。要说除夕和其他的日子惟一的不同,大概就是所有的人都会在议事厅旁那间装饰得素雅的花厅里,一起吃上一顿饭。

  据说这里的除夕没有爆竹、烟火,是为了不泄露明月山庄的所在,不过日子久了,真正的原因也就没有人追究了,反正这里的人,大都不喜欢热闹,越是安静,才越是他们需要的。于是每年的这一天,饭照旧吃的比较沉闷,菜的花样虽然是格外的多,酒也没有限量,不过却从来没有人真的喝醉过,其实明月山庄的安全并不需要担心,不过身为杀手,无论在何时何地,始终要让自己保持最佳的状态,这点自觉是不用别人提醒的。

  没有太多的寒暄,年夜饭很快就吃过了,转眼竟又是一年了。

  楚飞扬照旧在大家吃过饭后,率先离席,在座的众人这才纷纷起身,有习惯早睡的,自去睡觉;有想依旧俗守岁的,当然也自去守岁。满满一花厅的人,倒是瞬间走个gāngān净净。

  其实楚飞扬并没有走远,此时还不到二更天,加上是寒冬,早晨太阳出来的又晚,现在,还只能算做是夜的开始,回房间,还太早了。

  在山庄内信步,除夕的夜晚,天上少了皎洁的月光,山庄内也照例没有更多的灯火点缀,夜在此时,也就格外的显得黑暗了,四下无人,唯一回应他的,就只有鞋子踩在积雪中,发出的轻微声响了。

  这样的除夕之夜,在很多人眼中是一种莫名的凄凉,少了灯红酒绿、觥筹jiāo错的场面,还算什么新年呢?不过这样的生活在楚飞扬来说,却是稀松平常不过的,这样的生活,他过了实在太多年了。

  记忆退回到十八年前,那年他刚满六岁,也是一个除夕的夜晚,明月山庄的年夜饭和今天晚上的也差不多吧,只是当时参加的人没有现在多就是了,父亲从一开始就yīn沉着脸,这使得本来就显得沉闷的饭桌平添了一份山雨yù来风满楼的感觉,没有人知道明月山庄的主子心里在想什么,当然更没有人敢多问一句。大家都尽量的低着头,全神贯注的对付着碗里的饭,桌子很大,菜的花样也很多,不过每个人努力吃的,也就是正好放在眼前的那样,每个人都抱定一个心思,就是快点吃完,快点离开,免得引火上身。

  楚飞扬还只是个六岁的孩子,虽然他从有点懂事的时候开始,就每天被父亲严厉的督促着练功,但是他毕竟还只是个孩子,孩子就喜欢热闹、喜欢吃好多好多好吃的东西,然而,现在,放在他面前的,却是一盘再普通不过的青菜。虽然同桌吃饭的几个坛主都没有伸手去夹别人眼前的菜,父亲也是yīn沉着脸,但这并不能让他的食yù消退,在打量了周围一会后,他毅然的伸出了筷子,目标是父亲面前的一盘鱼。

  明月山庄建在群山之间,虽然山中也有流水,不过这里的水是山中寒潭之水,即使是最炎热的夏天,依旧寒冷刺骨,根本没有鱼的踪迹,所以这些年中,除了大的节日之外,山庄的餐桌上,是没有鱼的身影的。现在,楚飞扬看到了难得一见的鱼,当然想要尝尝了。

  他的手臂还是太短了,尽量的伸了又伸,依旧是没能如愿的夹到鱼,但是他不肯放弃,他的字典里重来就没有放弃这个词汇,可能是他太全神贯注了,没留神在夹到鱼的同时,顺势碰倒了父亲和旁边一个坛主的酒杯。

  景德镇的瓷器,落地的声音都是清脆的,那一刻,花厅里所有人都像被点了xué道般,一切的动作全僵住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楚飞扬有点不知所措了,筷子上夹的鱼ròu一时竟也不知该吃掉或是不吃。

  父亲依旧一言不发,只是站起来示意他跟上,在走出花厅的一瞬,他回头,分明看到了许多担心的目光,但是那个人是他父亲呀,而他,不过是个小孩子,又没有犯什么严重的过错,为什么大家的目光却是那样的——担心。

  后来的事qíng证明了他作为一个孩子,实在是太天真了,楚飞扬靠在山庄的一处院墙下,对着黑暗的四周无声的冷笑。那天的一切,真实的就像发生在昨天一样,他越是想要忘记,却偏偏就记得越清楚。

  那天明月山庄的主人楚景天,带着他惟一的儿子来到了刑堂,那天,楚飞扬几乎尝便了这里所有的刑具,在那个没有月亮的晚上,楚飞扬第一次发觉,父亲眼中那几乎不可遏制的杀气,那不是一个父亲看惟一儿子的眼神,那不是。

  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呢?楚飞扬用手指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头,在他昏迷的那段时间里,记忆生平绝无仅有的一次留下了空白,反正是自己没有死就是了。

  真正醒来已经是几天后的深夜了,在那几天当中,偶尔的清醒都是短暂的,在这不多的清醒时刻,楚飞扬记住了母亲的哭泣,母亲在他的chuáng边哀哀的哭着,嘴里只是反复的在说:“我可怜的孩子,你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上呢?为什么要来受苦呢?真是冤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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