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的沟更高更深,huáng土壁立,能走的平缓之处极少,更有配套的十二连城防线,再配合上南门,下南门,水南门,石门关等潼关城池防务,将流贼劳劳挡在南原上实为必然。
潼关的地势也注定流贼只能qiáng攻二沟,在三日的攻势中,闯骑不是没从金陡关入,从huáng土巷坡bī到潼关城东面,但结果是他们留下一百多骑láng狈退走,从此不敢再入东门一步。
商议的结果让众人军心大定,对守住潼关充满信心。
此时流贼果然有大动作了,孙传庭举着千里镜看了良久,看对面人群如蚁,忙忙碌碌个不停,还有很多兵马来回奔跑,他放下千里镜,喃喃道:“闯贼变聪明了。”
温士彦抚须道:“孙督所言极是,昨日流贼那场攻势,他们大股兵马一蜂而来,这样的地势怎么摆得开……挤成一团不说,被击溃后更相互踩踏,结果死伤惨重,看来他们是吸取教训了。”
众人点头,对面qíng形看得很清楚,流贼大修道路,将很多台塬拓宽,别的不说,就说斜对面那条道路,两边可能会拓宽台塬就有十个。每个台塬站一千人马,流贼能投入的兵力就达一万。
然后他们分十波攻击,一个台塬一波,源源不断……
这不比昨日那场攻势,流贼大股人马一窝蜂下来,道路能不能挤下另说,这沟沟壑壑,塬上塬下,光爬这些山坡已经消耗了不少体力,要再次攻击也得等这些人退完。
然眼下他们拓宽道路台塬,就可以在塬坡上聚兵,这节省了体力,合理安排了兵力,更可以前者退走后者攻击,使用他们最擅长的波次进攻,间接达到人海战术的目的。
就算每波攻击人数比昨日少,但想必到时守军压力一样很大。
吴争chūn又举起千里镜眺望一会,说道:“估计流贼明日就会进攻,孙督,远望沟的防线务必再次加qiáng,昨日未用的虎蹲pào、万人敌、毒弹灰弹等今日必须安置入防线内。”
孙传庭扬了扬那粗又高的眉毛,哈哈一笑,说道:“吴将军所言极是,流贼若是进攻,定然投入步卒,这些虎蹲pào,万人敌,火箭等就可派上用场……此次流贼势大,也多亏有都护府诸君参谋军务,本督才可以高枕无忧。”
旁边高寻微笑着,没有说话,不过眼望对面的流贼,他眼中闪过一丝热切,吴争chūn则正容道:“孙督过誉了,这是末将等的本份。”
孙传庭再次打个哈哈,来援的靖边军众将中,只有吴争chūn与温士彦最让他喜欢,温士彦会说话,吴争chūn则老实本份。余者高寻骨子里孤傲,李正经等人不分尊卑,其实都让他内心不喜。
他们这边说话,高杰、郑家栋、牛成虎等陕西官将一旁听着,新军崛起,又有靖边军的加入,他们这些老式营兵只能在旁gān听,已经被排斥在决策层之外,个个神qíng都有些无趣。
不过看看身形挺得笔直,个个充满昂扬之气的靖边军官,他们眼中又现出无奈,不能比。
密集的闯营人马在对面修路,看他们将各山路挖宽拓深,不管这路能派上什么用场,未来两沟百姓来往倒是方便了。
孙传庭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流贼修路,任由他们动静,虽然火pào轰打对面塬地很难,闯营也很聪明,大多选择沟两端离得远,这边火pào打不到的地方拓路,塬坡上还密布了大量的弓箭手防护。
不过在孙传庭下令下,还是有一些大将军pào开火,同时也派出一些小股兵马前去骚扰,远远的打冷枪,gān扰流贼布局。
不过小股兵马骚扰改变不了大局,这种大规模的战役最终靠的还是双方的硬实力,在数万饥民的忙活下,对面塬坡上还是一条条道路被拓宽,一个个台面被拓平,转眼就地形大变。
孙传庭只能感慨流贼人多力量大,不过他也有底线,就是闯营修路,就只能修对面的塬坡小道,若他们修修修还要修过沟来,就会遭到己方的雷霆打击。
同时这边也加紧防务,大量的明军来来往往,将大量的虎蹲pào,万人敌,毒弹灰弹等运入矮墙防线内。
一时远望沟上又布满紧张的备战气氛,对面如蚁似的人群一直忙到傍晚方才罢休,然后夜幕降临,远望沟两端都点起了大量的火把,将整个沟地照得一片通明,从空中看下去,夜晚有若后世的江边灯景。
双方都怕对方夜袭,然后双方都非常戒备,在沟边小道上密布了大量的铁蒺藜拒马,使得彼此想要夜袭几乎不可能。
特别明军这边还埋了大量的地雷,让流贼的偷营骚扰现象绝迹,他们可舍不得将自己的马兵jīng锐白白折损,没有夜盲症,能夜袭的都是他们军中jīng锐。
……
五月五日,甲五号,第一道矮墙防线。
一大早这边的守军又忙碌起来,搬运弹药,检查武器,擦抹鸟铳长枪等,比起前两天,他们多了不少新的器械,如各种万人敌,还有大捆的火箭,“一窝蜂”、“火龙箭”等等,都是三十发装。
还有一些守城的器械,比如撞竿,扥叉,这是考虑到流贼可能会动用一些短梯木板,到时用这些东西将他们的短梯撞翻。
这些器械给了守军们很大的信心,比起两天前,他们的jīng气神也有了很大的提高,显然前日那场大捷给了他们巨大的自信心。
在他们前方的斜坡小道上,原本堆积如山的尸体器械什么已被清除gān净,现在天气越发炎热,任何一具尸体的残留都可能引起瘟疫,所以这些尸体必须处理gān净,深挖掩埋。
由于尸体太多,忙于后勤的民夫们一直忙了一天才将尸体处理gān净,不过土坡上还残留着一块块暗红色的血迹,诉说着当日的残酷,而且就算到了现在,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股什么怪味。
守军们忙碌中又带着期待,昨日流贼一天没有动静,只是修路拓台,看来今天会进攻了。
此时他们对面塬坡也地形大变,一条宽达几丈的大道赫然摆在眼前,沿着对面坡地一直盘旋上塬。
在大道的两边还布着十几个颇大的台面,每个台面能摆下的人马至少在七百到一千五,看来象前日那种流贼溃败,然后大部自我踩踏而死的好事不会再出现了。
对面一些流贼马队奔来,守沟的贼兵开始将各道上的铁蒺藜拒马什么收走,然后流贼马队越来越多,看样子,流贼今日果然要进攻了,甲五号官兵们期待中又带着紧张,希望今日又能有一场大捷。
对面喧闹声更大,忽然一连串的号鼓响起,然后就见连绵不尽的旗帜飘扬起来,流贼大队人马在离远望沟二、三里外扎营,看来他们集合完毕,又开始进攻了。
蹄声如雷,越多的闯军马队奔来,个个身形矫健,骑术娴熟,这是他们的老营为他们大队人马押住阵脚。
随后又是悠长的号鼓声音,就见黑压压的人cháo再次向塬边移来,看那làng涛似的人海,不任是谁都要长吸一口冷气。比起别的军马,流贼有一点是他们永远比不了的,那就是他们的兵马似乎总是无穷无尽。
无边的人cháo,无边的旗帜向远望沟bī来,人cháo踏在地面激起的尘土铺天盖地,那巨大的脚步声似乎让整个地面都会颤动。
就算有了前日大捷的信心,甲五号的守军们仍然脸色大变,该死的流贼,怎么杀都杀不完。
他们在军官的命令下紧张准备着,眼见流贼离塬沟越近,塬上中军喇叭声响起,各靖边军督战队也进入各防线内。
甲五号第一道矮墙后的守军戒备着,听得脚步声响,却见来的不仅有那一甲监督的靖边军,还有负责整个甲五号战事的靖边军把总韩铠徽。总部的赞画、抚慰、镇抚伴在他身边,还有己方的杨千总、高游击等人,个个神qíng严肃。
不但如此,守军们还发现一些戴着帽儿盔,身穿jīng良长罩甲的jīng锐战士进入矮墙内,他们持着长铳,个个神qíng冷厉彪悍。
守军们知道,这是靖边军内的猎骑兵,每个人都配有长铳与较长铳,马上步下都可开战,she术非常jīng湛,都是神she手。
这些大人物都下来了,显然今日的战qíng确实非同小可。
第810章 掩护
韩铠徽进入矮墙,他目光往四周巡弋一番,点了点头,显然对矮墙内的防务满意,然后他看向对面塬地,神qíng凝重下来。
新军杨千总站在他的右边,看着对面黑压压的人cháo,他的双拳慢慢握紧,松开,握紧,又松开,最后他坚定地道:“流贼虽多,今日我们仍会大胜!”
站在韩铠徽左边的营兵高游击嗯了一声,他神qíng一样坚定,不过放在矮墙上的手却不由自主有些哆嗦。
人海似的闯营大队人马越来越靠近塬沟,雷鸣般的轰鸣响起,塬上浓烟滚滚,这边的火pào再次开pào,一股股烟尘在对面塬上腾起,夹着一些泥土血雾。
不过甲五号这边的塬沟两端离得较远,距离超过两里,火pào轰打不到,流贼在对面塬面上从容不迫的整兵,然后喧哗声中源源不断进入下方的道路,进入道路两边的台塬上。
道路与台面都经过拓宽,他们速度显得很快,韩铠徽密切关注着,他看流贼在台面上摆了十个阵面,这些阵面由半坡开始,在道路两侧各有五个,每个阵面约有千人左右。
韩铠徽举着千里镜细看,每个台面上的贼兵步卒饥民都有,似乎步卒的数量更多一些。而且步卒中至少有一半的弓箭手,火器手,余下刀盾手,还有一些冷兵器手,一些人手上好象还抓着铁钩什么。
那些饥民则大多扛着土袋,部分抬着短梯,木板,手上大多没有武器。
显然流贼吸取了教训,投入了更多的远程力量压制己方火力,然后以饥民为人ròu盾牌,刀盾兵押阵,伺机突破。
韩铠徽看最下边两个阵面人数更厚,内中的弓箭手火器手更多,显然是为了防止溃败后,己方追着他们溃兵上塬。
韩铠徽猛地放下千里镜:“此次流贼来者不善,我等战术需要调整,待会听我吩咐,若流贼以饥民为盾,则用弓箭轮she,待贼步卒冲上,再用鸟铳排she,火箭覆盖敌方弓手。若流贼步卒冲到近前,鸟铳未力,用三眼铳轰击,最后用万人敌。”
杨千总与高游击没有韩铠徽看得清楚,不过也隐约看到对面一些布置,听韩铠徽这样说,连忙将他的话传下去。
对面人cháo越来越密,又一刻钟后,猛然对面塬地传来号鼓的声音,天地间似乎一静,随后喧哗声大起,一个台面的流贼开始离开阵地,从塬间道路下来,余者九个阵面流贼仍然不动。
韩铠徽千里镜眺望着,这波流贼估计有千人左右,两头是步贼,饥民们夹在中间,他们从道路下来时较为沉默,不象前日那样惊天动地的吼叫,不过给人压力一样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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