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几天当中,还发生了一件对楚飞扬来说,影响深远的事qíng,就是他的母亲,在那夜的哭泣之后,神秘的失踪了,没有人知道他的母亲去了那里,或许有人是知道的,只是他们不肯告诉他罢了,总之,那以后的一十七年中,他再也没见过她。母亲从他的生命中,彻底的消失了。
伤愈之后,父亲对他的态度又变得和很从前一样了,在练功的方面,督促的很严厉,其他的方面,倒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他对父亲,看起来也和过去没有不同,恭顺而且更加谨慎,父亲的每一个要求,他都会尽全力做到最好。时间就这样一天天、一年年的过去了,只有午夜梦回的时候,父亲盯着他的那充满杀气的血红的眼眸,母亲泪雨中的声声“冤孽”,每每让他在睡梦中惊醒。
十年的光yīn就这么弹指间过去了,这期间,楚景天从各地寻回了许多孩童,开始培训明月山庄的新生力量,楚飞扬也在一天天的长大。他早已经不再是那个依赖母亲、只会哭泣的小孩子了,刑堂的一夜,似乎在瞬间剥去了他的全部童年,他开始在加紧练功的同时,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周遭的一切,有好多次,练功时不经意的转身,他都能看到父亲那双冰冷的,透着寒意的眸子,虽然那肃杀之气在他转身的瞬间就消失不见了,但楚飞扬却很肯定它们的存在,一个父亲,对自己的儿子,这样的目光,真不是一个有趣就能够形容的。不过无所谓了,既然是游戏,就该遵照规则,继续玩下去,这样才不至于让设计游戏的人太过失望,不是吗?
靠在墙边有一会了,冰冷的夜风夹着寒气,这让楚飞扬决定还是多动上一动好了,每次在明月山庄各处走动,楚飞扬都有一种冷笑的冲动,是谁规定,游戏只能按照一个玩法进行了?
明月山庄的武学,讲究的并不是钻研时间的长短,而是习练者的资质,楚飞扬就是一个资质极高的人,于是,在他十六岁那年,他发现了父亲的一个秘密,就是楚景天的武功。
楚景天的武功路数很杂,习练的绝对不是明月山庄正宗的武功心法,这也使得他武功有了一些自相矛盾的地方,所以内力始终不能达到修炼明月山庄最高心法的地步,不过他本人却在极力的掩饰这种不足,但是,这些在外人面前还能勉qiáng掩饰的缺陷,在楚飞扬眼中,却已经根本不能掩饰了。
青出于蓝的例子每每皆是,不过这次的起因却是,楚飞扬在一次偶然的机会里,发现他一直住的房间竟然有一间地下密室,而且这间密室至少有三十年没有人进去过了,是楚景天之前的山庄主人留下的,密室中不仅留有明月山庄完整的武功心法,更有一本手札,记载了很多当年不为人知的秘密。
手札里究竟写了什么,只有楚飞扬自己知道,他在读过手札之后,马上仔细对比了自己所学和秘籍记载,发现很多原来练功过程中始终不能解决的问题竟然迎刃而解,发现,他的父亲——楚景天在很多运气的关键法门上一直误倒了自己,当然也不排除他本人也被自己的师傅误倒的可能,不过这样的错误长久存在的话,无疑是给自己装上了一颗定时炸弹。于是,十六岁的那一天,改变了后来的很多事qíng。不,应该说,从六岁那年的除夕之夜,命运之轮已经发生了不可改变的逆转。
从那天起,楚飞扬常常就想,如果一切皆是游戏,如果每个人都必须参与这场游戏,那至少,可以选择换一种玩法,或是适时的jiāo换一下场地,不是吗?
那天之后,匆匆又是八年,八年的时光,对于一个成长中的男孩来说,意味着很多的改变,一个稚气的少年郎,在八年中,成长了,他越来越能成功的掩饰自己的全部喜怒哀乐,越来越明白在父亲面前如何韬光养晦,越来越明白只有权力才能使自己主导自己的生命,并且保护自己必须保护的人,而取得权力的途径,就是让自己变得更加的qiáng大,是的,qiáng大。当然,让自己qiáng大的过程必须是秘密进行的,在父亲的眼中,他的武功依旧是按照父亲的预期一点点的按部就班,没有落后也不突飞猛进。
当然,在取得权力之前,他要做的还不仅仅是这些,明月山庄里都是父亲的人,他现在也需要一股只由自己支配的力量,八年中,这股力量终于形成了,他的眼线遍布整个江湖武林。同时,他也正式接管了江湖上最大的杀手组织——明月山庄,放眼当今武林,少林也好、武当峨嵋也罢,还有那一派的力量足以与自己抗衡呢?
一想到这些,楚飞扬本来该非常的有成就感,只是他自己却知道,他一丝高兴的感觉都没有,不是这漫长的十八年磨损了他全部快乐的神经,而是,在某一天的清晨,他忽然发现,在这个世界上,早已没有了值得他珍惜和留恋的人或是任何事qíng。
这就是他努力的使自己变得qiáng大后,要追求的结果吗?
现在他已经足够qiáng大了不是吗?只要他愿意,随时,他都可以在整个江湖掀起一场空前的浩劫,让很多人为此送命;只要他愿意,他也可以让整个武林拜倒在他的脚下;只要他愿意,他随时可以结束别人一场苦心经营了多年,马上就要有结果的“游戏”,是的,现在只有他不想做的事qíng,却几乎没有他不敢、不能做的事qíng了,但是又能怎么样呢?他依然保护不了他一心要保护的人,母亲也好,最爱的女人也好,他眼睁睁的看着她们从自己的世界永远的消失,却连悲伤的权利也没有,甚至要痛哭一场,都不能够,这样的权力,要来还有什么用处呢?
每每一想到这些,楚飞扬除了仰天狂笑之外,是再也不知还能够做些什么了。
就这么一边放任思绪在过去、现在和未来之间徘徊,一边慢无目的的走动,一点一点,楚飞扬发现,自己又来到了那个jīng巧的院落,也罢,既然这个除夕夜有这么多不堪的回忆,也是该找个人,安静的陪伴自己了。
三十、宛如初见时(上)
几回花下坐chuī箫,
银汉红墙入望遥。
似此星辰非昨夜,
为谁风露立中宵。
缠绵思尽抽残茧,
宛转心伤剥後蕉。
三五年时三五月,
可怜杯酒不曾消。
屋子里的摆设一直没有任何的变化,只一推开门,立刻就能感受到空气中依旧存在的淡淡的香,是她自己调治的兰花香料,淡淡的、冷冷的,久了,却有一种温暖的感觉,平时她只喜欢用这香料做成香袋,放在柜子里熏熏衣服,或是偶尔弹琴时,加点在香炉里,没想到这味道却如此的隽永,经久不散。
也许注定了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天,在山庄的正殿上,楚飞扬与萧子君初次相见的qíng形,她低头跪在大殿的正中,一身白衣、飘然yù飞,女人,即使是最美丽的女人,这些年中,楚飞扬也不知见过多少了,女色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微不足道的,何况所谓色字头上一把刀,女人可以是世界上最美丽可爱的,也可以是这世上最可怕最狠毒的,山庄年轻一代的高手中,只有眼前这一个女人,虽然还没看到面孔,但楚飞扬已经可以肯定眼前这个绝对是个美丽的女人了,父亲打的是什么主意,现在恐怕还没有人知道,不过,恐怕不会是什么好主意。
不过,有这么一位美丽的“毒药”参与这个已经日渐枯燥乏味的游戏,应该是个不错的安排,想着想着,楚飞扬的嘴角轻轻一动,露出了一抹等待看好戏的笑容,就在这同时,阶下一直低头的少女像是有所感应般抬起了头,如水的目光,轻巧的掠过。那其中的冷傲与孤寂,长久的留在了他的心头。
楚飞扬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女孩,远比自己想象的要美,甚至比他从前见过的任何一个最美丽的女人更加的引人注目,倒也不是说她的五官如何的jīng致,而是那其中的神韵。女人的美不仅在脸上,更多的是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这一刻之前,楚飞扬一直觉得,前人所谓的倾国倾城不过是文学作品中的夸大其辞,一个女人,怎么会有这样的能力?但是那一刻,他忽然相信了。
在萧子君身上,他感受到了一种冰与火的完美jiāo融,奇怪的是,明明是不能共存的两样东西,却在她的身上结合得宛如天成。阳光从她身后she进大殿,一时让人眩目。
接着就有了那个月夜的偶遇,为什么要遇到彼此呢?如果没有遇到,心依旧是原来的心,平静的一如死水,冷硬的一如寒冰,但是,偏偏遇到了。那天一起吃晚饭,眼前的女孩始终没有抬头,这对楚飞扬来说,真的是第一次,从来没有人能忽视他的存在,更何况是女人但是,她就偏偏不看他,一眼也不。yù迎还拒的把戏,果然是女孩子的专长,不过,她对自己太高估了,女人,呼之即来、挥之则去,再美丽的女人都不会在这里例外,楚飞扬肯定的告诉自己。
他没有晚上练功的习惯,但是最近几年,他却经常在半夜出去,因为他要面对和处理的问题真的很多,那天夜里,他处理完了事qíng悄悄返回,夜风中,轻微的衣衫飘动的声音依旧逃不过他的耳朵,难道山庄里有人胆敢跟踪他,楚飞扬嘴角轻轻一动,露出了一抹笑容,那是怎样的微笑呢?在一张俊美的让人无法bī视的脸上,极轻又极淡的浮现出来,在月光的掩映下,让人无法移开视线的美丽和全无一丝感qíng的冷酷,完美的展现。
极快的移动身形,下一刻,楚飞扬已经站在了练武场的一角,眼前的梅花桩上,一个白色的身影在无声的移动,衣袂飘飘,迎风飞舞,仿若蝴蝶,在花间怡然穿梭,举手投足间,风姿流露,竟是让人再难移开目光,原来刚刚耳边细微的风声,竟是这样来的。如果不是那破空而出的长剑,还真以为眼前的是一幅完美的画境。是呀,是一幅画,或是一个梦。
那一刻,萧子君这个名字,已然留在了属于楚飞扬记忆的某一个部分,不过,她始终是父亲最得意的弟子,在这场游戏中,她绝不是平空出场的人物,就如同山庄中的每个人的存在一样,楚飞扬清楚的知道,父亲苦心孤诣的挑选了这些人,都有很深且长远的打算,即使这些年中,他也不曾真正的明白,父亲做这些的目的是什么,父亲想要什么或者说,什么才是父亲想要的。只是隐隐的觉得,这背后的真相,绝不是表面看起来的这样简单,否则,他也不必在暗中,花那么多的心神,培养自己的力量了。
时间总是一天天的过去,楚景天把山庄正式jiāo到了楚飞扬的手中,从此就在人们的视野中消失了,山庄的正常更替本就如此,没有人觉得意外,只是,不安却在楚飞扬的世界里一点点的蔓延开去,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楚景天虽然不知所踪,但是,人的心qíng,却更加的不平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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